17、归怅(1/2)
此时福宁殿中已是灯火通明,皇帝御驾已临。赵煦携了满面柔颜踏入凌云阁,见阁中尚未燃香,亦未备笔墨,那台“砚山”静静躺在案几上,砚中并未注水蓄墨,空弄弄的墨池,似是因惊讶而愕然撑张着的嘴。赵煦侧眼看刘瑗,颦眉问道,“今晚谁人当值?”
刘瑗躬身应道,“应是是刘内人。”他偷觑了眼皇帝,见他方才一脸和色此刻尽消,清俊的脸庞紧紧绷着,透着几分若有若无的愠怒。刘瑗心中甚奇,想这刘内人平素行事细致稳妥,极少出错,今日怎会平白无故误了时辰?误时懈职,怠慢圣尊,当治重罪,个中利害她应是知道,那又为何会他又向阁门看了看,不禁暗自为她担心。
赵煦岂会不知今晚是刘婵媛案前侍候,他因此揣了一下午恬暖心绪,迩英殿经筵之上,连侍讲学士程颐亦发现,他这素来不苟言笑的学生,近来似乎有些不同,许是心情笃好,偶尔竟也会出言同他调谑两句。下午经筵甫一结束,赵煦于迩英殿草草用了晚膳,便拈了几分莫名迫促回了福宁殿。她婉鸾而略显忧伤的笑靥,总无端映现他眼帘,他晨起、读书、用膳、安寝那抹妍影像是顽皮的雀鸟,总在他毫无防备时造访他孤清领地,驻足他心畔鸣唱理羽,叫他一不小心便迷*的娇嫣灵秀,她的清浅若诗,她理直气壮的巧辩,她低眉碾墨时一垂首的温柔都成为他心间交织缠杂的甜蜜心事。于是他不逃,不迎,只立在原地,心中掖藏一抹不沾纤尘的*,等待她以翩然之姿途经他。赵煦又探一眼案角漏刻,戌初已过,他忽然觉得委屈,又夹杂些许愠躁,垂着双眸恹恹道,“传张殿直来。”
刘瑗传了话,张缨听闻皇帝问话,于诧异中徒生出几分兴奋来。自从太后送了那两名女婢来福宁殿,官家身边有了新人陪侍,也愈少同她亲近,她已是半月未见得皇帝的笑脸。张缨下意识整了整衣衫,正欲转身,却见慕秋容提着裙裾慌慌张张奔进门来,张缨最看不得她那张娇俏的小脸,愈觉气不往一处来,遂横眉冷道,“这儿没你的事,未经传召,你来做什么?”
慕秋容方才在那小苑中寻了半晌,未见得赵佶,念及天色不早,便折回慈徽殿探看,未料刘婵媛一直未归,十大王也不见踪影。她心下担忧,又急急奔回福宁殿,仍不见刘婵媛,此时戌初已过,她见御辇停于院中,心知圣驾已临,便也顾不得许多,一咬牙提步进了正殿厅堂。谁料刚踏入殿门,便见张缨一副冷面,随之而来是她一贯颐指气使的质询。慕秋容一拧眉,也不看她,行至刘瑗身畔,福了一福道,“刘殿头,奴婢奴婢有要事禀告官家,劳烦殿头通传”刘瑗见她神色焦忧,言语间微喘连连,遂颔首淡淡道,“你二人且随我来。”慕秋容欣然一笑,连忙应了声“是”,又洋洋得意瞥了张缨一眼,便随了刘瑗向凌云阁行去。
刘瑗领那二人进了凌云阁,赵煦见慕秋容来,也不多问。他径直看向张缨,问道,“刘内人哪去了?”
张缨心中一阵窃喜,她料到皇帝诏她来是质询此事。以往殿中“书省”当值,须提早半刻至阁中备墨焚香,今日刘婵媛当值误了时辰,张缨早是知道,她身为福宁殿殿直,理应协调安妥此事,调配他人往凌云阁侍候才是。可她偏不,她就是要惹了龙颜大怒,她就是要把事情闹得众人皆知,看那死丫头如何收场。
张缨抹上一脸无奈,假色嗫嚅道,“奴婢,奴婢也不知,况且,刘内人去哪素来也从不知会奴婢”她确实不知刘婵媛所去何处,心中也是奇怪,见皇帝脸色愈冷,张缨愈发上了劲头,撇了撇嘴角,又故意道,“官家,这刘内人年轻气躁,一向目无礼法,不知本分,且不说上回在书阁中僭犯了官家,这会子怕是又不知上哪疯玩儿去了,如此藐视圣尊,必当重责才是!奴婢虽居殿直之位,他们”她又抬眼扫了一侧的慕秋容,“他们向来不听奴婢劝教,官家”
慕秋容听她此时出言污谤,落井下石,心中又急又恼,脱口道,“你胡说!你别诬陷好人!”
“大胆!”刘瑗在旁喝道,“慕内人,圣躬面前岂可放肆!”
秋容心知方才又出言莽撞,暗骂自己只会添乱,连忙俯身跪下,急道,“秋容有失礼止,望官家恕罪,只是只是刘内人突遇急情,并非故意误职,藐视圣尊,请官家莫要轻信他人一面之词,不如待刘内人回来,陛下亲自问过再罚不迟”
赵煦敛眉道,“你知道她人在何处?”
慕秋容恨不能把胸中话一口倒出,刚欲出言,瞥见张缨在旁,便长了个心眼儿,故作难色道,“这”
赵煦见她斜睨一眼张缨,欲言又止,遂道,“张殿直,此处没你的事,退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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