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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瓷影(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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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清晨,刚过辰正时分,散澹的晨曦轻柔地勾勒出大内紫宸殿庄严的轮廓,此时殿内已然立着数名袍冠齐整,束带端笏的朝官。宋宫大内最重要的三大殿,乃大庆殿、文德殿和紫宸殿,相对于后宫,此三殿称之为前殿。朔、望大册拜在大庆殿,故大庆殿不常开,朝会在文德殿,召执政议事在紫宸殿。今日便是高太皇太后召宰执于紫宸殿议事,皇帝赵煦同旁听政。

天色尚未全明,故殿内还燃着椽烛,置于御座两侧的金狻猊香炉正吐着幽幽馥香,在御座之后偏侧,原先的河间云水戏龙屏风换成了一袭软帘,似是有微风穿殿而过,轻撩起帘角,便隐隐可见一张端肃的老妇人的脸。今日并非正式朝会,皇帝赵煦只着了件半旧的淡黄窄袖袍衫,头冠皂纱折上巾,他端坐于龙床之上,白皙如玉的脸颊透着些许苍白,却更衬得那一双眉目清暎俊朗。只是,从这张隽秀的脸庞上,探不出任何情绪,渊深的双眸直直凝睇前方,他一动不动地直身坐着,甚至连呼吸的起伏都足以忽略,看上去就像一抹俊美而渊雅的瓷影。

殿上弥漫着袅袅香霭,朗朗奏对之声在大殿四壁之间往复回旋,便惊得那紫檀轻雾也缓缓退散而去。众执政按班次位列,其中一人稍立于前,他身披紫褶公服,腰拖碧玉革带,头上的七梁冠随他跌宕话音微微颤动,显出几分理直气壮的促迫。他便是右相——中书侍郎刘挚,官居一品执政大臣,与左相门下侍郎吕大防,一同统领中书令之职。

“启奏陛下,年初翰林学士苏轼撰策题试馆职,引汉文、汉宣以方祖宗,讽议论叙,语失大体。谏官论乞当正其罪,闻有旨放罪于苏轼,后又复闻收还放罪之旨,更反以苏学士为是,以台谏所言为非。一事之间,乍是乍非,如此反复,臣恐有伤朝廷之仪威!”刘挚稍作一顿,见帘中并无动响,他皱了皱眉,干咽了一口,又道:

“臣观汉、唐以来,策题不可胜数,并无将祖宗与前代帝王比量长短者,陛下博览文史,试取而比类之,苏轼之罪不难见矣。如今两宫听政帘下,尤当正是非、公赏罚,使天下无以窥其失臣之心也。倘若以非为是则小人遂将乘隙而进矣!”

刘挚故意在说“小人”二字时拉长了声调。所谓“朝政清明”,自是要进君子,逐小人,“小人”一词向来威力了得,几年之前,他们便是用这一词眼,将力主变法的“新党”臣僚统统清洗出朝廷。而这一回,“小人”,又成了他们“旧党”之间相互倾轧的绝佳利器。

殿中笼着一片死寂,甚至可听得缓缓风声,暄风轻轻从众臣身畔掠过,又不安分地撩动那软帘,内侍梁惟简手抱绳拂子,端立在帘畔,他似乎看见太皇太后枯瘦的指节蓦地一颤,随即传出一袭沉稳又略显暗哑的老妇人的声音:“苏轼并非讥讽祖宗,此等小事,不消得如此。”

刘挚闻言,自是一怔,对曰,“此虽数句言语,缘系朝廷大体,并非小事,须仔细察量为善。”他稍一侧脸,向身后的枢密院直学士王严叟丢了个眼色。

王严叟自然会意,忙跨前一步,道,“陛下,臣王严叟有本启奏。苏轼若是讥讽祖宗,则罪当死,臣等便不止如此论列。既是出于思虑言词失轻重,有伤事体,虽罪不当诛,当依礼法行遣。君臣上下之分不可不严,今若不以此事为戒,他日有人再犯,亦可恕否?陛下惜苏轼文才,虽欲恕之,而七庙威灵在上,岂得容恕!?”

他拼命憋着一口气,直到狠狠吐完最后一字,才暗自吁了口气。王严叟向来敢说敢做,当年清洗“新党”之时,他亦是不遗余力,*有本劾奏,只要认准目标,必然死缠烂打,穷追不舍,不把对手罢黜朝堂誓不罢休!

如今朝中新党被逐,皆为旧党天下。而“旧党”又分为“洛、朔、蜀”三派,洛党以程颐为首,蜀党有苏轼、苏辙、吕陶等,而朔党党羽最盛,领头的便是刘挚和王严叟。旧党三派将新党清洗干净之后,又开始挟邪取权,排除异己。朔党是彻底的守旧派,认定“但凡新法皆害民”,而苏轼一党虽亦不喜新法,却相对温和,曾上奏称不当皆废新法,恐百官有矫枉过直之嫌。这无疑是拆了朔党的台面,朔党人多势众,加之苏轼平日里行事朗率,遇事皆是不吐不快,文人心性,就爱由着性子说,一张利嘴,三寸毒舌,又极喜戏谑,自是开罪了不少朝官。王严叟便是其中之一,他本就是台谏出身,做事素来执着,尤其在打击政敌方面更显出色,这一回,苏轼被他盯上,怕是再无宁日了。

果不其然,王严叟见帘后不接话,遂从袖中摸出一奏册,命内侍梁惟简呈给太皇太后,又道:

“臣进呈苏轼所策试题,请陛下帘前指陈”,他抬眼望了望那微微晃动的软帘,又补一句,“臣等为朝廷持风宪,必当恪尽职守,伏望陛下深思而审处之,以正我朝廷之事也!”

他自诩言之凿凿,有理有据,一片丹心,日月可鉴,况且方才宰相刘挚亦出言在先,这宰执和枢密都放话了,太皇太后理应让步才是。

谁料帘中忽厉声道,“此事来龙去脉老身皆了然,王卿不必多言,文字更无须再看!”

此言一出,王严叟有点懵了,怎也未想这老太太居然如此袒护苏轼,看来这一桩干起来有点棘手。要说这苏子瞻翰墨风流,八斗之才,锦绣文章自不消说,亦算得一惊才风逸之辈,两宫太后闲来皆喜读其诗词文章,故太皇太后对苏轼自是有几分好印象。苏轼虽平日论事过于浮佻,不识忌讳,但此番策题之事也只欲广开言路,并未见得有严重之失,如今闹成这般境地,大抵还是因开罪朔党,故新仇旧恨一齐寻上门来。从正月里至今,接连几月,苏轼一直被朔党人咬着不放,现下看来,依然没有任何松口的迹象,苏内翰早已精疲力竭,叫苦不迭,也只好呈一纸公文,上章自辩而已。

太皇太后一声厉语,王严叟挨了一头冷水,酸眉苦眼;立于其右侧一人倒是暗自勾了勾唇角,他自始至终一直端笏垂首不语,似乎殿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然而,恰恰相反,方才被执政拼命弹劾的翰林学士苏轼,正是他的亲哥哥。苏辙素来视胞兄为榜样,对其兄为人为政也颇为推崇赏赞,怎能容得他人恣意诬枉苏轼呢?只是如今他官拜尚书右丞,为朝廷副宰,现亲兄遭人弹劾,迫于本朝法度,他自己不得不避嫌,只见那刘王二人欺人太甚,苏辙亦是掐着手腕忍了半天,所幸哥哥才高名盛,做得小诗小词也赚了不少名声,现下还有太皇太后为他撑脸,横竖几个宰相枢密使都不抵用。苏辙念想至此,唇角边又翘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他依然垂着额不发一言,神情端俨,双眼无澜。

见殿上氛围愈发紧张,左相吕大防终是耐不住了,二圣与执政不和,总是有伤国体。虽然此刻满腔愤懑的或许只是太皇太后,他抬眼偷睨御座,见官家仍持端坐之态,眼中不显喜怒。皇帝今岁年方十六,生得神仪明秀,朗目疏眉,挺直的鼻梁透出几分倔强,正是像极了已逝的神宗皇帝。穿过冉冉紫檀香雾,吕大防望着少年官家蕴在淡淡光影中弧度美好的脸廓,仿佛又想起当年神宗皇帝任用王安石“变法强国”,进用新人,而他们这些守旧派朝臣悉数被罢黜外放,直至太皇太后垂帘执政,任用司马光尽废新法,他们这些人才有幸重回朝堂,跻身执政之列,转眼七年逝去,太母愈发衰老,官家亦长成,有道是“一朝君子一朝臣”,只不知皇帝亲政之后,他们这些人于文德殿之上,是否还能留有一席之地?如今却还在为这等小事吵吵嚷嚷他只觉心中乱得像一块被揉碎的胡饼(注1),芝麻碎屑散了一窝,却又干又涩难以消化。吕大防好容易拉回思绪,他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臣吕大防,启奏陛下,苏轼此番只是临文偶失周虑,本非有罪。若因小事而多生议论,恐致交相攻讦,流弊渐大,伏望圣慈深察。朝廷本置谏官,是为补朝廷阙失及奸邪害政,今人臣小过,本无邪心,言官不须深论为善。以陛下圣明,思之必熟,而臣敢妄有所陈,亦愚诚有所虑,不能自止!”

帘中缓缓“嗯”了一声,“吕卿甚有理。”

刘挚一听,不禁火冒三丈。好你个吕大防,这一招高啊!不但踩了我,合了太母之意,还卖了个顺水人情给苏家兄弟。你这老小子,平日里倒是小瞧了你!吕大防为人迂狭不知变通,行事拖沓不利落,素来对太皇太后唯唯诺诺,言听计从。刘挚性子爽直,与其共事多有歧意,面上总算卖个笑脸,骨子里却是藐其行止。这厢吕大防一出言,刘挚更觉不能就此罢休,他抬眼看了看御座,忽然心生一计,又道:

“臣伏睹皇帝陛下好学不倦,圣敬日跻,左右讲读,必择天下端亮忠信之臣,务以道德辅成圣性。若使邪伪险薄之人,妄进奸言,以惑天听,臣恐为害不细!臣闻翰林学士兼侍读苏轼每当进读,未尝平易开释,反倒肆行讥议,谤讪先朝,鼓唱虚名,上惑圣听!”

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皇帝的脸颊微有一颤,刘挚心下一喜,接言道,

“苏轼之性识险薄,以至如是,其人之奸谋,则有所在。臣恐苏轼渐进邪说,大则离间陛下骨肉,小则疑贰陛下君臣。原轼之心,自以素来诋谤先朝语言文字至多,今日乃是以百端奸谲,欲惑天听。奸人在朝,为国大患,不即远逐,悔无及矣!伏愿二圣深垂鉴照,特行诛窜,以谢天下!”

刘挚私下得知苏轼虽为太皇太后所喜,被荐为皇帝侍讲,其诗文确为上乘,然经史学问见地却并非高明之辈,又素爱迂谈阔论,不知顾忌,曾当着皇帝的面,屡言神宗新法之失,故并不为官家所喜。既然太皇太后护着苏轼,那不若从官家处下手,官家虽尚未亲政,好歹也是一国之主。

又是一阵长久的死寂,只听得殿外鸟雀喳喳的鸣唱声。

刘挚抬眸再探,见皇帝仍端视不语,一双透着敏隽的眉头微微拧着,嵌在他白皙清秀的脸颊上,倒是令人心生爱怜。

长长的等待,被帘后一声厉斥打断,“刘挚!休得胡言!”

刘挚怔愣着立在当下,太母不但连“卿”字都省了,直呼其名,居然还说他“胡言”,他刘挚怎么说也是当朝右相啊,他咬了咬牙,亢声对曰:“如此,是太皇太后主张苏轼!”

太后盛怒,喝道:“你道老身袒护苏轼?苏轼又非老身亲戚也!”又喟然叹道,“众卿家且说说,老身素来不偏庇亲私,熙宁间上元节,本族推恩处分,老身亦只命「大者各与绢二疋,小者分与乳糖狮子两个。」此事众卿皆知,老身于私尚且如此,又如何会偏袒苏轼?!”(注2)

众臣皆知太母动怒,个个埋首晦默不语。刘挚心想,你老太后如今大权在握,又何须提那几匹绢绸和乳糖狮子呐!他又对道:“陛下既不主张苏轼,必主张道理,于道理上行断定夺,”他顿了顿,又峻语道:臣乞陛下,待责降苏轼!”

帘中仍是坚持:“待相度(注3),此事须细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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