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依旧钧天梦貔貅(2)(2/2)
天赐呻吟道:“我受不了,好痛!”
女祭司没有仔细听他说什么,匆匆站起来,向着室外——塔的虚空里张望着,犹豫不决的神情。
“老师,老师……”天赐神智昏迷,并未发现她举止有异。
“都说没事了。”女祭司转过身来,略带着不耐烦说,打开一只盒子,取出药丸,“这样吧,吃一颗碧水寒,睡上一觉,快乐似神仙。”
她瞧着天赐把那颗香气四溢的药丸当宝物一般抢了过去,匆匆吞咽下去,而后,伏倒在地上。女祭司阴沉沉地笑了:“是不是好多了?”天赐一无所知。
女祭司重新回到水镜之前,凝思片刻,凌空画了几个符号,水镜的翻腾立刻平静了许多,水底渐渐映出一个少女身影。
她一袭黑衣,年纪只在十五六间,相对她的年龄,身材颇为修长,微含稚气的眉目端雅无极,即使浑身上下被大雨浇得湿透,一举一动仍然丝毫不减高贵。
女祭司愣愣地瞧着她,比见到水镜里泛起皇家特有的暗记更令她惊疑万端的,是那个清辞丽行的少女本身,那样完美极致的眉目,似曾相识,仿佛深远的旧梦,悠长的乡思,都因这一付容貌,清晰无比地映上心头。
黑衣少女闪着浓密的睫毛,忽然之间,缓缓的、缓缓的展开了一个笑容。
“祖婆婆。”
水镜无法传声,然而女祭司看到了她的唇形,震惊地挺直了身子。
祖婆婆!
如此亲昵、如此亲近的称呼,带着特有的家族温馨,似电流般,霎时切中心房。
苍溟塔里度过了岁月朝暮一日十二时无时不相似的数千上万个日日夜夜,看惯了百姓们含敬带畏的顶礼膜拜,听惯了她的信徒们朝朝跪于苍溟塔下诚挚的求祝敬告,私下里,利用最接近神的身份去执行皇帝无论是不是有利于国家的指令……一切的一切,笼罩在香雾云烟的陈旧古老里面,刻板而呆滞,阴冷而无情。
即使天赐八年来时刻常伴,那少年也不止一次流露出浓浓的慕孺之情,曾令她有刹那间的忘情,然而,对于彼此真实身份的刻意记忆,最终抹去了她曾有过的心动痕迹。
她不能想象有朝一日,会有一个如此清丽、如此可爱、如此典雅的女孩子,叫她一声“祖婆婆”!
眼眶里,霎时充盈了湿热的感觉。
女祭司抬手颤抖的手,迅速在水镜面上划下几道符咒,少女认真地看,会意地点头微笑,开始寻觅通向塔上的道路。
女祭司还怕她遇见不测危险,急忙按下身后铜柜上的机关总枢,停止了一切机关发动。
一向不动声色、善于躲在黑暗里冷静观察他人的女祭司,竟然坐不住,急得在室内走了一圈又一圈。
眼光第五次掠过昏睡不醒的天赐,她终于想了起来,室内还有这号人物,瑞芒的世子,昏倒在她的房间里,可足够引起任何事端的。
她慌忙一把抱着那个少年,推开另一间室门,把他包狱一样扔了进去。
“嘟。嘟。”有节制,礼貌的叩门声恰在此时响起。
“祖婆婆。侄孙女南宫梦梅,特来叩见。”
女祭司镇定下来,把关了天赐的那扇门关上,信手一指,古铜颜色的沉雕房门无风自开,黑衣少女出现在门口。
“你是何人?”
女祭司宽大的衣襟长长的拖曳于地,冷漠不带丝毫烟火气的问着。虽然很喜欢这个孩子,她却不容许她一眼看穿,长发遮住探究的眼光,升腾的青气模糊了她关切的表情。
“祖婆婆。”梦梅跪了下来,“梦梅的母亲,乃是当今之女。”
御茗帝只有一个女儿,出降南宫世家,女祭司道:“即使你是琴清的女儿,也不该私闯苍溟塔。”
“是。”梦梅低眉顺目地回答,“事出紧急,恳请祖婆婆宽恕。”
“起来吧。”女祭司借此下台阶,“出了什么事,你可告诉我。”
梦梅顺从地起身,没有开口,眼圈先慢慢红了起来,珠泪欲流。
“梦梅一家人,除妹子以外,皆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