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左重华——存在的价值（2/2）

他完全忘了现在他才五岁——严格来说，五天之后才是他五岁生日。

一只手搭到了他的肩膀上，把他从臆想中唤醒。他有点恼怒的回过头，是左重华。

“怎么了？睡不着？”左重华微笑着看着他，然后蹲在他身边，看着那株月光草，“也难怪，要是我我也会睡不着的。不管是谁，睡了五年，肯定睡够了。”

左经方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左重华伸手摸摸他的头发：“这棵月光草，本来是给你准备的。用它炼化的药剂，可以补充灵魂的消耗，对术士很管用，因为他们召唤出的任何东西都要消耗他们的灵魂才能成形。但是……”他轻轻碰触了一下月光草已经变成圆月形的叶子，叶子瞬间碎成了点点星光，然后消失不见，“它们太纯洁了，纯洁的不能经受任何东西的碰触。”

左经方惊讶的看看他，忍不住问道：“那怎么才能把它的叶子摘下来呢？”

左重华为了自己这个小小阴谋得逞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不要它的叶子，叶子虽然漂亮，但没有任何用处。我们要的是它的根。”

左经方有点痴了，他喃喃的说：“没有任何用处么？即然没用，干嘛要存在呢？”

左重华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似乎有点陌生，他已经看不透这个才五岁的儿子了。但他还是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有用呢？就像这个月光草，其实很多人家里都会养一棵，他们甚至不知道它的根有用。因为他们只是为了在晚上看它会发光的叶子，很漂亮，不是么？”

左经方迷茫了：“漂亮……可是，有什么用呢？”

“或许不算吧，但我想，虽然不算是用处，但应该可以算是一种价值。”左重华微笑了，他突然觉得挺有意思——和一个五岁的小孩儿讨论价值——他忍不住抱了一下左经方，“必竟看着漂亮的东西也是赏心悦目的。但是它太纯洁了，纯洁的不能容忍一丝污垢，甚至再龌龊的人看着它，也很难再兴起那些卑劣的念头。”

左经方心里沉了一下，他有点尴尬的随口问道：“纯洁不好么？”

左重华沉吟了下，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和一个五岁的小孩谈论这种带有逻辑性和辩证性的话题——虽然他在学校的时候是个演讲大师。但他还是把身子挪到左经方面前，双手捧起他的小脸蛋看着他乌黑的眼眸的说道：“儿子，你听我说，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得懂，但我希望你能记住我下面的话。”

看着左经方充满疑惑的点点头，他轻轻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你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但是你记住，不管是纯洁或是污秽，不管是有用还是没用，都不要看得太重。因为有些东西，不是你怎么看它，而是你怎么对待它。”他指指没有了叶子的月光草，“现在它已经没用了，叶子碎了，我们也不需要它的根为你治病。但它仍然长在这里，不会因为它失去了价值而枯萎。并且，再过几天，它还会努力的长出新的叶子。”

“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价值。”他轻轻摩挲着儿子的脸说道。

左经方似乎明白了，但也似乎不明白，但他知道，自己的这个“父亲”今天晚上给自己说的这些话，将为他点亮一盏他在这个世界的明灯。他开始正视自己的这个“父亲”了。

左重华今年三十四岁，但这五年来的操劳，使他看起来要有四十岁。他长的算不上英俊，甚至有点粗糙——乱糟糟的黑发，浓密的眉毛，棱角分明的脸庞，宽宽的鼻翼，厚厚的嘴唇……都使他看起来根本不像一个牧师，反而更像一个长年劳作的农夫。

可是，在这一瞬间，他使左经方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温暖。就算在他前世的记忆中，当年的他五岁的时候，生活在一个破烂的家庭，养父每天早出晚归的捡拾他的垃圾，从来没有跟他真正的交流过。

“爸……爸爸！”左经方有点迟疑，但终于还是叫出了口——这声父亲，是他从心底里喊出来的。

左重华微微笑了笑，他把他粗糙的脸贴在儿子的小脸上摩挲了一下。

“嗯……我饿了……”左经方脸被他的胡子扎疼了，往后仰了一下，跌坐在地上。

左重华哈哈一笑，拉着他站了起来：“来，等着我给你做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