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的第十一章.谁是人来谁禽兽（1/2）

“天生万物，有鱼虫鸟兽之分。”

“生灵混沌交杂之际，万物蒙昧未分之时，无分你我，强者刀俎，其余皆鱼肉也！直有一日，天外飞仙，踏岚而来，日月为之隐芒，风雨为其止息，又伴瑞兽神鸟而降，彼时天地同庆，为仙人而贺。”

“尊仙人有四肢七窍，面白无须，身着仙家衣物，常有香气如云，与世间生灵有诸多不同。”

“举手移山填海，垂目四时变换，万千生灵无不垂首敬拜，畏之若神！”

“时有生灵习其举止，易其形貌，幻其音容，欲与仙同尊，岂知沐猴而冠之意？”

“亿万斯年，有万物灵长生于天地，初四足而行，见仙人尊伟，则直背断尾，异于禽兽。”

“引天雷之火，造梁垣之间，遂远离山林，聚居而存，便婴幼初生亦不畏风雨冰霜，此不异乎万般生灵？而后独为众生之长，双足而立，故而称‘人’，此人之始也。”

“彼生灵所以惧斥吾等，皆因‘人’可逆天地而行，能朔水流而上之故也。”

“虽无鳃，假舟亦可徘徊洋海。”

“虽无翅，御气尚能进退云霄。”

“无尖牙利齿，亦凭刀兵求存。”

“无万载之寿，亦借修行长生。”

“定可胜天者，谓之人！”

·

清朗高亢的读书之声传来，李浩然听着也稍稍放松了紧皱的眉头，这几日里诸般杂事纷扰，他便是连一夜好觉也没有睡得，此时眼干神疲，昏昏欲睡，好似三魂混杂了七魄。

偏偏听见那个声音，尚带一丝童音，可谓稚嫩犹存，但是其中的激昂奋发之意却直冲神魂，听得他精神一振，连面上的疲乏也去了十之八九。

读书之人乃是县尊的独子，初见时，李浩然便觉得他是天上的金童下凡一般，小小年纪便有了其父董方玉七分风流潇洒之意，有句诗怎么说来着？

眼若寒星眉似剑，疑是九霄天人来。

那孩童名唤董仲生，听其名字，似乎有‘知晓众生’之意，也不知董探花当初起这个名字又是何意？

那孩童也真是有玉表金质，不像自己，往往在忙碌一夜之后，难免双眼泛黑，面有油色。反观董家小公子，不论是何时作息，总是毫无风尘的模样，让生**洁的他，羡慕不已。

董仲生一看李浩然正在盯着自己不知想些什么，便打招呼道：“李先生，晨安！”

李浩然也回了神，笑道：“小董公子，晨安！”

“小董公子，不知方才所读篇章是什么？在下闻所未闻。”

董仲生长的粉面白牙，就好似图画上的娃娃一般俊俏，动作举止也是十分得体，儒雅十分，张口道：“寻常的《奇物志》而已，李先生学问精湛，想必平日里是不看这些书的。”

李浩然又有些走神，刚刚他竟然想起了之前驿站之中遇见的那对师姐妹了，那个稍小的姑娘生的面貌也是如董仲生一般俊俏非凡，见之难忘。

“小董公子说的是，像我等书蠢难逃功名利禄，少有辰光览遍群书，为了腹中吃食，只能苦熬经史子集，期望能熬出一碗为官的粥。”

董仲生倒是比较健谈，闻言拱手赞道：“经世济民，才是读书人的大道所在！先生才是我辈楷模！”

两人说着，却又不速之客忽至。

“浩然！你别听这混账小子胡说，他又懂的几个道理，他又看过几页文章？不过是读了两天书，就觉得自己是读书人了？”声音中正平和，自有一股风流潇洒，原来是董方玉处理了前堂公务，从县衙散步回来。

“爹爹！”

“县尊！”

董方玉一摆手，让两人不要多礼，董仲生一见自己父亲好似有公务要谈，自然是避了开来，临走时，还不忘给自己老爹一个鬼脸。

“这孩子……犬子年少顽皮，贤弟莫笑！莫笑！”

李浩然倒是觉得这种父子之间的嬉笑交谈很有人情味，想当年，他父亲可是一直严父的典型，从小能给自己以父爱感觉的人，只有自己的大哥。

“‘少年自是日初升，岂作夕阳畏东风！’，年轻人如此活泼自然是好事！”他可不是在恭维，仅是实话实说而已。

董方玉坐在桌边，缓缓的喝了一口茶水，道：“白霞县已经有几个乡镇被山兽冲击了，死伤如何？”

李浩然一听是正事，便也收起了满面疲乏，正襟危坐道：“因之前瘟疫之事，所以已有不少乡民去了县城，所以伤亡倒是不大，只是很有一些……不肯离乡的老人遭了难，不过兽潮已经越来越近了，不知县尊是否准备接受别县的难民？”

李浩然脑海之中忽然想起了之前在白霞县城之外遇见的那两个白衣女子，正所谓‘时局之中乱忽起，便是红颜也做泥’，不知道现在她们现在是否安好，不过看起来她们像是江湖人士，应该无事吧？

“别县的难民肯定是要接收的，大家都是一郡乡亲，若是外国的那些难民，我可就不操这份心了！”（绝对没有映射某些事情，千万别误会！！）

李浩然有些疑问，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县尊，为何……为何会有兽潮这种事？据我所知，寻常山兽相异颇大，应不会群起而同行的，难道这里面……”

董方玉没有丝毫意外，他也知道李浩然这个书生对于凡尘之外的事情基本上是一无所知，但是他还是说出了原委。

“这天地之间，总有些神鬼怪异的东西，这山兽成军便是一种，因为他们是由妖修所驱使，才能不同种类反而集群的。”

李浩然顿时觉得自己以往的所知所想，都好像变了个样子，因为就连他所尊敬的董探花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着其他不为人知的奇异，只有他，像一个无知的孩童一般，茫然的猜测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董方玉又轻轻的喝了一口茶，看着杯口忽明忽隐的水汽，缓缓开口道：“我知你有很多疑问，我也知道现在外面众说纷纭，但是无端抑制或是引导乡民们的猜测，都是不可取的，因为在面对那些猛兽妖修的时候，凡人根本是没有抵抗能力的，修行界的事情，还是要修士才能解决，若是乱传异闻，将于事无补，且惑乱民心，易生事端。”

李浩然喃喃道：“修……修士。”

他有些沮丧，在他遇见赵东南的时候，就知道这世间有鬼神存在，但是直到在自己所尊敬的人面前，在诗词学问都很有造诣的董探花面前，他才算是真正的相信了修真者的存在。

“就不能……，向郡里求兵前来吗？”李浩然无力的问道。

董方玉放下茶杯，转过头来，盯着李浩然的眼睛，他明亮的眼神，让李浩然失去了继续问下去的勇气。

“你心里已经知道求救兵是没用的，你其实是想在我这里求得一个答案，对不对？”

李浩然茫然的点了点头。

“你并不希望修真者能来帮我们，你甚至不希望有修行中人存在，对吗？”

“因为你不希望有什么能凌驾于凡人之上，对吗？”

“你觉得自己读书十几载，现在有功名在身，已经凌驾于凡人之上，所以不希望能有人比你更高高在上，对吗？”

面对董方玉这几个问题，平日里也算是才思敏捷、素有善辩之名的他，但面对董方玉明亮沉静的眼神，李浩然居然没有办法回答，因为这就是他心中所想，因为他觉得读书人才是这世间的主宰——

一纸政令，便有不知多少百姓为之喜怒；

一份奏折，便有不知多少凡人为之生灭。

董方玉看见他茫然无奈的眼神，笑了笑：“当年我也是这么想的？第一次直到这些东西时，甚至心里更加难受。”

是啊！当年他东方玉可是大商朝的五皇子，从出生时便是万人之上，倍享富贵荣华，那是何等的高贵尊荣。

但是当玄天宗的一个小小融合期使者来到他父皇面前，说他东方玉生有修行者里也是亿万无一的‘通天慧根’，要收他入玄天宗山门的时候，他便清晰的感受到了来自于更高一层世界的压迫。便是他父亲皇位尊崇、亿万生民仰望不及的身份，却也不能甚至不敢有丝毫异议。

他就像是一个可怜的祭品一样，被他父亲亲手献上了祭坛。

即使修行是无数人无比渴望的东西，他心里也是有着怨恨的，因为他也再不想体会那种**控的感觉。

……

白霞县，县城之外。

那一座让书生记忆深刻的小小驿站，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里许方圆的县城，已经被无数猛兽围的水泄不通，两丈高的城墙之下，匍匐着众多让人绝望的猛兽。

那些猛兽之所以还没有蚁附攻城，并不是因为城墙上那些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兵丁乡勇，更不是因为那些寻常的滚木礌石和弓弩箭矢，而是城外几里处的那个更离奇的战场。

越过被毁坏的田舍森林，五个身影正在一处地势平坦的地方对峙着。

两个人站在一边，对面则是三只妖兽。

“只要我活着一刻，你们便休想着踏入城里一步。”一个身着寻常农人衣衫的老者对着面前的三只妖修喝道。

老年农人此时飘在风中，脚下踏的竟然是一个大大的锄头，显然是一个有着融合期修为的修士。但是此时他衣衫破烂，身躯上还有着一些血迹，想必是经过一番生死搏命。

“张老先生，看来今天你我是没有什么希望了，赵某死战便是，想必多年之后，也会有人记得你我之名吧！”另一人是一个精壮的汉子，手执长剑，看起来身上也颇多伤痕。

对面那三个妖修自然是‘娘炮脑残心眼多’三人组，它们已经屠戮了几个乡镇，毁灭了数十个村庄，现在正想攻打数万人聚集的小小县城。

但是妖修之中有带头者，这县城之内，自然是有那么一两个修行者的，不过实际上那两个人就是连修真门槛都没有摸到的门外汉，勉强能达到先天期，连练气阶段都没有达到，在战斗力上，仅仅就是降牛伏虎的实力，面对浩浩荡荡的猛兽大军，连一点点浪花都翻不起来。

但是修行界里，最常见的桥段就是‘隐居高人’这一类剧本，所以，毫无例外的，白霞县内的有一个普普通通的菜农，就是那个隐居的高人。

那老者实力仅仅是融合后期，况且手里没有自己独有的法宝，甚至连‘符宝’这种替代品都没有，只有一个尚堪使用的‘中品灵器’，战斗力自然是比不上对面三个妖将中的任何一个，若是强行对抗，只能落一个仓皇逃跑的结果罢了。

但身后的那一座小小的城郭，却是数万乡民的避难之所，若让这三个妖将接近县城，那两丈高的土坯城墙，脆弱如纸绝非虚言。

那些野兽尚有城墙阻挡，就算是有些能爬上墙去，也可以用寻常刀兵箭矢杀伤，但真要是让妖修出手，那就绝对是血流成河，城毁人亡的下场。

老者已经快三百岁了，实力上难以突破融合筑基期，加之寿元将尽，恐大限不远，若是能成功阻挡这些妖怪，拖上一段时间，让其他修行有为的修士赶来，就算他身死魂销，也不虚此生了。

身边的这个修士年纪轻轻就有着与自己相仿的修为，想必今后前途远大，可惜要陪着自己在这里死斗，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就真是可惜了。

其实老者已经看出来，这年轻人虽然能御使法宝，但是拼斗之时却出力甚少，但是老者心里明白，年轻人，自然都是惜命的，不像自己，一直在找机会，想通过自爆气海，重伤甚至斩杀那几个妖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