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上康城（1/2）

话说这西市，原先本是块破落地。不料，后来从西边来了些经商的胡人，看中了它的价格低廉，便在此开了诸多买卖。

周遭的老百姓，眼瞅着这些外族人，一个个金发深目，鼻似金钩，心里也着实稀罕。故而有事没事的，总有些闲汉在此流连。

谁也没有想到，久而久之，这西市竟日益繁华了起来——只见街市之上，耍百戏的，卖小吃的，扬铃敲鼓打把势的，测字算卦代写书信的，直可谓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尽皆现。”

再后来，眼瞅着人渐多地愈少，好些个小本买卖，天不亮便要推车前来，否则稍晚一步，就是搭个席棚的地界儿，都寻不出来。

直至此时，这西市竟成了临风城内有名的游乐景点。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着这一层渊源，所以在这西市的边缘还有几处贫民聚居的地点，李洛冰等人所听到的嚎啕之音便是从此处传来。

“我的好哥哥啊！你咋就这么狠心啊……我……你……你昨儿还好好的，怎么今儿就去了？！老天不开眼啊！！”

李洛冰耳畔传来愈发清晰的哭喊，他乘着竹轿，只觉得离着愈近，这哀嚎便愈瘆人，凄凄惨惨地直让人心里打颤儿，胳膊上，颜面上，也不自觉地簌簌立起一连串儿的鸡皮疙瘩来。

到了地界儿，只见周围乌泱泱一圈儿人，在那里好事围观。

李洛冰下了轿，一行人远远地立在人群边儿。

“里面腌臜，您就别近前了，先容小人我进去打探一番。”

原来，刘豫思眼见此处瞧不真切，便嘱咐了轿夫保护好自家少爷，随后左右开弓挤进了人群之间。

李洛冰站在一旁，还未及定睛观看，便只觉得一阵腐臭刺入了鼻尖。这股怪味儿也说不出是什么来源，倒像是腥臭的虾鱼蟹酱混着泔水一般。李洛冰胃中翻涌，直好似肚里有个龙王兴风作雨一般。

周围四个轿夫见李洛冰面上惨白，便知他可能有不适之感，忙劝他回轿中等待。

李洛冰一摆手，脸上的神情渐渐冰冷了起来，只见左右尽皆是些杂草窝棚，黄枯枯的，上面还卧着几个面黄肌瘦的小孩儿。皮包骨头可怜样，手里抓着几片沾着泥汤儿的野菜，仔细瞧瞧，恐怕连站都站不起来。

霎时间，李洛冰是一腔的隐衷堵在心间——他万没有想到，就在这满眼富庶的临风城里竟还有这样的愁云惨淡。

却说那刘豫思，左推一把，右搡一下，眨眼的功夫儿，竟叫他挤到了头排。周围的人眼瞅着他衣着不凡，是既不敢同他理论，也不敢立在他身边，只见不一会儿，他旁边竟还隔出了个真空带。

刘豫思并没有在意周围反应，而是直接定睛探看，只见一架破旧的独轮车，颤巍巍地斜在中间，上面盖着个草席，中间裹着个半大小孩，遮着颜面，让人看不真切。

旁边跪着个毛头小子，十二三的光景，蓬头垢面。原来这位便是那哭丧之声的来源。

那男孩眼见刘豫思华衣逼人，便知道是有贵人到来，只见他二目一垂，两行清泪便像高山间的小溪般冲了下来，哭喊声也是愈发惨烈，声透云霄，惊得远方的乌鸦一片片地飞舞起来。

刘豫思被他嚎的是头痛欲裂，双眉微蹙，摆了摆手，问道：“你们是哪里人？怎么过得这般凄惨？”

那男孩哭得起劲，却是一时没有回过味儿来，他身后，一个枯瘦的身影从阴翳中立起身来，忙推了他一下。

刘豫思这才恍然，暗叹自己马虎。原来那角落里竟还藏着一个衣衫破烂、满面菜色的小女孩。

“大爷，我们是从上康城来的，家里遭了难，过不下去了，这才流浪到临风来，大爷，我一瞧您便是个菩萨心肠，您行行好，舍下两个钱儿，好歹让我把我哥埋了……”，那半大小子不再朝着独轮车哭丧，转了个方向，却是冲着刘豫思而来，“大爷，佛家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给我们条活路，回头到了阴间，地藏王菩萨定给您备好了二十一级的大宅！”

“我呸！”刘豫思吐了口唾沫，“不吉不利的，哪里像有你这般求人讨钱的，算了算了，拿了钱，把你哥送了吧！”

刘豫思转身离去，临走前扔下了足量的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