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章.同归（1/2）

看清琴师的面容，谢焕有种意料外情理中的感觉。

琴师还没说话，站在她身旁的霍将军倒先正了正头上的朱色鹖冠，大马金刀地往前紧着赶了两步，笑着抱拳作礼，“思元兄！”

高琴师顿时哭笑不得。

搞了这么一通做派，临到眼前了倒大咧咧直呼其名，点缀个兔子尾巴似的“兄”，这算怎么个路数？

高思元属于蔫坏不吃亏的那种，就算是一句称呼，怎么着也要找补回来。

他赶紧压衣襟整簪带，轻扶霍折冲的手，“冲弟哪里话，你我十余年兄弟情分，何必这样见外！”

谢焕就觉得好笑，这俩人一文一武，平时都端着，现在这副样子，年龄合加起来，说五岁都算多了。

宋挽轻笑，站在旁边抱臂，一针见血，“足恭伪态，礼之贼也。”

霍将军神情肃然无比，“看，嫂子说你了吧？”

高思元哽了。

深谙东打西指转移焦点的话术，宋挽咳了两声掩饰尴尬，绕过他走到谢焕身边，压低声音，但又恰巧能让所有人都听清楚，“今日的事不是我有意安排的，实在是临时出了变故。霍将军是我半个故交，本来是捧场，谁知道……”

“变故？”

谢焕皮笑肉不笑，把自己那双带薄茧的手从她的柔荑中抽回，“你在那些大鼓里都装了什么好东西？”

高思元看不下去了，正欲张口，就见宋挽冲他递了个安抚式的眼色。

脑海中划过萧三公子曾经对谢焕的评价，宋挽咬咬牙，豁出去了，干脆从怀中把那枚金簇小蜻蜓头饰掏了出来，放进她手心里。

谢焕定睛一看，忍不住惊呼，“你还认识萧簌先？”

宋挽苦笑。

“何止是认识，”高思元侧过眉眼，语气清淡不辨悲喜，“当年盼盼她饿倒在路旁，就是萧公子手下的碧芳楼冯妈妈，把她救下的。”

“所以其实你有两条路可以走，”谢焕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把前因后果串联起来，理清思路，“一条是你借霍将军与高大人之势，将碧芳楼做大，继续当萧家的消息海。”

“另一条……”谢焕说着，瞟了一眼高思元，“你不愿意报复萧家，另一条只不过是你的后路。”

被一个半大孩子洞穿，宋挽在气势上就有些怯然，“留后路，不可以吗？他不会对我用心，只是利用我而已，我又不是韩信，一饭之恩，难道我就得尽忠到死？！”

谢焕笑了，“狡兔尚有三窟，何况小挽姐姐这样的聪明人。我就是好奇，这被蒙在鼓里的……”

她手上还拿着刚才的长舞剑，说着话就要把一面大鼓皮挑开。

“别动！”霍折冲箭步向前，一把扣住她的腕骨。

谢焕其实并不确定这鼓皮下面真有东西，上回李百乔抱怨，她就多留了个心眼。如今以诈止诈，果然被她掐准了脉门。

手腕不能动，轻轻松开五指，长剑镗啷一声落在地面上，谢焕就笑了，“玩笑而已，霍将军太紧张了。”

“里面的东西遇热即炸，太危险了，霍将军也是为了你好。”宋挽见霍折冲有点讪讪的不好意思，赶紧搭了个台阶。

谢焕嗯了一声，“那……你和他……？”

她说的“他”指的是萧簌先，但宋挽明显会错了意，“是，我们打算离开这里。从此以后，就当风尘女宋挽和通判高思元都死于大火，从今往后，活着的，就是陈郡的宋盼盼和教书先生高冠初。”

从未见过她的脸上有这样坦率、明媚和幸福的笑容，谢焕本来有一肚子话，忽然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碧芳楼，盼盼。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为妾赎个身，再置大宅院。

——那些隐而不宣的喜欢和对未来的期盼，就让它书于莲灯，逐于流水，止于唇齿，没于岁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