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浣衣(2/2)
“阿先,我不想去崇云殿。”司如晦斩钉截铁地下定论。
“我有什么办法?”萧簌先半捂着嘴把石榴籽吐在八角黄杨木榻几上,“圣旨大如天。”
司如晦皱眉,从怀里又掏出一方帕子。
知道他的脾气,萧簌先也不敢挑战一个医术卓绝的人的底线。毕竟闲着没事扎上两针卸个胳膊可不是闹着玩的。只好接过帕子默默收拾了。
“要不你就拖,拖到她二十岁。反正你也知道她不可能享常人之寿,只是凭着你的医术能活一天是一天。三年以后,人死帐烂,你的麻烦也解决了。”
司如晦斯斯文文地咬了一颗石榴籽,食不知味,眉头紧锁。
“如晦,你还是不够狠心。”
司如晦搁下石榴,“郎中如果没心没肝,自己就都是残缺的人,怎么治别人?”
“你不承认指腹为婚,也不想娶了她光宗耀祖。”萧簌先语气笃定。
“对。”
“那为什么不愿意踏入崇云殿?”
司如晦避开他的眼神,“阿先,我......不想让她更难过。”
萧簌先擦擦粘腻的手指,一针见血,“我要是她,我觉得看不到你,最难过。”
司如晦看了他半晌,忽然“扑哧”一声笑了,“从来不在意旁人的人,还懂这个?阿先,我知道,你想让我进崇云殿,有你自己的目的。”
“生怕多情累美人啊。”
萧簌先也笑,摇了摇头,“私心归私心,我也是真的想让你靠近她,才能看清自己的内心——到底是排斥她,还是排斥你父亲而自欺欺人。”
司如晦大大喟叹一声,“说吧,你想让我带谁入宫?”
“白药怎么样?”
萧簌先兴奋起来,支起身又递给他一瓣切好的石榴,“我就三个信得过的人,白箸的性情喜闹不喜静,白喙也好不到哪儿去,而且名字还和你同音。就剩下一个白药,这小子祖上是医官,到他这一辈尚能识别些草药香料。喏,我这药师佛香就是他做的。”
司如晦摆手,“给你保命的人,我不能要。”
“谁说给你了?”青衣公子神色嬉笑,拍拍对面人素净的面颊,“我是借,不对,不仅要还,还要给我补上高利的。”
谢焕在园子里住了几日,闲暇时洗洗衣服抄抄经文,有时候兴起,也能和李百乔过上两招。她心里一直惦记着一件事,就是沈持衡驻留盱眙城的真正原因。
只是长生阁的人表面平易易处,实则口风甚紧。
谢焕打完了一套剑势,回房洒扫庭除,又烧了些热水洗浴,浑身放松下来,一整天紧绷酸痛带来的疲倦顿时席卷上身。她拄着身子,懒懒地靠在窗边小榻上,握着一卷山川河流的杂学书出神。
不知不觉天色已暮,窗上糊着的竹篾纸从净白转向暗金色,连窗纸的纤细纹路都可以一览无余。
檐下的铁马叮当作响,庭院里的红果冬青沙沙地晃动着枝条,投射在竹篾窗纸上,尽显狂态。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谢焕就听见暮时雨击打檐角窗棂的声音。
她摇摇头,佩服自己收衣服的先见之明。
这么大的雨,李百乔爱惜自己的花衣服,八成不会过来给她送什么藏书阁钥匙了。
那就算了。
她心里暗暗想着,合上了窗户,免得潲进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