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锅侠》第1章 论高考中满分作文的写作（2/2）
郭北看他们走了，心里一阵劫后余生的庆幸。
刚刚主监考走下来的一瞬，他眼疾手快地手中在“孟飞”卡牌上一划，把卡牌划到手心。
现在这张卡片还紧紧地攥在他的手心里。
“这是谁在害我啊！靠。”郭北暗骂着，可是这卡牌还是没有地方送啊——三名监考一前一后，一个来回巡逻，郭北感觉他们都只监视自己一个似的。
而且，这卡片攥在手里时间越长，他这攥紧拳头的手势就越让人怀疑啊。
迫于无奈，他只能把拳头慢慢地送到了嘴边，做出一个掩嘴思考的样子，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把卡片……
塞到嘴里去了……
卡片硬得像是一团塑料，拼了老命才把它咽了下去。
膈嗓子啊……
郭北一边默默心中流泪，一边抚按着疼痛的胸口。
玛丽隔壁的，为什么高考我要遇到这种事情……
卡片吞到肚子里，他人坦然了许多，悬着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考试要争分夺秒，还是赶快去写试卷吧……
可是事情还没有完……
肚子突然“咕噜”了一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滚……
“我去，不会吧？难道要拉肚子？草草草！”郭北一这样想，肚子就更不舒服了，感觉有东西从直肠要往****那里顶……（骗鬼去吧，你的直肠能感觉得这么清晰吗？——读者吐槽。）
为了今天考试，今天也没有乱吃东西啊，早上还特意去了卫生间的……
难道是刚刚吃的卡片有毒？
还是说早上抢了马山炮的饮料喝了，他那水是过了期的呢……
……
郭北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欲求便秘而不得的样子。
监考老师都被这个学生弄得凌乱了。
现在这龇牙咧嘴的样子，就像是……
要生孩子……
“同学，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考场外也有急救车的……”为郭北贴条形码的监考老师再次来到他身边，关心地说。
也真是奇怪，监考老师往郭北身边一站，他身上所有的不舒服一瞬间就消失了，肚子也平静了下来。
郭北呆愣了一会儿，小声说：“没事的，老师。”
“没事的话……”监考老师有些忧虑：“你就快写吧！只剩两个小时不到了……”心想：这小子也是一个“平时不烧香”的典范吧。
“好，好，我写！”郭北也很过意不去，连忙展卷开始写——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出知西安之咸宁，誓于神——不以一钱自污！
悬泉瀑布？——飞漱其间，清荣峻茂，良多趣味！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郭北下笔如有神，八道选做五题的古诗词填空，瞬间就把所有的都填完了！
监考老师有些哭笑不得，这不是很会写嘛！
郭北等老师走了，心情舒缓了不少，但再看试卷上自己写下的字，眼珠子瞪得都要掉下来！
这，这，这——
这是我写得吗？
明明有两题都是从来没有学过，绝对是超纲的填空啊！
而且，就连字，写得似乎也好看了不少！铁画银钩的……
这是怎么回事？
算了，不管了！正事要紧！正式开写吧！要不然到了最后都没有时间写作文了！
郭北精神抖擞地开始答题。
先做基础字词——
15题选出没有错别字的一项——
b积腋成裘——集，c宵汉——霄，d风驰电掣——驰，太简单了！选a！
16题下列各句中，加点的词语使用恰当的一句是——
只有最末的那句没毛病，选d！
17题选出没有语病的一句，明显只有d选项还算是句人话啊！
……
眼睛一扫，现代文阅读似乎就录入了自己的脑海，自带“检索”“查错”功能；
文言文读一遍，自动就变成了白话文，像儿歌一样通俗；
尼玛，这作文，絮絮叨叨，又是蝴蝶，又是翅膀杀得，说一大通，不就是“量变导致质变”嘛，换个马甲老子就不认识你了？
简单！都太特么简单了！
郭北越战越勇，在试卷上张扬地勾勾叉叉，这些题目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没有难度了，简直就应该让小学生来做。
要是旁边再摆上一瓶啤酒，来一碗重庆小面，边吃边写题，那就更惬意了……
哎，我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
约莫用了50多分钟，郭北就将前面的基础题与阅读题做完了——而且思路很流畅，书写也整洁干净。
就只剩下最后一道作文了。
时间充裕，郭北也没一开始那么着急了。
前面写得这么好，如果作文写得太平庸那未免有些不给力啊……
郭北还是有些完美主义的倾向的。
写一篇满分作文，怎么样呢？
郭北这样想着，自己忽然也被吓了一跳：
得了，醒醒吧！
你这种差生，就应该是写议论文，三段式，文中引用司马迁、贝多芬、爱因斯坦这些喜闻乐见的例子，然后得个及格分40来分，就可以了！
尽管理智告诉他应该这样做，但是不知为何，觉得不甘心！
冒险、建功立业的冲动让他的心里像猫挠似的难受！
妈的，去特么的三段式，去特么的贝多芬爱因斯坦全国十大劳模！
别人做得到，我怎么做不到？老子今天就要写一篇向满分冲击的绝佳好文！
反正平庸着写也是40来分，放肆地写，只要不写离题，最差也是40来分吧！
看看时间，一个多小时，够了！
郭北对自己现在的状态非常有信心，没有什么是难得倒他的！
只是，有一个问题，满分作文改怎么写呢？
……
零分作文倒是知道，东扯西扯，再谈谈政治，发发牢骚，抨击下社会，零分就到手了。
满分作文呢？
绝妙的议论文很难写，老师给分的喜好也不一样，很难出彩。
不过要是换一种亮瞎眼的文体或写法呢？
用甲骨文写？四川一个考生做过，倒是引起了很大的噱头，但解读成白话文后，这篇文章废话连篇，离题万里，作者也只是出了一段时间的名之后就消失了。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孟飞还是郭北，都不会甲骨文……（关孟飞什么事……））
写文言文吧？
嗯，有一年全国高考作文题目是“诚信”，苏省某蒋姓考生的《赤兔之死》很火（类似三国演义的半白话），引得后来有几年的考生都纷纷效仿，这几年阅卷老师都有点审美疲劳了，而且大多数水平实在不敢恭维。就是始作俑者《赤兔之死》，按郭北的想法，本身就写离题了好吧……
写诗？
没有这敏捷的才思。贾岛说，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写诗本来就是一个苦活。温庭筠够快了，一首八句律诗，也要“八叉”的功夫。那些在考场里写诗的——分明就是早就写好了，考场里誊上去的。而且你自己回去看看律书，这些人的“古诗”，分明连押韵的韵部“一东”和“二冬”的区别都不懂，平上去入也不懂，平平仄仄平平仄也不懂，“犯孤平”、“拗律”也不懂，好意思说自己写的是旧体诗？沽名钓誉、哗众取宠而已。
在构思作文的时候，郭北竟然莫名其妙地陷入一种对俗世的愤慨之中。
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愤慨是从哪里来的……
愤世嫉俗之余，郭北突然间脑海里灵光一闪——
有了，就写这个！
……
“有的考生，简直该去喂猪！这有的题目，我都会做，他愣是傻瞪着眼！我真恨不得要跟他讲！三年都白学了！”
“刚刚看了，今天作文确实有些难度了，看多少学生都急得抓耳挠腮的……”
监考老师站讲台上窃窃私语道。监考也是比较无聊的。
巡逻教室的教语文的刘老师，对考场里这些学生的水平挺有兴趣，有时也会看几个人作文怎么写。
转到郭北身边时，他看到郭北开始动笔写第一行字了。
郭北很专注，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人。
标题空着。
在第一行，郭北写到：“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故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
这是出自出自《孟子·尽心上》的一句话，说的是孔子登上鲁国的东山，整个鲁国尽收眼底；孔子登上泰山，天地一览无余。
这和蝴蝶翅膀有什么关系呢？
刘老师本没打算看他怎么写，这第一句有些叫他意外，就想看看他怎么往下胡扯。（实话。）
顿了一小会，郭北继续写道：“大贤于圣道之大，必先拟之而后质言之也。”
这一句写出来，就更让刘老师莫名其妙了！
前后不搭，思维跳跃大！
这是什么写法？
他又是想表达什么？
不会是在默写古诗文吧？
反反复复读了几遍之后，刘老师有了一些想法：如果说把色彩斑斓的蝴蝶比作孔子，那孔子所说的“质言”（古代质朴、土话的称呼，所谓“文胜质则史，质胜文则野”。）也就是论语，不正是构成孔子这只大蝴蝶那显微镜下质朴而无色的各小部分吗？
这么一想，倒是真有几分意思了……
看样子，考生是要写文言了？
写文言文本身不稀奇，可他这种不着边际乱写，有些凶险啊。
刘老师有些不想走了，他是有点悲悯情怀的。
觉得哪里有问题，可就是一时想不出来问题在哪儿。
再到郭北另起一行，开始写下面的句子：“夫登高及不足于下，视大必不足于小。”
刘老师精神一震，猛然惊醒！
他想错了！
郭北想写的，不是文言文。
或者说，不是简单的文言文。
分明是……
……
是八股文。
没错，就是明清时期主导中国科举考试近六百年的了，八股文！
八股文堪称是古文（当然那时候叫“時艺”）的最高境界也不为过，因为只要学会的八股文，那你指定会“骈文”，会“律诗”，会“填词”，会一切一切的文体。
你可以说它臭名昭著，但任何人都不应该怀疑好八股写作的难度，一个能写出色八股文的人，必定也是下了多年的苦功夫。
刘老师这么想，郭北也正是这么想的。
高考写诗了不起？写文言文了不起？
我写八股。
古代八股能搏一个状元，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郭北要求不高，给他60分就可以。
却不知一旁的刘老师搓了搓手，也挺兴奋。
……
古时候一篇八股文，是给考生一天时间写作的，因为它还有非常严格的格式，对仗，格律，都远比八句二十八个字的律诗要难很多。
现在只有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考生想写八股，而且还像模像样的！
难道他竟有徐文长、文天祥的急就之才，一挥之笔吗？！
……
“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故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他的作文不是没有题目，而是首段引用《孟子》中的话，就是郭北给这篇八股文的题目！——明清不就是从四书中寻章摘句，作为八股的题目么。
然后的第一句话，“大贤于圣道之大，必先拟之而后质言之也。”自然就是郭北给这篇八股的“破题”了。
经过破题、成体、原题、起讲……之后，郭北写道：
“夫登高及不足于下，视大必不足于小。欲观圣人之道，胡不既观海者以观之乎？鼓楫于北溟，则河济孟津之陷，视若衣带；扬航于东渤，则洞庭彭蠡之浩，渺若夸涔。何也？所见既大，则小者不足观耳！”
郭北完全进入状态，心外无我。
写起来很吃力，但是脑海中又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似乎，文章本来就应该这么写。
虽然困在座位上，可郭北的心似乎已经在汪洋大海中搏浪而前！
畅快淋漓！
万千笔力，凝于方寸的卷面上，当写下文章最后一句，“其与登山观海者何以异哉？！”，郭北如释重负，浑身大汗，近乎虚脱。
一抬头，差点吓了一跳。
不知什么时候，三名监考都围到自己的身边来了！
而考场里不明真~相的考生，都傻愣愣地看向这边。
郭北的第一反应是：老子作弊被抓~住现行了？
可是看着几位老师盯着他的作文不住摇头惊叹的样子，他知道事实不是这个样子的。
“叮铃铃！”铃声响起，考试结束！
“好了，各位考生，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要动，等老师确认过所有东西不缺失之后，大家再行离开！”
考试，已经结束了吗？
郭北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但是看看试卷上，已经写得满满都是了。
我全写完了？！
……
在郭北走出考场的一瞬，被主监考刘老师狠狠地拍了一下肩头。
郭北愣愣地看着他，主监考刘老师微笑道：“好小子！后生可畏呀！”
ps注：孟非1990年高考虽然语文非常出色，但是最终理科三门不足100分，惨遭落榜。当然，后来他也通过其他途径，非常成功了，受到全国人民，尤其是大龄未婚男女的喜爱。^_^
在他的书中以及孟非读报的节目中，他不止一次调侃“拒绝平庸”，并非常希望复辟万恶的封建科举制度，写八股文，因为这样，像他这样严重偏科的学生就一定可以考上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