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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会儿,小荷空着手回来,脸上多了几道手指印,眼睫上还挂着泪。我不用问,就知道是谁干的。
栋鄂氏,这笔帐,我记下了!
夜已经深,洗了好几个时辰,脏衣服堆成的小山却没见小多少。那是因为我们一边洗,一边有衣服源源不断地送来。是摆明了不让我吃饭睡觉。正要想个法子,却听院门口传来争执声。
听了一会儿,才听明白,是奏道然让个小厮来给送吃的,却被守在门口的绮月斋的丫环给拦。那个叫棒儿的丫环又抬出福晋的命令,小厮只好提着食盒离开。
秦道然这么晚才派人来送吃的,就是怕来早了,会被福晋的人看见而受到拦阻。可惜,这么晚送来,还是被人阻了。
看来栋鄂氏是打定主意让我饿着肚子干通宵。真的这么干上一夜,恐怕明天我们就可以直接收尸了。
嫡福晋的不人道和丫环的无理取闹勾起了我的性子,哼,今天我还非要睡上个好觉不可,不然大家都甭睡!
我对小荷道:“小荷,收工,剩下的衣服明天早上再洗!”
我先扶着凳子艰难地站起来,腰痛得就像折了一般。头有些晕,身子晃了晃,小荷忙过来扶住。
“主子怎么了?要不我们找秦管家叫太医吧!”小荷大惊。
我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只不过是前阵子受刑身子虚,再加上今天劳累过度,又没吃饭,引起低血糖。年轻轻的,不会有大毛病。
小荷扶着我要往屋里走,却听身后传来一声:站住!
声音尖锐,让人听了十分不舒服。
我和小荷回过头,见是个脸庞尖瘦的丫环,身子也瘦得跟芦柴棍似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就是那个棒儿吧!
她指着我们道:“衣服还没洗完,谁让你们进屋睡觉的?”
小荷说道:“现在黑灯瞎火的,根本看不清,洗也洗不干净,不如等到明天早上再洗。”
那丫环像拨浪鼓似的摇着头说道:“那可不行,主子们还等着穿这些衣服呢,洗晚了,耽误主子们穿,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小荷噎了,气道:“哦!主子们衣柜里那么多衣服,偏等着几件么?”
那丫环说道:“这可是福晋的命令!”
又抬出福晋,小荷无法再接话。
我轻咳一声,说道:“棒儿姑娘,晚了,守在这儿不累么?”不出所料,棒儿的眼神一闪。
三更半夜的,谁被派来干这受累不讨好的差事也不会心甘情愿。
我笑道:“我们可是累了,要去休息。棒儿姑娘若是要衷于职守,就去告诉福晋。”我观察着她的神色,继续说道:“不过,想福晋早就歇下。现在,所有的人怕是都睡了。”棒儿的脸色又是一暗。
心里更有几分底,“此时去吵醒福晋,不知是会夸衷于职守呢,还是会怪罪扰的好梦呢?”
棒儿看着我们,眼现犹豫之色。
我再接再厉:“棒儿姑娘,有个提议想不想听一听?”她的眼神专注起来。继续说道:“我们呢,进屋睡觉,你呢,也找地儿去睡。明早晨趁别人还没起,我们就起来干活儿。这事你不说,我们不说,谁也不会知道。你看怎么样?”
办法听着十分可行,棒儿眼里有更多的挣扎。
棒儿被派来干种谁也不愿干的活儿,多少会有些怨气。再被话里话外的么挑,的怨气便更足。此时给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又怎会不动心?
“棒儿如此犹豫不决,是怕我们不守信用么?这样好了,明天一早,棒儿姑娘来叫我们好了,哪个时辰叫,我们就哪个时辰起来干活儿!”
听上去主动权在她手里,应该放心了吧?
棒儿眼中的挣扎不见,显然已经拿定主意。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我和小荷相视一笑,进屋睡觉!
床上,我和小荷互相依偎着。月光透过窗缝照进来。在地上划上一条条笔直的白线。
若是把窗子全都打开,让地上投上大片月光,就跟李白的《静夜思》中的情境一般无二。若是也学这位诗仙“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话,又会是一种什么心境?思乡之情怕是比他还要真切且无奈。
他的故乡还可以回去,我的,却永远也回不去了!
若是死了,是不是就能回去了?来到这里后,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以前只是想逃离,却从没想到过这个字。
小荷静静地开口:“主子,您在想什么?”没等我回答,又说道:“您别难过,明天九爷回来,就好了。九爷不会让福晋欺负您的。其实九爷还是很在意您的,您受指伤,用的那个绿色的药膏和现在涂的这个治鞭伤的白色药膏都是九爷费好大力气才弄来的。尤其是那个绿色药膏,听是苗疆进贡的,宫里也只剩下这一瓶,不知九爷用什么法子把它弄来的。还有,您受鞭伤后,听见九爷对前来医治的太医,若是治不好您,便让太医一家子陪葬。当时九爷急得跟什么似的,脸上的表情看着吓人。还有……”
“别说了!”我语气严厉,小荷一下子住了嘴。我放缓语调,说道:“刚才并没有伤心,只是在想一诗,是李白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霜……”我对小荷缓缓念颂。
小荷对我说的那些事,不愿听,也不愿想。我做的事,让他深恶痛绝,他恨我是理所当然的。我是个理智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不会再不切实际地奢望他念着旧情而温柔待我。即便他偶尔表现出的温柔,那也是源于怜悯的施舍。并不是真情,也不是真正的温柔。
若是把它想像成胤禟对我旧情未泯,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而我,不想沉溺在幻像中纠结。
当初,逃离时,秉持着长痛不如短痛的意念,对自己狠下了心。对胤禟,也是如此。
不然,何必冒着被抓的危险,一定要跑回来偷他密室中的宝物呢?自己积攒的银票,已经足够花上一辈子。
之所以要做得那么“绝情”,便是要他恨我。
只有让他看到我的“不堪”和绝情,恨我入骨,才能斩断他对我的情丝。在以后的岁月里,才不必忍受噬骨的相思之苦。
当初的目的达到了。他真的恨我入骨,才会毫不留情地鞭打我,可我却为何感觉到一丝失落?
“这诗真美,诗人在想念他的家乡吧?”小荷轻轻地说道。
“嗯,天上只有一个月亮,在他乡看到的和在家乡看到的是同一个月亮,所以月亮能寄托人的思乡之情。”
“主子,您知道的真多!小荷真的很佩服您。”
“小荷,以后没人的时候,就叫姐姐吧,我也很想有个妹妹。”今天与我患难与共,所成就的这份情,无法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