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节(1/2)
江涛和严萍的爱情比如一年的春天一天的早晨刚刚摸到幸福的边沿上反动派就把一场灾难降在他们头上。
在大街上开的宣传大会引起很大的纠纷;第二师范两人被捕学生们要求释放抗日青年在公安局门口游行请愿。校长在纪念周上说抗日是国家的事读书才是学生的事读书就是救国。要把被捕的学生开除学籍。江涛和老夏领导了第三次学潮驱逐了没有民族意识的校长。
二师学潮影响了保属学生界保定市十三所学校同时罢课要求当局停止“剿共”一致抗日。当局见到各地学潮风起云涌摁倒葫芦瓢起来很伤脑筋第二年春天省政府下令:第二师范提前放假把学生和教职员驱逐出校。不出一个月宣布解散了学校。空气异常紧张保定市沉入白色恐怖里。护校委员会开会讨论;老夏说:要召回在乡同学开展护校运动。江涛要把人们分散到乡村去号召广大农民起来抗日。议论纷纷得不到一致。老夏最后言为了保卫“抗日的堡垒”决定召回在乡同学开展护校运动。
护校代表团从保定日报社搬回学校去江涛背起铺盖一行走着心上急遽地跳动象是觉察到有什么不祥的征兆。一进门韩福老头扇着蒲扇赶上来沙着嗓子问:“严先生怎么又回来了?”
江涛把铺盖卷扔在地上掏出手巾擦着脸上的汗说:
“又回来了。”
韩福老头歪起头来说:“真是莫名其妙没看见人家登报吗?人家先‘剿共’后抗日又回来干吗?赶快回去吧!”
江涛说:“你说不应该回来我也说不应该回来群众要回来老夏坚持要回来!”
韩福扇着蒲扇说:“年轻的先生!人家可不管你那个大街上嚷动了说咱这是抗日的学校。这话又说回来我虽不是……可是我是同情这个的你们赶快回乡吧!”
江涛看韩福有些急躁说:“没办法群众劲头大我现在是身不由己。”
江涛把铺盖搬到北楼上离开这里才一个月蛛网封住了窗户。他蹬在床板上开了后窗让河风吹进来。通过柳树的枝叶看得见离这里不远的城堡和城头上的天空。往日里学生们爱在河岸上大柳树底下钓鱼读书。卖粽子、卖糖葫芦的小贩在大柳树底下引逗学生们抽签。如今学校面临着灾难墙里墙外一片寂静没有一点声音了。
他又从楼上走下来北操场上几个篮球架子陪着日影出神。不幸的时光里再也听不到欢乐的球声了。几只麻雀飞在这个球架子上吱吱叫几声飞到那个球架子上吱吱叫几声象是受不住闷人的寂寥。走过大礼堂在图书馆前看见老夏从南斋走过来说:“我看快派人下去通知。”
江涛说:“如果你想那么干赶早不赶迟快组织起交通队。”
说着相互看了看各自怀着沉重的心情走过去了。江涛走过斋舍的时候探头一看床板上有人放着铺盖。院子里几棵核桃树长了不少核桃象未成熟的梨子。厨子头老王见江涛走过来从饭厅窗子里探出头来离老远里喊:“哈哈!咱这个学堂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灶筒上多少日子不冒烟了今日格又冒起来。”老王四十多岁是个黑胖子一副愉快的脸。他不了解江涛的心情老是在笑不住的笑。
一过小门南操场上长满了星星草。塘里荷花盛开塘边上几棵白杨树迎着风哗啦哗啦响着。花畦上草比花高扫帚棵、臭蒿子长了满世界。药葫芦苗爬到美人蕉上开着深蓝色的小花。畦埂上长着乍蓬棵、马齿菜还有野生的甜瓜。江涛看见深草里长着个柳条青大西瓜拔起两把草盖上说:“等长熟了咱来吃。”
这时猛地有人在后头说了话:“恐怕长不熟吧!”回过头一看是张嘉庆两手叉在腰里呲着牙笑着。他心上不安不相信能吃到这个西瓜。
江涛说:“下上地窑!”他在畦上挖了个小窖把西瓜放进去。张嘉庆盖上草压上土又呲开牙笑着说:“江涛!你知道我知道吭!”
两个人一答一理儿说着其实思想都不在这上头他们在考虑今后的工作。这次学潮不比以往形势这样紧张成功失败是不能预测的。
第二天附近同学们6续赶回学校。
到了第三天天刚亮月亮还明着江涛在睡梦里听得楼下嘁嘁喳喳地乱成一片说有军队包围了学校。有人从楼前楼后咕咚咚地跑过去不一会工夫老夏在北操场上放开嗓子大喊:“同学们!敌人来了赶快起床上岗哟!”
江涛一下子从床板上跳起来连裤子顾不得穿跑到楼栏边一看人们乱乱纷纷的从斋舍里跑出来。手里拿着棍子拿着长枪大刀跑到大门口。他穿上条裤叉子把褂子在背上一搭跑下楼梯到钟楼上探身一看:墙外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有穿黑衣裳的警察穿黄衣裳的保安队。肩上扛着枪枪头上按着刺刀。见有人探出头来一个个横眉竖眼问:“喂!看什么?”江涛回过头来怔了一下心里说:“坏了!敌人真的要下毒手!”
江涛二话不说挽紧绳索敲起钟来。钟声一响老校役从钟楼下的小屋子里走出来懵懵懂懂地说:“谁?谁?是谁?
还没有到时间呀乱敲钟!”
江涛说:“我敲乱钟!”
老校役伸开手遮住阳光眯缝起眼睛生气说:“敲乱钟干吗……”
当他看到敲钟的不是别人是江涛又不是平常打扮就明白了。走上钟楼看了看缩紧脖子呆住了说:“这是怎么回子事?这是!”
人们听得钟声都起了床跑到大门前。江涛走到穿衣镜前面看见老夏在门楼上站着。他走上门楼一看门前站的军警更多有个挎武装带带盒子枪的小军官是个小墩实个子黑脸皮上满下巴青胡髭槎子戴着黑边眼镜。见门楼上有人也歪起脑袋望。江涛问他:“你们是干什么的?”
那个小军官说:“我们是十四旅的奉上峰命令把守你们的学校甭着急一会你们就会知道。”
江涛不理他。早晨天气还凉刺激他的心情他的身上微微颤抖着。刚走下门楼韩福在楼梯下头站着楞怔着两只眼睛象猫头鹰一样伛偻着身子说:“严先生!这可怎么办?你看大兵包围了快走吧!你们快走吧!”绰号叫“古文学家”的老王一把拉住江涛的手说:“怎么办?我看是想法子出去吧!”江涛一时说不出话来表面上却很镇静指着墙外说:“走?你看墙外是干什么的?时间已经迟了再也走不出去了!”
韩福老头手忙脚乱压低了嗓子说:“为什么不走?人家说你们是坚决抗日的报纸上登的明白:‘言抗日者杀勿赦’为什么不走?不走为什么不走……”又搂起江涛的脑袋咬着耳朵恨恨地说:“扣上抗日的帽子可厉害呀忙走吧!”他弯着腰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说:“这‘日’找咱抗咱抗。不找咱抗咱不抗。叫他们自格儿抗去何必动这么大的交涉?”
这时江涛没心跟他谈话可是看到他的热情又说:“他们要是不抗呢?我们等着亡了国?”韩福老头拍搭着膝盖说:“他不抗拉他娘的倒!中国亡了也不是咱自格儿的!”江涛看他恐怖的神色拍拍他的肩膀说:“不要紧!怕什么反动派狗血喷人怕他那个!”韩福老头又焦躁地跺起脚来说:“咳!先生!世界上有多少象你这样的好人?要是稀里糊涂的……”
江涛没心听他说话想叫老夏老夏还立在门楼上人们围随着他跟他谈话。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盯着他象是要从他身上探询出事变的究竟。江涛又跑上门楼向外看了看没有什么新的变化拽起老夏的手走下来。两个人走到教员休息室——历次学潮他们都在这里安上指挥部——江涛问:
“老夏!你看怎么样?”
老夏把两只手插进裤袋里眼睛看着窗外站了老半天才开口迟迟地说:“是……个问题!”他语迟是个不爱多说话的人。又说:“我觉得事情有些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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