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花生彼岸,生死各阴阳(1/2)
且不管这些碧火如何无脑花痴,作为法器的威力却是不容置疑的。拾九娘自少听惯了宠物们的呱噪,任它们叽哩哇啦无动于衷,毫不影响她念诀布阵的度。僧道那边似乎被奇怪的攻击袭击,跟自己作对的猴子倒在地上失去战斗力,现在最麻烦的就是那罗罗嗦嗦的和尚……那个光头和自己身边的小妖们差不多,不过她完全不想跟对方谈天喝茶!
真如大阵金莲飞散!拾九娘周围碧火化作无数星点,在她脚下,绿萤萤的光组成奇怪的的阵式:中心五点,前后又有五点,再向外排开,前一后二,右三左四,又一轮,前六后七,右八左九……
前朱雀,后玄武,左青龙,右白虎。
“河图。”僧人目光肃然,他虽是沙门弟子,对这道家符箓却颇有研究,曾将道家教典《道德经》译成梵文,与那兰陀寺高僧共论道法。
河图与洛书乃是上古奇物,包含了道家正法、先天之秘,据说天地初创时,有龙马自黄河出,背负星图四象之秘赠与人皇之始伏羲,根据那星图,伏羲创造了八卦之说。人皇传数代,及大禹时,又有灵龟自洛水而出,同样背上刻有五行阴阳之变,九宫天地之理,于是定天下九州……
河图与洛书看似简单,却能引无穷无尽的奥妙,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大智慧大神通之人从中领悟自己想知道的,又更有无数人沉迷星图推演,不可自拔。
这本就是道家至高宝箓,其中蕴藏着莫大神通。
碧火幽幽,雨水湿透全身,僧人只觉得有些寒意…心中一凛,这皮囊仍是**凡胎,神通力有限,就要支撑不住了么?向一边的道人看去,对方也是神情凛然地看着那河图大阵。
“糟了!”一团碧火声音慌张,“对不起小姐,我们排错了!”
一经提醒,其他声音跟起:“唉呀真的,小姐我们排错了,这是四灵重楼锁宫阵,不是九柱玄武冲煞阵……启动此阵小姐你是无敌了,可也寸步难行了。”顾名思义,四楼重楼锁宫阵是个终极防御之阵法,做为阵眼之人可以抵挡来自敌人的攻击,并削弱阵眼之外所有人的力量,但阵眼本身却不能动。
一阵静默,彼此无言。
“重新列阵。”
那僧道猴子哪里会再给拾九娘机会。
“阿弥陀佛,女施主莫要为难贫僧,难道坐下来好好谈谈就这么困难吗?难道女施主你缺乏本地支付之物,贫僧虽向来靠化缘渡日,只乞一餐之食,但不知为何也小有积蓄……”
猴子抽起手中棍棒冲上去砸。“秃驴,连我都想抽你!”
道人对那些罗嗦废话终于练成了听而不见神功,他咬破手指,从怀中掏出一个长木匣,取出一堆符纸奋指疾涂,涂完一张扔一张!动作极快大平日水准--不快点不行,血水被大雨洇花了就没用了……
这边快,那边可也不慢,碧火们向来行动比脑子动得快,一觉不对马上重组,这回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以五居中……正是洛书之图。
一团张着大嘴的碧火无声无息飘至僧人身前,忽然停止,火焰一阵翻动,出声道:“这和尚刚才声音很是动听,说的话也很有道理,且让我看看长得什么样子,日后也好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讲理的人。”语毕大嘴消失,取尔代之的是一个眼珠,碧绿碧绿的没有眼白,甚是诡异。这火中的眼睛眨了眨,盯着僧人的脸然后不动了……
“好俊俏的和尚~~~”声音复变得娇嗲绵软,春意十足。
猴子冲到一半自空中掉下,被手中棒棍砸了自己的脚,它也不理只是用力捶地,被雨水打得湿透的绒毛上沾满泥浆,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余火听到纷涌上前,拾九娘布下的阵法登时就无影无踪……一群眼睛围着僧人:“让我看看,不要挤排个队,我先看看!哎呀,真是个俊俏的少年郎~~”它们异口同声。
拾九娘莫名所以地站在原地,孤零零颇有些凄凉感。“你们……”她张了张口,此种情况,她要如何是好?没人教过啊……
道人符也画不下去,看远处战场依然杀声阵阵,且声威更盛,“执失将军已到了么……算了,回道观吧,都不知道是什么日子,遇见这种妖,这种和尚,还是要加紧修行才成。”耳听得群妖莺声燕语,不由得大摇其头:“俊俏少年郎?只怕年纪比贫道还大吧……红尘中人,目迷五色啊,色即是空……我疯了,居然念佛?”
“这般俊俏,应该掳回去当个压寨相公!”有火语出惊人,道士顿时惊了!
“唔,俊是俊了,可却缺了些英武之气,还是象大王那样强健的比较好吧?”
“笨~~我是说当压寨相公又不曾说是当山大王,大王只有一个,可是相公可以有许多呀~~玉夫人不就是~~~”
“嘻嘻嘻,我知道那个词,叫面咧……”
“无量天尊……”果然是妖,如此张狂之言,道士今天不知道第几次兴灾乐祸了,虽知道这有违自己道行,可实在忍不住。
一边小猴显然对人间事知之甚多,在地上滚成了泥猴一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只能翻着肚皮吱吱叫,其实已经看不出哪边是正哪边是反了--它时不时在僧人面前吃瘪,现在看见那家伙被其他东西瘪了,心中之痛快,非打滚不能泄也。
“阿弥陀佛……贫僧其实呢是个出家人,是不能近女色的,诸位错爱。”
“什么?出嫁人!哇哈哈哈,我最喜欢抢东西了,东西都是抢来的好!你嫁的是谁,我们去灭了丫!”此火一兴奋,不知道哪里的方言都跑出来了……可见它真的是对这个行为非常有爱……
“就是,就是!不过出嫁人为什么不能近女色呢?”
“没关系,女色来近他就行了么,还是说你看不上我家小姐?不是吧,我家小姐可是来头大大的,而且她聪明美貌,温顺可人~~~”
你就吹吧,美貌或许,其他三点你家小姐哪点沾得上边?道士几乎长啸:“冤孽啊,桃花劫啊,原来此劫非彼劫,贫道操哪门子心?”
“这个……是出家人不是出嫁人,出家人讲究四大皆空,一些色相均是虚妄。”
“你是不愿意喽?姐妹们,他不愿意嗳!”一火见色诱不成,换威胁了。“你不要不给面子啊,小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小心我们翻脸。”语毕真地变了张脸来上下翻动,不过修行不够,术法不精,所变面孔皆是歪嘴斜眼,或无眉或无鼻,尽显罗刹陋像。
“啊呀,我想起来了,夫人说过多话的男人最不可靠,刚才这男人话很多呢,而且还一直想跟小姐去喝茶聊天!夫人也说过叫我们注意些,别让小姐被不三不四的勾搭了…看,现在我们有意思了,他却不愿意了?果然不可靠……”
小猴子只有抽搐的力气了。
又有一碧火言道:“对了,好象还有一个男人在这里的,话不多就是有点凶,那个不知道长得如何?”
道士惊上加惊,“无量天尊,贫道年老貌丑,不堪垂青!”真是骇人的桃花劫。
其实这道士身形伟岸,面如冠玉,虽蓄了长须眉眼唇角却不见皱纹,兼之气度恢宏,也算是个翩翩男子。不过此时道髻散乱,浑身湿透,样子颇为狼狈,于是众火切了一声,又簇拥着飘回僧人那里。
倒叫道人捏了好大一把冷汗。
僧人对于这些碧火的胡搅蛮缠保持风度,脸上还挂着人畜无伤的微笑:“阿弥陀佛,如果是拾九施主愿意聊天的话,贫僧自是非常乐意的,不知……”
“哇~聊天,摸小手,滚被窝!”有声音唧唧叫,兴奋得好象做这些事情的是自己。
“……不,喝茶,纯聊天。”僧人笑容有些僵硬。
“我姓拾,不是拾九。不乐意。”被晾在一边的拾九娘开口,“都给本座回来,继续。”
继续,继续什么?
继续打吗?场面搞成这样,哪里还打得起来……
僧人笑道:“其实施主有这些纠缠的时间,用来听一听贫僧的话又何妨?”
“和尚,你一直在拖延本座的时间,就怨不得本座下重手了。”
众火大哗:“什么,他一直在拖时间?卑鄙无耻!摄回洞去!”
它们还没有放弃这个想法……
道人心中一动,自从这叫拾九娘的女子出现,僧人的举动言行就非常奇怪,看起来是在不停扯些不着边际的东西,但每每又意有所指般……难道他竟是故意的吗?
初初,僧人便这样说过,出家人不打诳语,如果他真的言行一致……那么,后来他口中所说的一句一字都别深意。
道人开始认为劫指的便是这地府女子,可是一番插科打诨下来,自己严重怀疑起自己的判断……她要真是应劫之人,那未免太叫人无力了。
可是如果她不是的话,那劫数又应在哪里?
劫在哪里?
哪里是劫?
“重阴会济,万劫来飞……道长你不是占出来了吗?”
“万劫来飞、万劫来飞…万劫来飞!”道士垂目重新掐指,心中算过一遍又一遍。猛然抬起头来,“不好!”向前跨出一大步,一息之间,身影已在数丈开外。
“缩千里为咫尺,联两地成一家,方寸之间,刹那无痕……道家方术,果然精妙。”僧人笑道,“但贫僧这芥子须弥无相阵,却是洞微之间可纳山水天地,自成乾坤。道长你要往哪里去?”
道士又现自己无论如何走,都走不出这树林,举步之间过树木葱葱,然而前方仍是一树碧无情,僧人之语犹在耳,他愕然:“无相阵?不是真如大阵?”
“真如大阵只是驱逐妖鬼之用,要困住道长与这位女施主,是万万没有效果的,所以贫僧只好布下无相阵了。”
“大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弥陀佛,道长不必动怒,贫僧只是想与两位在这无相阵中煮个香茗,谈谈佛道的不同之处,彼此增广些见闻罢了。”
道士恍然:“原来,你连贫道也想要拖延在此……三藏法师,你独往天竺宏扬佛法,又带回译经百卷,你我虽修不同法,可贫道一直敬佩你的为人胸襟和处事。此时大劫将至,你这等举动是何意!”
原来这僧人正是大唐这一年来赫赫有名的玄奘法师。
“李道长,你虽为大唐国师,统领唐土道门符箓真宝,可还未斟破常世之理。”
道士来历也是不凡,他却是李唐宗室子弟、当朝天官李淳风。
唐朝自立国来,一直尊道抑佛,原因正是李家乃道祖李耳后裔,修的是王道剑宗之法。古往今来,人间至尊皆自认授命于天,修道的当了天子,自然要巩固权威。自东汉僧众出现在中原后,千百年来一直与道家论法争辩,其中以居士为主的俗家佛徒更是牢牢掌握着很长一段时间的统治权。
直到李唐立国,僧众方才式微。
长时间世俗的争斗,无论是佛是道,都在常世失去了本来洁净,信徒迷于种种享乐权欲,真正的道与法泯然矣。
唐太宗贞观元年,玄奘独身从长安出,由塞外前往西方佛国寻求真识,历时十九年。
贞观十九年的春天,长安城降下琼花万朵,帝子由世外人家返京,同时站在飞花中望那十万琉璃瓦的,还有个相貌与十九年前没有分毫变化的僧人。
不老之术。
秦皇汉武均羡求的仙术,那两位尊道之君王最终没等回自己信赖的方士道士,如今却被一个僧人带到自己面前?这莫不是天对自己为帝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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