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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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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老人却没听到人声但听丁同说得真切走到窗口一望只见原野上牛羊低头嚼草四下里一片寂静并无生人到来刚问了一句:「那里有人啊?」忽听得丁同一声狞笑头顶掌风飒然一掌猛劈下来。

那知计老人虽是老态龙锺身手可著实敏捷丁同的手掌与他头顶相距尚有数寸他身形一侧已滑了开去跟著反手一勾施展大擒拿手将他右腕勾住了。丁同变招甚是贼滑右手一挣没挣脱左手向前一送藏在衣袖中的匕已刺了出去白光闪处波的一响匕锋利的刃口以刺入计老人的左背。

李文秀大叫一声:「啊哟!」她跟父母学过两年武功眼见计老人中刀纵身而上两个小拳头便往丁同背心腰眼里打去。便在此时计老人左手一个肘槌槌中了丁同的心口这一槌力道极猛丁同低哼一声身子软软垂下委顿在地口中喷血便没气了。

李文秀颤声道:「爷爷你……你背上的刀子……」计老人见她泪光莹然心想:「这女孩子心地倒好。」李文秀又道:「爷爷你的伤……我给你把刀子拔下来吧?」说著伸手去握刀柄。计老人脸色一沉怒道:「你别管我。」扶著桌子身子幌了几幌颤巍巍走向内室拍的一声关上了板门。李文秀见他突然大怒很是害怕又见丁同在地下蜷缩成一团只怕他起来加害自己越想越怕只想飞奔出外但想起计老人身受重伤无人服侍又不忍置之不理。

她想了一想走到室门外轻轻拍了几下听得室中没半点声音叫道:「爷爷爷爷你痛吗?」只听得计老人粗声道:「走开走开!别来吵我!」这声音和他原来慈和的说话大不相同李文秀吓得不敢再说怔怔的坐在地下抱著头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忽然呀的一声室门打开一只手温柔地抚摸她头低声道:「别哭别哭爷爷的伤不碍事。」李文秀抬起头来见计老人脸带微笑心中一喜登时破涕为笑。计老人笑道:「又哭又笑不害羞麽?」李文秀把头藏在他怀里。从这老人身上她又找到了一些父母的亲情温暖。

计老人皱起眉头打量丁同的尸身心想:「他跟我无冤无仇为什麽忽下毒手?」李文秀关心地问:「爷爷你背上的伤好些了麽?」这时计老人已换过了一件长袍也不知他伤的如何。

那知他听到李文秀重提此事似乎适才给刺了这一刀实是奇耻大辱脸上又现恼怒粗声道:「你罗唆什麽?」只听得屋外那白马嘘溜溜一声长嘶微一沈吟到柴房中提了一桶黄色染料出来。那是牧羊人在牲口身上涂染记号所用使得各家的牛羊不致混杂虽经风霜亦不脱落。他牵过白马用刷子自头至尾都刷上了黄色又到哈萨克人的帐蓬之中讨了一套哈萨克男孩的旧衣服来叫李文秀换上了。李文秀很是聪明说道:「爷爷你要那些恶人认不出我是不是?」计老人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爷爷老了。唉刚才竟给他刺了一刀。」这一次他自己提起李文秀却不敢接口了。

计老人埋了丁同的尸体又将他乘坐的坐骑也宰了没留下丝毫痕迹然後坐在大门口拿著一柄长刀在磨刀石上不住手的磨著。

他这一番功夫果然没白做就在当天晚上霍元龙和陈达海所率领的豪客冲进了这片绿洲之中大肆掳掠。这一带素来没有盗匪哈萨克人虽然勇武善战但是先绝无防备族中精壮男子又刚好大举在北边猎杀危害牛羊的狼群在帐蓬中留守的都是老弱妇孺竟给这批来自中原的豪客攻了个措手不及。七名哈萨克男子被杀五个妇女被掳了去。这群豪客也曾闯进计老人的屋里但谁也没对一个老人、一个哈萨克孩子起疑。李文秀满脸泥污躲在屋角落中谁也没留意到她眼中闪耀著的仇恨光芒。她却看得清清楚楚父亲的佩剑悬在霍元龙的腰间母亲的金银小剑插在陈达海的腰带之中。

这是她父母决不离身的兵刃她年纪虽小却也猜到父母定是遭到了不幸。

第四天上哈萨克的男子们从北方拖了一批狼尸回来了当即组织了队伍去找这批汉人强盗复仇。但在茫茫的大漠之中却已失却了他们的踪迹只找到了那五个被掳去的妇女。那是五具尸身全身衣服被脱光了惨死在大漠之上。他们也找到了白马李三和金银小剑三娘子的尸身一起都带了回来。

李文秀扑在父母的尸身上哀哀痛哭。一个哈萨克人提起皮靴重重踢了她一脚粗声骂道:「真主降罚的强盗汉人!」计老人抱了李文秀回家不去跟这个哈萨克人争闹。李文秀小小的心灵之中只是想:「为什麽恶人这麽多?谁都来欺侮我?」半夜里李文秀又从睡梦中哭醒了一睁开眼只见床沿上坐著一个人。她惊呼一声坐了起来却见计老人凝望著她目光中爱怜横溢伸手温柔地抚摸她的头说道:「别怕别怕是爷爷。」李文秀泪水如珍珠断线般流了下来伏在计老人的怀里把他的衣襟全哭湿了。计老人道:「孩子你没了爹娘就当我是你的亲爷爷跟我住在一起。爷爷会好好的照料你。」李文秀哭著点头想起了那些杀害爸爸妈妈的恶人又想起了踢了她一脚的那个凶恶的哈萨克汉子。这一脚踢得好重使她腰里肿起了一大块她不禁又问:「为什麽谁都来欺侮我?我又没做坏事?」计老人叹口气说道:「这世界上给人欺侮的总是那些没做坏事的人。」他从瓦壶里倒了一碗热奶酪瞧著她喝下了又替她拢好被窝说道:「秀儿那个踢了你一脚的人叫做苏鲁克。他是个正直的好人。」李文秀睁著圆圆的眼珠很是奇怪道:「他……他是好人麽?」计老人点头道:「不错他是好人。他跟你一样在一天之中死了两个最亲爱的人一个是他妻子一个是他的大儿子。都是给那批恶人强盗害死的。他只道汉人都是坏人。他用哈萨克话骂你说你是『真主降罚的强盗汉人』。你别恨他他心里的悲痛实在跟你一模一样。不他年纪大了心里感到的悲痛可比你多得多深得多。」李文秀怔怔的听著她本来也没怎麽恨这个满脸胡子的哈萨克人只是见了他凶狠的模样很是害怕这时忽然想起那个大胡子的双眼之中满含著眼泪只差没掉下来。她不懂计老人说的为什麽大人的悲痛会比小孩子更深更多但对这个大胡子却不自禁的起了同情。

窗外传进来一阵奇妙的宛转的鸟鸣声音很远但听得很清楚又是甜美又是凄凉便像一个少女在唱著清脆而柔和的歌。

李文秀侧耳听著鸣歌之声渐渐远去终於低微得听不见了。她悲痛的心灵中得到了一些安慰呆呆的出了一会神低声道:「爷爷这鸟儿唱得真好听。」计老人道:「是的唱得真好听!那是天铃鸟鸟儿的歌声像是天上的银铃。这鸟儿只在晚上唱歌白天睡觉。有人说这是天上的星星掉下来之後变的。又有些哈萨克人说这是草原上一个最美丽、最会唱歌的少女死了之後变的。她的情郎不爱她了她伤心死的。」李文秀迷惘地道:「她最美丽又最会唱歌为什麽不爱她了?」计老人出了一会神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世界上有许多事你小孩子是不懂的。」这时候远处草原上的天铃鸟又唱起歌来了。

唱得令人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凄凉。

就这样李文秀住在计老人的家里帮他牧羊煮饭两个人就像亲爷爷、亲孙女一般。晚上李文秀有时候从梦中醒来听著天铃鸟的歌唱又在天铃鸟的歌声中回到梦里。她梦中有江南的杨柳和桃花爸爸的怀抱妈妈的笑脸……过了秋天过了冬天李文秀平平静静地过著日子她学会了哈萨克话学会了草原上的许许多多事情。

计老人会酿又香又烈的美酒哈萨克的男人就最爱喝又香又烈的美酒。

计老人会医牛羊马匹的疾病哈萨克人治不好的牲口往往就给他治好了。

牛羊马匹是哈萨克人的性命他们虽然不喜欢汉人却也少他不得只好用牛羊来换他又香又烈的美酒请了他去给牲口治病。

哈萨克人的帐蓬在草原上东西南北的迁移。计老人有时跟著他们迁移有时就留在棚屋之中等著他们回来。

一天晚上李文秀又听到了天铃鸟的歌声只是它越唱越远隐隐约约地随著风声飘来了一些跟著又听不到了。李文秀悄悄穿衣起来到屋外牵了白马生怕惊醒计老人将白马牵得远远地这才跨上马跟著歌声走去。

草原上的夜晚天很高、很蓝星星很亮青草和小花散播著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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