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梁山泊、祝英台”(1/2)
狄云在雪谷中耽了半个月将“血刀经”上的刀法和内功练得纯熟无比再也不会忘却于是将“血刀经”烧成了灰撒在血刀老祖的坟墓上。
这半个月中他仍是睡在山洞外的大石上。水笙虽然走了他还是不敢到山洞里去睡自然更不敢去用她的褥子、垫子。
他想:“我该走了!这件鸟羽衣服不必带去待该办的事情办了就回这雪谷来住。外面的人聪明得很我不明白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这里谁也不会来还是住在这里的好。”
于是他出了雪谷向东行去。第一件事要回老家湘西麻溪铺去瞧瞧师父怎样了。自己从小由师父抚养长大他是世上唯一的亲人。
从藏边到湘西须得横越四川。狄云心想若是遇上了中原群豪免不了一场争斗自己和他们无怨无仇诸般事端全因自己拔光头、穿了宝象的僧衣而起。这时他武功虽然已然极高可是全无自信料想只消遇上了一两位中原的高手非给他们杀了不可。于是买了一套乡民的青布衣裤换上了烧去宝象的僧衣再以锅底煤焦抹黑了脸。四川湘西一带农民喜以白布缠头据说是为诸葛亮服丧的遗风。狄云也找了一块污秽的白布缠在头上。一路东行偶尔和江湖人物狭路相逢却是谁也认他不出了。
他最怕的是遇上了水笙和汪啸风还有花铁干幸好始终没见到。
直走了三十多天才到麻溪铺老家其时天气已暖田里禾秧已长得四寸来高了。越近故居感慨越多渐渐地脸上炙热心跳也快起来。
他沿着少年时走惯了的山路来到故居门外不由得大吃一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小溪旁、柳树边的三间小屋竟已变成了一座白墙黑瓦的大房子。这座房子比原来的小屋少说也大了三倍一眼望去虽然起得颇有草草之意但气派甚是雄伟。
他又惊又喜仔细再看周遭景物确是师父的老家心想:“师父了财回家来啦那可好极了。”他大喜之下高声叫道:“师父!”但只叫得一声便即住口心想:“不知屋里还有没有别人?我这副小叫化的模样别丢了师父的脸。且瞧个明白再说。”也是他这些年来多历艰难才有这番谨慎正自思量屋里走出一人斜眼向他打量脸上满是鄙夷的神气问道:“干什么的?”
狄云见这人帽子歪戴满身灰土和这华厦颇为不称瞧他神情似乎是个泥水匠的头儿便道:“请问头儿戚师父在家么?”
那人哼了一声道:“什么七师父、八师父的这里没有。”狄云一怔问道:“这儿主人不是姓戚的么?”那人反问道:“你问这个干么?要讨米嘛也不用跟人家攀交情。没有就是没有!小叫化走快走!”
狄云挂念师父好容易千里迢迢地回来如何肯单凭他一句话便即离去说道:“我不是来讨米的跟你打听打听从前这里住的是姓戚的不知他老人家是不是还住在这里?”
那人冷笑道:“瞧你这小叫化儿就是有这门子罗嗦这里主人不姓戚也不姓八、姓九、姓十。你老人家乘早给我请吧。”
说话之间屋中又出来一人这人头戴瓜皮帽衣服光鲜是个财主家的管家模样问道:“老平大声嚷嚷的又在跟谁吵架了?”那人笑道:“你瞧这小叫化罗嗦不罗嗦?讨米也就是了却来打听咱主人家姓什么?”那管家一听脸色微变向狄云打量了半晌说道:“小朋友你打听咱主人姓名作甚?”
若是换作五六年前的狄云自即直陈其事但这时他阅历已富深知人心险恶见那管家目光中满是疑忌之色寻思:“我且不直说慢慢打听不迟莫非这中间有什么古怪。”便道:“我不过问主人爷姓什么想大声叫他一声请他施舍些米饭你……你就是老爷吧?”他故意装得傻头傻脑以免引起对方疑心。
那管家哈哈大笑虽觉此人甚傻但他竟误认自己为老爷心中倒也欢喜笑道:“我不是老爷喂傻小子你干么当我是老爷?”狄云道:“你……你样子……好看威风得紧你……你一副财主相。”
那管家更加高兴了笑道:“傻小子我老高他日当真了大财定有好处给你。喂傻小子我瞧你身强力壮干么不好好做事却要讨米?”狄云道:“没人叫我做事啊。财主老爷你赏口饭给我吃成不成?”那管家用力在那姓平的肩上一拍笑道:“你听他口口声声叫我财主老爷不赏口饭吃是不成的了。老平你叫他也去担土吧算一份工钱给他。”那姓平的道:“是啦凭你老吩咐便是。”
狄云听两人口音那姓平的工头是湘西本地人那姓高的管家却是北方人当下不动声色恭恭敬敬地道:“财主老爷财主少爷多谢你们两个啦。”那工头笑骂:“***胡说八道!”那管家笑得只是跌脚说道:“我是财主老爷你是财主少爷这……这不是做了你的便宜老子吗?”那工头揪着狄云耳朵笑道:“进去进去!先好好吃一顿晚上开工。”狄云毫不抗拒跟着他进去心道:“怎么晚上开工?”
进得大屋经过一个穿堂不由得大吃一惊眼前所见当真奇怪之极。只见屋子中间挖掘了一个极大的深坑土坑边缘几乎和四面墙壁相连只留下一条窄窄的通道。土坑中丢满了铁锄、铁铲、土箕、扁担之类用具显然还在挖掘。看了这所大屋外面雄伟堂皇的模样哪想得到屋中竟会掘了这样一个大土坑。
那工头道:“这里的事不许到外面去说知不知道?”狄云道:“是是!我知道这里风水好主人家要葬坟不能让外面的人晓得。”那工头嘿嘿一笑道:“不错傻小子倒聪明跟我来吃饭吧。”
狄云在厨房中饱餐了一顿。那工头叫他在廊下等着不可乱走。狄云答应了心中愈益起疑。只见屋中一切陈设都十分简陋厨房中竟无砌好的灶头只摆着一只大行灶架了只铁镬。桌子板凳等物也都是贫家贱物和这座大屋实在颇不相称。
到得傍晚进屋来的人渐多都是左近年青力壮的乡民大家闹哄哄地喝酒吃饭。狄云随众而食他说的正是当地土话语音极正。那管家和工头听了丝毫不起疑心都道他只是本地一个游手好闲的青年。
众人饭罢平工头率领大伙来到大厅之中说道:“哥儿们大家出力挖掘盼望今晚运气好若是挖到了什么有用的东西重重有赏。”众人答应了锄头铁铲撞击泥土之声擦擦擦地响了起来。一个年纪较长的乡民低声道:“掘了两个多月啦屁也没挖到半个。就算这里真有宝贝也要看你有没福气拿得到手啊。”
狄云心想:“他们想掘宝?这里会有什么宝物?”他等工头一背转身慢慢挨到那年长乡民身边低声道:“大叔他们要掘什么宝贝?”那人低声道:“这宝贝可了不起。这里的主人会望气。他不是本地人远远瞧见这里有宝光上冲知道地里有宝贝于是来买了这块地皮生怕走漏风声因此先盖了这座大屋叫咱们白天睡觉夜晚掘宝。”狄云点头道:“原来如此大叔可知道是什么宝贝呢?”那人道:“工头儿说那是一只聚宝盆一个铜钱放进了盆中过得一夜明天就变成了一盆铜钱。一两金子放进盆中明早就变成了满盆黄金。你说是不是宝贝?”
狄云连连点头说道:“真是宝贝真是宝贝!”那人又道:“工头特别吩咐下锄要轻打烂了聚宝盆那可不是玩的。工头说的掘到了聚宝盆后可以借给咱们每个人使一晚你爱放什么东西都成。傻小子你倒自己合计合计要放什么东西。”狄云想了一会道:“我常常饿肚子放一粒白米进去明天变出一满盆白米来岂不是好?”那人哈哈大笑道:“好好!”
那工头听到笑声过来呼叱:“别耗着尽说不干快挖快挖!”
狄云心想:“世上哪有什么聚宝盆?这主人决不是傻子定是另有计谋捏造聚宝盆的鬼话来骗人。”又低声问道:“这里主人姓什么?你说他不是本地人?”那人道:“你瞧主人不是出来了么?”
狄云顺着他眼光望去只见后堂走出一人身形瘦削双目炯炯有神服饰极是华丽约莫五十来岁年纪。狄云只向他瞧了一眼心中便怦怦乱跳转过了头不敢对他再看心中不住说道:“这人我见过的这人我见过的。他是谁呢?”只觉这人相貌好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只听得那人道:“今晚大伙儿把西半边再掘深三尺不论有什么纸片碎屑木条砖瓦一点都不可漏了都要拿上来给我。”狄云听到他的说话之声心中一凛登时省悟:“是了原来是他。”低下了头斜眼又向他瞧一眼心道:“不错果真是他。”
这间大屋主人竟是在荆州万震山家中教了他三招剑法的老乞丐。
那时他衣服破烂头蓬乱全身污秽之极今日却是一个衣饰华贵的大财主通身都变了相因此直到听了他说话的声音这才认出。
狄云立时便想从坑中跳将上去和他相认但这几年来的受苦受难教会他事事都要郑重不可鲁莽急躁寻思:“这位老乞丐伯伯待我很好当年我和那大盗吕通相斗已然落败幸亏他出手相救。后来他又教了我三招精妙的剑法我才得以大胜万门众弟子。现在想来他这三招剑法平平无奇也没什么了不起但当时却使我得以免受羞辱。”
又想:“今日重会原该好好谢他一番才是。可是这里是我师父的旧居他在这里挖掘什么东西?他为什么要起这样一座大屋掩人耳目?他从前是乞丐又怎样了大财?”心下暗暗暗琢磨:“还是瞧清楚了再说。他虽是我恩人但是拜谢也不忙在一时。他怎么不怕我师父回来?难道……难道……师父竟死了么?”
他从小由师父养育长大向来便当他是父亲一般想到师父说不定已经逝世不由得眼眶便红了。
突然之间东南角上出叮的一声轻响一个乡民的锄头碰到了什么东西。那主人跃入坑中俯身拾起一件东西。坑中众乡民都停了挖掘向他望去只见他手中拿着一根锈烂铁钉反来覆去的看了半晌才抛在一边说道:“动手啊快挖快挖!”
狄云和众民忙了一夜那主人始终全神贯注地在旁监督直到天明这才收工。多数乡民散去回家有七八人住得远便在大屋东边廊下席地而睡。狄云也在廊下睡了。睡到下午众人才起身吃饭。狄云身上肮脏旁人不愿和他亲近睡觉吃饭时都离得他远远的。狄云正是求之不得。他虽学会了小心谨慎不敢轻信旁人但要假装作伪仍是颇觉为难时候一久定然露出马脚别人不来和他亲近那是再好也没有了。
吃过饭后狄云走向三里外的小村想找人打听师父是否曾经回来过。远远见到几个少年时的游伴这时都已粗壮成*人在田间忙碌工作他不愿显露自己身份并不上前招呼寻到一个不相识的十三四岁少年问起那间大屋的情形。
那少年说大屋是去年秋天起的屋主人很有钱来掘聚宝盆的可是掘到这时候还没掘到。那少年边说边笑可见掘聚宝盆一事在左近一带已成了笑柄。“原来的那几间小屋么?嗯好久没人住啦从来没人回来过。起大屋的时候自然是把小屋拆了。”
狄云别过那少年心中闷闷不乐又是充满了疑团猜不出那老乞丐干这件怪事到底是何用意。他在田野间信步而行经过一块菜块地但见一片青绿都种满了空心菜。
“空心菜空心菜!”
蓦然之间他心中响起了这几下清脆的顽皮的声音。“空心菜”是湘西一带最寻常的蔬菜粗生粗长菜茎的心是空的。他师妹戚芳给他取了这个绰号笑他直肚直肠没半点心事。他自离湘西之后直到今日才再看到空心菜。他呆了半晌俯身摘了一根闻闻青菜汁液的气息慢慢向西走去。
西边都是荒山乱石嶙峋那是连油桐树、油茶树也不能种的。那边荒山之中有一个旁人从来不知的山洞却是他和戚芳以前常去玩耍的地方。他怀念昔日信步向那山洞走去。翻过两个山坡钻过一个大山洞才来到这幽秘荒凉的山洞前。
只见一丛丛齐肩的长草把洞口都遮住了。他心中又是一阵难过钻进山洞见洞中各物仍和当年自己和戚芳离去时一模一样没半点移动过只是积满了灰尘。
戚芳用黏土捏的泥人他用来弹鸟的弹弓捉山兔的扳机戚芳放牛时吹的短笛仍是这么放在洞里的石上。那边是戚芳的针线篮。篮中的剪刀已生满了黄锈。
当年逢到冬天农闲的日子他常在这山洞里打草鞋或是编竹筐戚芳就坐在他身畔做鞋子。她拿些零碎布片叠成鞋底然后一针针的缝上去。师父和他的鞋子都是青布鞋面。她自己的鞋面上有时绣一朵花有时绣一只鸟那当然是过年时节穿的平时穿的鞋子也都是青布面。若是下田地做庄稼不是穿草鞋就是赤脚。
狄云随手从针线篮中拿起一本旧书书的封面上写着“唐诗选辑”四个字。他和戚芳都识字不多谁也不会去读什么唐诗那是戚芳用来夹鞋样、绣花样的。他随手翻开书本拿出两张纸样来。那是一对蝴蝶是戚芳剪来做绣花样的。他心里清清楚楚地涌现了那时的情景。
一对黄黑相间的大蝴蝶飞到了山洞口一会儿飞到东一会儿飞到西但两只蝴蝶始终不分开。戚芳叫了起来:“梁山伯祝英台!梁山伯祝英台!”湘西一带的人管这种彩色大蝴蝶叫“梁山伯祝英台”。这种蝴蝶定是雌雄一对双宿双飞。
狄云正在打草鞋这对蝴蝶飞到他身旁他举起半只草鞋拍的一下就将一只蝴蝶打死了。戚芳“啊”的一声叫起来怒道:“你……你干什么?”狄云见她忽然怒不由得手足无措嗫嚅道:“你喜欢……蝴蝶我……我打来给你。”
死蝴蝶掉在地下一动也不动了那只没死的却绕着死蝶不住地盘旋飞动。
戚芳道:“你瞧这么作孽!人家好好一对夫妻你活生生把它们拆散了。”狄云看到她黯然的神色听到她难过的语音心中才觉歉然道:“唉这可是我的不对啦。”
后来戚芳照着那只死蝶剪了个绣花纸样绣在她自己鞋上。到过年的时候又绣了一只荷包给他也是这么一对蝴蝶黄色和黑色的翅膀翅上靠近身体处有些红色、绿色的细线。这只荷包他一直带在身边但在荆州被捉进狱中之后就给狱卒拿去了。
狄云拿着那对做绣花样子的纸蝶耳中隐隐约约似乎听到戚芳的声音:“你瞧这么作孽!人家好好一对夫妻你活生生把它们拆散了。”
他呆了一阵将纸蝶又挟回书中随手翻动见书页中还有许多红纸花样有的是一尾鲤鱼有的是三只山羊那是过年时贴在窗上的窗花都是戚芳剪的。
他正拿了一张张细看忽听得数十丈外出石头相击的喀喇一响有人走来。他心想:“这里从没人来难道是野兽么?”顺手将挟着绣花纸样的书往怀中一塞。
只听得有人说道:“这一带荒凉得很不会在这里的。”另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嘿越是荒凉越是有人来收藏宝物。咱们得好好在这里寻寻。”狄云心道:“怎么到这里寻宝来着?”闪身出了山洞隐身在一株大树之后。
过不多时便有人向这儿走来听脚步声共有七八人。他从树后望将出去只见当先一人衣服光鲜油头粉脸相貌好熟跟着又有一人手中提着铁铲走了过来。这人身材高高的气宇轩昂。狄云一见不由得怒气上冲立时便想冲出去一把捏死了他。
这人正是那夺他师妹送他入狱害得他受尽千辛万苦的万圭。
他怎么会到了这里?
旁边那个年纪略轻的却是万门小师弟沈城。
那两人一走过后面来的都是万门弟子鲁坤、孙均、卜垣、吴坎、冯坦一齐到了。
万门本有八弟子二弟子周圻在荆州城废园中为狄云所杀只剩下七人了。狄云好生奇怪:“这批人赶到这里寻什么宝贝?难道也是寻聚宝盆么?”
只听得沈城叫了起来:“师父师父这里有个山洞。”那苍老的声音道:“是吗?”语音中抑制不住喜悦之情。跟着一个高大的人形走了过来正是五云手万震山。狄云和他多年不见只见他精神矍铄步履沉稳丝毫不见苍老之态。
万震山当先进了山洞众弟子一拥而进。洞中传出来诸人的声音:“这里有人住的!”“灰尘积得这样厚多年没人来了。”“不不!你瞧这里有新的脚印。”“啊这里有新手印有人刚来过不久。”“一定是言师叔他……他将连城剑谱偷了去啦。”
狄云又是吃惊又是好笑:“他们要找连城剑法的剑谱么?怎地搅了这么久还是没找到?什么言师叔?师父说他二师兄言达平失踪多年音讯不知只怕早已不在人世怎么又会钻了出来夺连城剑谱?那明明是我留下的手印脚印他们瞎猜一通真是活见鬼了。”
只听万震山道:“大家别忙着起哄四下里小心找一找。”有人道:“言师叔既来过这里那还有不拿了去的?”有人道:“戚长这厮真工于心计将剑谱藏在这里别人还真不容易找到。”又一人道:“他当然工于心计啊否则怎么会叫‘铁锁横江’?”
万震山道:“刚才咱们远远跟着那乡下人过来这人脚步好快一会儿就不见了。这个人说不定也有点儿邪门。”万圭道:“本地乡下人熟悉山路定是转上小路走了。若不是他咱们就算再找上一年半载恐怕也不会找到这儿来。”
狄云心想:“原来他们是跟着我来的否则这山洞这么隐僻又怎会给他们找到。”
只听得各人乱轰轰地到处一阵翻掏。洞里本来没什么东西各人这样乱翻也不过是将几件破烂物事东丢来西丢去地移动一下位置而已。跟着铁铲挖地之声响起但山洞底下都是岩石哪里挖得下去?万震山道:“没什么留着了大伙出去到外面合计合计。”
只见众弟子随着万震山出来走到山溪旁在岩石上坐了下来。狄云不愿给他们现不敢走近。这八人说话声音甚低听不见说些什么。过得好一会八个人站起身来走了。
狄云心想:“他们是来找连城剑谱却疑心是给我二师伯言达平盗了去。我师父的家给改成了一座大屋子那老乞丐说要找什么聚宝盆……啊是了是了!”
突然之间一道灵光闪过脑海猛地里恍然大悟:“这老丐哪里是找什么聚宝盆了他也是在寻找连城剑谱。他认定这剑谱是落入了我师父手中于是到这里来仔细搜寻为了掩人耳目先起这么一座大屋然后再在屋中挖坑找寻生怕别人起疑传出风声说是找聚宝盆那自然是欺骗乡下人的鬼话。”
跟着又想:“那日万师伯做寿这老乞丐白天夜晚的来来去去显然是别有用心。嗯万震山他们找不到剑谱岂有不到那大屋去查察之理?多半早已去查察过了。这件事尚未了结我到那大屋去等着瞧热闹便是这中间大有古怪一百个不对头!”
“可是我师父呢?他老人家到了哪里?他的家给人搅得这么天翻地覆他知不知道?”
“师妹呢?她是留在荆州城里享福做少奶奶吧。万家的人要来搜她父亲的屋子多半不会给她知道。这时候她在干什么呢?”
晚上大屋里又是四壁点起了油灯和松明。十几个乡民拿起了锄头铁铲挖地。狄云也混在人群中挖掘既不特别出力也不偷懒要旁人越少留意到他越好。他头蓬松不剃胡子大半张脸都给毛遮住了再涂上一些泥灰当真是面目全非又想日间万震山等人跟随过自己别给他们认了出来于是将缠头的白布和腰间的青布带子掉换了使用。这一晚他们在挖靠北那一边那老乞丐背负着双手在坑边踱来踱去。当然他现在完全不象乞丐了衣饰富丽左手上戴着个碧玉戒指腰带上挂了好大的一块汉玉。
突然之间狄云听到屋外有人悄悄掩来东南西北四面都有人。这些人离得还远那老乞丐显然并未知觉。狄云侧过身子斜眼看那老丐只听得脚步声慢慢近了五个、六个……七个……八个是了便是万震山和他的七个弟子。但那老丐还是没觉。狄云早已听得清清楚楚那八个人便如近在眼前可是老乞丐却如耳朵聋了一般。
五年之前狄云对那老乞丐敬若神明。他只跟那老丐学了三招剑法便将万门八弟子打得一败涂地全无招架的余地。“但怎么他的武功变得这样差了难道不是他么?是认错人了么?不决不会认错的。”狄云却没想到是自己的武功进步到了极高境界于他是清晰可闻的声音在旁人耳中却是全无声息。
八个人越来越近。狄云很是奇怪:“这八人真是好笑谁还听不到你们在偷偷掩来还是这么蹑手蹑脚鬼鬼祟祟?”那八人又走近了十余丈突然间那老丐身子微微一颤侧过了耳倾听动静。狄云心想:“他听见了?他是聋的么?”其实这八人相距尚远若是换作一两年前的狄云他不会听到脚步声的再走近些也还是听不到的。
那八个人更加近了走几步停一停显然是防屋中人现。可是那老乞丐已经觉了。他转过身来拿起倚在壁角的一根拐杖那是一根粗大的龙头木拐。
突然之间那八人同时快步抢前四面合围。砰的一声响大门踢开万圭当先抢入跟着沈城、卜垣跟了进来。七人各挺长剑将那老丐团团围住。
那老乞丐哈哈大笑道:“很好哥儿们都来了!万师哥怎么不请进来?”
门外一人纵声长笑缓步踏入正是五云手万震山。他和那老丐隔坑而立两人相互打量。过了半晌万震山笑道:“言师弟几年不见你了大财啦。”
这三句话钻入狄云耳中他头脑中登时一片混乱:“什么?这老丐便是……便是二师伯……二师伯……言达平?”
只听那老丐道:“师哥我了点小财。你这几年买卖很好啊。”万震山道:“托福!喂小子们怎么不向师叔磕头?”鲁坤等一齐跪下齐声说道:“弟子叩见言师叔。”那老丐笑道:“罢了罢了!手里拿着刀剑磕头可不大方便还是免了吧。”
狄云心道:“这人果然是言师伯。他……他?”
万震山道:“师弟你在这里开煤矿吗?怎么挖了这样大一个坑?”言达平嘿嘿一笑道:“师兄猜错了。小弟仇人太多在这里避难挖个深坑是一作二用。仇人给小弟杀了就随手掩埋不用挖坑。倘若小弟给人家杀了这土坑便是小弟的葬身之地。”万震山笑道:“妙极师弟真是想得周到。师弟身子也不肥大我看这坑够深的了不用再挖啦。”言达平微笑道:“葬一个人是绰绰有余了葬八个人恐怕还不够。”
狄云听他二人一上来便是唇枪舌剑针锋相对不禁想起丁典的说话寻思:“他们师兄弟合力杀了他们的师父。受业恩师都要杀相互之间又有什么情谊?听丁大哥说他们师兄弟夺到了连城剑谱却没有得到剑诀。那剑诀尽是一些数字什么第一字是‘四’第二字是‘五十’第三个字是‘三十三’第四字是‘五十三’丁大哥一直到死也没说完。剑谱不是早在他们手中么?怎地又到这里来找寻?”
万震山道:“好师弟咱俩同门这许多年我的心思你全明白你的肚肠我也早看穿了大家还用得着绕圈子说话么?拿来!”说了这“拿来”两字便即伸出右手。
言达平摇了摇头道:“还没找到。戚老三的心机咱哥儿俩都不是对手。我可万万猜不到他将剑谱藏在哪里。”
狄云又是一凛:“难道他师兄弟三人合力抢到剑谱却又给我师父拿去了?可是这些年来怎地又丝毫没有动静?是了定是我师父下手极是巧妙他们一直没觉察出来。师父既不在此处剑谱自会随身携带怎会埋藏在这屋中?他们拚命到这里来翻寻那不是太傻了么?”可是他知道万震山和言达平决不是傻瓜比自己聪明十倍还不止。这中间到底隐藏着什么阴谋和机关?
万震山哈哈大笑说道:“师弟你还装什么假?大家说咱们三师弟是‘铁锁横江’手段厉害。我说呢还是你二师弟厉害。拿来!”说着右手又向前一伸。
言达平拍拍衣袋说道:“咱哥儿俩多年老兄弟还能分什么彼此?师哥这玩意儿若是师弟得到了我一人决计对付不了非得你来主持大局不可做兄弟的只能在旁协助分一些好处。但要是师兄得到了呢嘿嘿师兄门下弟子虽多功夫都还嫩着点儿只怕也须让做兄弟的凑合凑合加上一把手。”
万震山皱眉道:“在那边山洞里拿到了什么?”言达平奇道:“什么山洞?这附近有个山洞么?”万震山道:“师弟你我年纪都这么一大把了何必到头来再伤和气?请你拿出来大家一同参详。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何?”言达平道:“这可奇了你怎么一口咬定是我拿到了?要是我已得手还在这里挖挖掘掘的干什么?”万震山道:“你鬼计多端谁知道你干什么?”言达平道:“三师弟的东西哪有这么容易找到的。我瞧啊也不会是在这屋中再掘得三天倘若仍然毫无结果我也不想再搅下去了。”万震山冷笑道:“哼!我瞧你还是再掘十天半月的好装得象些。”
言达平勃然变色便要翻脸但一转念间忍住了怒气道:“你要怎样才信?”放下拐杖解开衣扣除下长袍抓住袍子下摆倒转来抖了两抖丁丁当当地跌出几两银子和一只鼻烟壶来都掉在地下。
万震山道:“你有这么蠢拿到了之后会随身收藏?就算是藏在身边也必贴肉收的不会放在袍子袋里。”言达平叹了口气道:“师兄既信不过那就来搜搜吧。”
万震山道:“如此得罪了。”向万圭和沈城使个眼色。两人点了点头还剑入鞘一左一右走到言达平身边。万震山向卜垣和鲁坤又横了个眼色两人慢慢绕到言达平身后手中紧紧抓住了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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