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宝刀和柔情(2/2)
苗人凤运足功劲才没在马上昏晕过去但一到店前再也支持不住翻身落在雪地。两名店小二奔出来扶了他进去。
苗人凤卷起裤脚将两枚毒针拔了出来他叫店小二替他吸出腿上毒血虽然许以重酬店小二仍是害怕踌躇。
南小姐将柔嫩的小口凑在他腿上将毒血一口一口的吸出来。她很清楚的知道:两人的肌肤这么一接触自己就是他的人了。他是大盗也好是剧贼也好再也没第二条路她已决心跟著他。
苗人凤也知道:这几口毒血一吸自己无牵无挂、纵横江湖的日子是完结啦。他须得终身保护这女子。这个千金小姐的快乐和忧愁从此就是自己的快乐与忧愁。
他及时服了蒋调侯的解药性命是可保的了但绝门毒针非同小可不调治十天半月两腿无法使唤。他取出银子命店小二去收殓了南小姐的父亲也收殓了那五个企图抢夺宝刀的豪客。
南小姐与他同住在一间房里服侍他、陪伴他。经过了这场惊心动魄的变故南小姐一闭眼就看到雪地里那场惨剧看到父亲被贼人杀死看到自己手中的宝刀掉下去杀死了一个人。她常常在睡梦中哭醒。
苗人凤不喜言辞从来不说一句安慰的言语。但南小姐只要见到他沉静镇定的脸色、同情的眼光就不再害怕了。
她跟他说她父亲南仁通在江南做官捉到了一名江洋大盗得到这柄“冷月宝刀”。不久南仁通调补京官他要将宝刀献给当道满心想飞黄腾达不料却因此枉自送了性命。
苗人凤问起那江洋大盗的姓名南小姐却说不上来她只知道这大盗是在狱中病死的。他想:不知是那一个好汉不明不白的又给害死了。那五名夺刀的豪客必定识得这个大盗知道大盗有一柄宝刀于是一路跟踪下来。
第五天晚上南小姐端了一碗药给苗人凤喝。他正要伸手去接忽听得窗外簌簌几下响声。他不动声色接过药碗来慢慢喝了下去。他知窗外有人窥探但震于自己的威名不敢贸然动手。暗自盘算:“这多半是夺刀五人的后援再过五六日那就不足为惧苦于这几日两腿兀自酸软无力若有强敌到来倒是不易对付。”
只听得拍的一声白光闪动窗外掷进一柄匕钉在桌上微微颤动。匕上附著一张白纸。南小姐“啊”的一声惊呼奔到他身边。
苗人凤睡在炕上伸手够不著匕。他冷笑一声左掌在桌子边缘一拍。匕本来插进桌面数寸这一拍之下登时跳起弹起尺许跌在他手旁。窗外有人赞道:“金面佛名不虚传果然了得!”脚步轻响两个人越墙出外。接著马蹄响起两骑马远远去了。
苗人凤拿起白纸见写著一行字道:“鄂北钟兆文、钟兆英、钟兆能顿百拜。”
南小姐见他脸色木然不知是忧是怒问道:“是敌人找上来了吗?”苗人凤点点头。南小姐道:“你在桌上这么一拍他们就吓走了是不是?”苗人凤摇头道:“他们是来送信的。”
南小姐道:“你这么大本事他们一定害怕。”苗人凤不语心想:“鄂北鬼见愁钟氏三兄弟既然找上来了就不害怕。”南小姐话是这么说心中也自担忧过了半晌轻声说道:“大哥咱们现下骑马走了吧他们找不著的。”苗人凤摇摇头默然不语。
打遍天下无敌手金面佛苗人凤怎能在敌人面前逃走?就算为了南小姐而暂且忍辱躲避但鬼见愁钟氏三兄弟又怎能让人躲得开?这些事南小姐是不会懂的。他向来不爱多说话况且这些事又何必跟她多说。
这一晚南小姐翻来覆去的睡不安稳。她已在全心全意的关怀这个粗手大脚的乡下人但苗人凤却睡得很沉。
只不过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一顶花轿一队吹鼓手又梦见一个头上披著红巾的新娘子。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童年时瞧见过的他早已忘了这时却忽然梦到了。醒来的时候似乎还隐隐听到梦中鼓乐的声音。黯淡的摇曳的烛光照在旁边床上南小姐像芙蓉花那样柔和、那样娇艳的脸上。这朵花却不在笑。她睡著的时候也是恐惧也是在感到痛苦。她脸上有烛光却有更多的阴影。
次日清晨苗人凤命店小二做一大碗面吃了端张椅子坐在厅中冷月宝刀放在身旁。他生平不爱事先筹划因为预料的事儿多半作不了准宁可随机应变。南小姐见了他的神情心中很是害怕问了他几句苗人凤并不回答于是她就不敢再问。
辰牌时分马蹄声响三乘马在客店前停住进来了三个客人。客店中人见了这三人的打扮都是吓了一跳。原来三人都身穿白色粗麻布衣服白帽白鞋衣服边上露著毛头竟是刚死了父母的孝子服色。但三身孝服巳穿得半新不旧若说服的热孝却又不像。
苗人凤知道鄂北鬼见愁钟门雄霸荆襄武功实有独到的造诣那补锅匠是钟氏门徒武艺已自不弱眼下钟氏三兄弟亲自到来此事当真甚是棘手。只见三人一般的相貌都是脸色惨白鼻子又扁又大鼻孔朝天只是凭胡子分别年纪料来灰白小胡子的是大哥钟兆文黑胡子的是二哥钟兆英没留胡子的是三弟锺兆能。三人进来时脚步轻飘飘的宛如足不点地果然是劲敌到了。苗人凤一生之中敌人愈强精神愈振一见三人声势不同凡俗不由得全身骨骼轻轻作响。
钟氏三兄弟上前同时一揖到地齐声说道:“苗大侠请了。”苗人凤拱手还礼说道:“请了怒在下腿上有伤不能起立。”钟兆文道:“苗大侠你家腿上不便原本不该打扰只是杀徒之仇不能不报请苗大侠你家恕罪。”他“你家你家”满口湖北土腔苗人凤点点头不再答话。
钟兆文道:“苗大侠威震天下我们三兄弟单打独斗非你家敌手。老二、老三咱哥儿一齐上啊!”钟兆英、钟兆能怪声答应叫道:“老大咱哥儿一齐上啊!”这三兄弟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虽然怪声怪气怪模怪样在江湖上却是辈份甚高行事持重武功又强因此上在两湖一带已闯下极大的基业。三人怪声一作呛当当响声不绝各从身边取出一对判官笔。
客店中多伴客人见这三人到来已知不妙这时见取出兵刃人人远避登时大厅上空荡荡的一片。
南小姐关心苗人凤安危却留在厅角之中。苗人凤见她一个娇怯弱女居然有此胆量心中大是喜慰。只因南小姐在厅角这么一站苗人凤自此对她生死以之倾心相爱当下向她微微一笑抽出冷月宝刀。
钟氏兄弟见那刀青光闪动寒气逼人同声赞道:“好刀!”
三兄弟齐声怪叫。钟兆文双笔当胸直指兆英攻左兆能袭右。苗人凤端坐椅中横刀不动待六枝镔铁判官笔的笔尖堪堪点到身边突然宝刀一挥呼呼风响向三人各砍一刀。钟氏三兄弟果然身负绝艺见他刀势来得奇特各自身形飘动让了开去。他们只知苗家剑法独步天下不料他刀法竟也如此精奇。苗人凤此时所用的是胡一刀所授的胡家刀法变化奥妙灵动绝伦就只吃亏在身子不能移动一刀砍出难以连续追击。
四人一动上手大厅中刀光笔影登时斗得凶险异常。钟氏三兄弟轻功甚是了得三人分进合击此来彼往六枝判官笔宛如十二枝相似。苗人凤使开刀法攻拒削砍丝毫不落下风。他想今日之斗务须猛下杀手重伤他兄弟三人否则自己与南小姐性命难以周全。只是素知钟氏三兄弟安份守己并无歹行劣迹江湖上声名甚好却不必取他们性命。眼见三兄弟的招数愈来愈紧每一招都点打他上身大穴只要稍一疏神不但一世英名付于流水连这娇艳温柔的南小姐也得落入敌手受苦。想到此处刀招加沉猛力砍削。三兄弟怕他力大刀利不敢让兵刃给他宝刀碰到了围攻的圈子渐渐放远。
钟兆英眼见难以取胜突然一声怪叫身子斜扑著地滚去竟到苗人凤背后攻他下盘。这一著甚是险毒想苗人凤坐在椅上不能转动敌人攻他背后椅脚如何护守得著?钟兆英连攻数招一笔横砸喀的一声将椅脚打断了一根。椅子一侧苗人凤身子跟著倾侧。南小姐“啊”的一声惊呼出来。苗人凤左手猛地探出往钟兆英脸上抓去。钟兆英大惊急忙滚开相避只听得当当两响他与锺兆能手中的判官笔已各有一枝被宝刀削断。钟兆文肩头剧痛却是被刀刃划了一道口子。苗人凤一刀同时攻逼三敌这一招叫做“云龙三现”乃是胡家刀法中的精妙招数。
钟氏三兄弟各展轻功跃开三人互相望了一眼脸上都有惊骇之色。钟兆英道:“老大挂了彩啦?”钟兆文道:“不碍事。”他见苗人凤椅子斜倾坐得摇摇欲坠心想如此良机日后再难相逢只是忌惮他宝刀锋利刀法精奇于是抱拳说道:“兵刃上我三兄弟不是敌手我们再领教你家拳招掌法。”这话儿说得冠冕堂皇却是不怀好意是要敌人自去其长。他三人此来乘人之危乃是仇杀拚命并非比武较艺这番说话苗人凤本来大可不必理会但他艺高人胆大一声冷笑宝刀归鞘点了点头说道:“好!”
三兄弟抛下判官笔蹦跳窜跃攻了上来。三人每一步都是跳跃竟无一步踏行。苗人凤的掌法何等威猛一经施展三兄弟欺不近八尺以内也是钟门武功卓然成家否则单是给他掌力一震已受重伤。钟兆英人最机灵见他椅脚断了一只已难坐稳心想依样葫芦再打断一只椅脚非教他摔倒不可当下又使出地堂拳法滚向苗人凤椅后猛地右腿横扫喀喇一响果然又将椅脚踢断了一只。
那椅子本已倾侧此时急向后倒。苗人凤伸手在椅背一按人已跃起。他恼恨钟兆英狡诈从半空中如大鹰般向他扑击下来。钟兆英吓得心惊胆战大叫:“老大老三!”兆文、兆能双双从旁来救。苗人凤双掌力左掌打在钟兆文肩头右掌拍在钟兆能胸口。两人经受不起双双向外跌出。钟兆英乘机几个翻身逃出厅门看苗人凤时也已摔倒在地。
三兄弟见他如此神勇那敢进来再斗?钟兆英瞥见店门旁堆满骡马的草料心念一动取出火摺幌著了就在草料上一点。那麦秆乾得透了登时起火顺风烧向店堂。客店中店多客商一见火头一阵大乱纷纷奔出。三兄弟拿著判官笔在门口监视叫道:“谁救那坏了腿的客人老子打开他的脑袋瓜子!”众人自逃性命不及又有谁敢去救人?
苗人凤见霎时之间风助火势浓烟火舌卷进厅来自己双腿不能行走敌人又守在门口暗道:“难道我一世英雄今日竟活活烧死在这里不成?”一转眼见南小姐已随众人逃出心下略宽火光中只见屋角里放著一困粗索暗叫:“天可怜见!”爬著过去抖开绳索在手臂上绕了十来圈。
钟氏兄弟眼见烟火围门这个当世无敌的苗人凤势必葬身火窟三人心中大喜相视而笑。
南小姐当危急时夺门而出此时却想起苗人凤尚在店内他为相救自己而受伤丧生不禁大为难受珠泪盈眶正自难忍猛听得店堂内一声大喝一条绳索从火焰中窜将出来一端巳卷住门外那株大银杏的树干。接著绳子一荡苗人凤又高又瘦的身躯已飞了出来。
众人见他突似飞将军自天而降无不骇然。苗人凤左手抓绳身子自空向钟氏三兄弟扑去。三钟吓得魂飞天外已无斗志当即足奔逃。他三人轻功虽高终不及苗人凤拉著绳子飞荡迅被他伸出蒲扇大的手掌一掷一抓一抓一掷三兄弟都飞身而入火堆。总算三人武功均高一入火堆急忙逃出但已烧得须眉尽焦狼狈不堪。到此地步三兄弟那敢逗留马匹也不要了向南急奔而去但听苗人凤豪迈爽朗的大笑声不绝从身后传来。
苗人凤想到当年力战鬼见愁钟氏三雄的情景嘴角上不自禁出现了一丝笑意然而这是愁苦中的一丝微笑是伤心中一闪即逝的欢欣。于是他想到腿上伤愈之后与南小姐结成夫妇这个刻骨铭心、倾心相爱的妻子就是眼前这个美妇人。他在身前不过五尺五尺却比五千里、五万里的路程更加遥远。
于是他想到两人新婚后那段欢乐的日子他带著他的兰(南小姐名字叫做南兰)一同去拜祭胡一刀夫妇的墓他把冷月宝刀封在坟土之中心里想:世上除了胡一刀外再也无人配用这把宝刀。他既然不在世上了宝刀就该陪著他。
于是在胡一刀的墓前他把当年这场比武与误伤的经过说给妻子听。他从来不爱多说话这一天却是说得滔滔不绝。这件事在他心中郁积了十年直到这天方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泄出来。他办了许多酒菜来祭奠胡一刀摆满了一桌就像当年胡夫人在他们比武时做了一桌菜那样。
于是他喝了不少酒好像这位生平唯一的知己复活了与他一起欢谈畅饮。他愈喝得多愈是说得多。说到对这位辽东大侠的钦佩与崇仰说到造化的弄人人世的无常说到胡夫人对丈夫的情爱他说:“像这样的女人要是丈夫在火里她一定也在火里丈夫在水里她也在水里……”
突然之间看到自己的新娘脸色变了掩著脸远远奔开。他追上去想要解释但他是醉了他不会说话何况他心中确是记得客店中钟氏三雄火攻的那一幕……他是在火里而她却独自先逃了出去……
他一生慷慨豪侠素来不理会小节然而这是他生死以之相爱的人……在他脑子里一直觉得南兰应该逃出去她是女人不会半点武功见到了浓烟烈火自然害怕她那时又不是他的妻子陪著他死了又有什么好处?……但在心里他深深盼望在自己遇到危难之时有个心爱的人守在身旁盼望心爱的人不要弃他而先逃……他一直羡慕胡一刀心想他有一个真心相爱的夫人自己可没有。胡一刀虽然早死这一生却比自己过得快活。
于是在酒醉之后在胡一刀的墓前无意中说错了一句话也可说是无意中流露了真心。这句话造成了夫妻间永难弥补的裂痕。虽然苗人凤始终是极深厚极诚挚的爱著妻子。
他永远不再提到这件事甚至连胡一刀的名字也不提南兰自然也不会提。
后来女儿若兰出世了像母亲一般的美丽像母亲一般的娇嫩。夫妻间的感情加深了一层。然而他是出身贫家的江湖豪杰妻子却是官家的千金小姐。他天性沉默寡言整天板著脸妻子却需要温柔体贴低声下气的安慰。她要男人风雅斯文、懂得女人的小性儿要男人会说笑会**……苗人凤空具一身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武功妻子所要的一切却全没有。如果南小姐会武功或许会佩服丈夫的本事会懂得他为什么是当世一位顶天立地的奇男子。但她压根儿瞧不起武功甚至从心底里厌憎武功。因为她父亲是给武人害死的起因是在于一把刀;又因为她嫁了一个不理会自己心事的男人起因是在于这男人用武功救了自己。
她一生中曾有一段短短的时光对武功感到了一点兴趣那是丈夫的一个朋友来作客的时候。那就是这个英俊潇洒的田归农。他没一句话不在讨人欢喜没一个眼色不是软绵绵的教人想起了就会心跳。但奇怪得很丈夫对这位田相公却不大瞧得起对他爱理不理的于是招待客人的事儿就落在她身上。相见的第一天晚上她睡在床上睁大了眼睛望著黑暗的窗外忍不住暗暗伤心:为什么当日救她的不是这位风流俊俏的田相公偏生是这个木头一般睡在身旁的丈夫?
过了几天田归农跟她谈论武功觉她一点儿也不会便教了她几路拳脚。她学得很起劲虽然她还是不喜欢武功只因是他教的就兴致勃勃的学了。
终于有一天她对他说:“你跟我丈夫的名字该当对调一下才配。他最好是归农种田你才真正是人中的凤凰。”也不知是他早有存心还是因为受到了这句话的风喻终于在一个热情的夜晚宾客侮辱了主人妻子侮辱了丈夫母亲侮辱了女儿。
那时苗人凤在月下练剑他们的女儿苗若兰甜甜地睡著……
南兰头上的金凤珠钗跌到了床前地下田归农给她拾了起来温柔地给她插在头上凤钗的头轻柔地微微颤动……
她于是下了决心。丈夫、女儿、家园、名声……一切全别了她要温柔的爱要热情。于是她跟著这位俊俏的相公从家里逃了出来。于是丈夫抱著女儿从大风雨中追赶了来女儿在哭在求在叫“妈妈”。但她已经下了决心只要和归农在一起只过短短的几天也是好的只要和归农在一起给丈夫杀了也罢剐了也罢。她很爱女儿然而这是苗人凤的女儿不是田归农和她生的女儿。
她听到女儿的哭求但在眼角中她看到了田归农动人心魄的微笑因此她不回过头来。
苗人凤在想:只盼她跟著我回家去这件事以后我一定一句不提我只有加倍爱她只要她回心转意我要她女儿要她!
苗夫人在想:他会不会打死归农?他很爱我不会打我的但会不会打死归农?
苗若兰小小的心灵中在想;妈妈为什么不理我?不肯抱我?我不乖吗?
田归农也在想他的心事。他的心事是深沉的。他想到闯王所留下的无穷无尽的财宝苗夫人是打开这宝库的钥匙。当然她很美丽娇媚无伦但更重要的是闯王的宝库苗人凤会不会打死我呢?
苗人凤在等待厅上的镖客、群盗、侍卫、商家堡的主人独臂人和小孩大家都在等待。厅上有很多人但谁也不说话只听到一个小女孩在哭叫:“妈妈!妈妈!抱抱兰兰!”
即使是最硬心肠的人也盼望她回过身来抱一抱女儿。
自从走进商家堡大厅苗人凤始终没说过一个字一双眼像鹰一般望著妻子。
外面在下著倾盆大雨电光闪过接著便是隆隆的雷声。大雨丝毫没停雷声也是不歇的响著。
终于苗夫人的头微微一侧。苗人凤的心猛地一跳他看到妻子在微笑眼光中露出温柔的款款深情。她是在瞧著田归农。这样深情的眼色她从来没向自己瞧过一眼即使在新婚中也从来没有过。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瞧见。
苗人凤的心沉了下去他不再盼望缓缓站了起来用油布细心地妥贴地裹好了女儿放在自己胸前。他非常非常的小心因为世界上再没有这样慈爱、这样伤心的父亲。
他大踏步走出厅去始终没说一句话也不回头再望一次因为他已经见到了妻子那深情的眼色。
大雨落在他壮健的头上落在他粗大的肩上雷声在他的头顶响著。
小女孩的哭声还在隐隐传来但苗人凤大踏步去了。他抱著女儿在大风大雨中大踏步走著。他们没有回家去。这个家以后谁也没有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