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2)
「我就算死了都不关你的事!」她怒叫着。「夏侯寅、虎爷或是风爷不管你是哪一个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她话里的果决逼得冷静的夏侯寅竟也慌了。这一生他没有什么是抛不下的就除了她……
他牢牢的拉住她不许她离开就怕她真要走更怕会永远见不到她。他宁可堕入炼狱也承受不了那样的痛苦!
「妳肚里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他涩声说道目光如火不惜用任何理由留下她。
她挣扎着却挥不开他铁箝般的紧握。
「我的、我的不是你的。」她不断挣扎胸口紧得无法呼吸。「我的孩子没有爹他的爹已经死了!」
夏侯寅注视着她眼里闪过一抹痛楚。
「画眉」他低语着。「我是不得已的。」
「不得已?」她冷笑。「你打算骗我多久?」
他回答得极快。
「直到妳肯原谅我。」
她看着他一语不。
那短暂的时间对夏侯寅来说有如永恒那么漫长。他等着、看着、期待着、忐忑着、渴望着直到她再度开口。
「天荒地老……」画眉直视着他缓慢而清晰的宣布:「不、可、能!」说完她奋力挣脱掉头就走直直走出这间屋子。
偌大的卧房里只剩下夏侯寅。
他喉咙紧缩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那扭曲、留不住她的空荡双手。
天荒地老。
不可能。
他疼痛不已的闭上了眼那每一个字都像钉子般深深钉入他的心头。
黄昏时分画眉走出风家。
管家早已备好轿子在门前等着她却坚持拒绝迳自徒步离开不肯再接受夏侯寅做的任何安排。
她经过了几条街走了许久许久才回到自家院落。莺儿正在做晚饭没听到她进门她走进屋里转身欲关门却看见夏侯寅就站在对街无底的黑眸静静望着她。
她拒绝了他的安排他却一路跟着她回来不肯让她落单。
既然伤她那么重如今这些殷勤又有何用?
画眉水眸如冰她冷着脸当着那个男人的面把门重重关上。
暮色渐浓而后月上柳梢头。
屋子里头点了烛火。
画眉坐在烛火下心乱如麻。有太多太多的画面如走马灯般一一浮现眼前。
那些人、那些事她原本以为自己都忘了……她多想忘了!
偏偏就是忘不了。
寿宴、珍珠项链、董洁、大雪、休书。
他的声音。
柳氏画眉嫁入夏侯家多年未曾有子故以此休离书为证从此断绝夫妻之名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立书人夏侯寅。
他说过的。
断绝夫妻之名。
明明是他亲口说过的。
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那么这一切的安排他们在赤阳城的相遇他对她的几番相助又是为了什么?
是耍弄吗?
他费了这么多功夫就为了耍弄她?
那嘶哑的声音反覆萦绕耳畔。
画眉。他说。我是不得已的。
她在烛火下紧紧闭上双眸指甲陷入柔软的掌心。
画眉。
她为什么忘不了他说的话?
我是不得已的。
她的手握得更紧。
她气恼着、愤怒着却也知晓这一切的纷扰都该是有缘故的。但她却猜不出来龙去脉更无法原谅他竟这样对待她。
我是不得已的。
她的心更乱了。
门帘被掀开莺儿走了进来。她端详着主子的神情考虑了一会儿才怯怯的开口。
「夫人」莺儿轻唤。「外头有位老爷子说想见您。」
「我谁都不想见。」
「可是……可是……可是那老爷子跪在门前说您要是不见他他就不起来。」莺儿为难的说双手揪着裙子直扭。
画眉望着烛火心里隐约猜出来的人是谁。
半晌之后她叹了一口气。「算了让他进来。」
「是。」
莺儿福了福身咚咚咚的跑出去。没一会儿就领着一个头花白、满面是泪的老人走了进来。
才走进屋里瞧见画眉管事的身子一矮立刻就跪了下去。
「夫人。」他哭着叫唤。
「我已经不是夫人了。」画眉淡淡说道。「莺儿扶老人家起来。」
老人虽被扶了起来眼泪却还直掉。
「夫人──」
她伸手制止不让对方再说下去。「管事如果您这趟来是想为他说话的话您现在就可以走了。」她有言在先。
管事却摇了摇头。
「夫人我这趟来我并不是要为虎爷说话只是……」他老泪纵横却坚持要说。「只是有些事情当时不能跟夫人坦白所以伤了您的心我心里实在难安。」
画眉没有回话只是望着烛火。
管事擦了擦泪慎重说道:「夫人您听我说。虎爷跟二夫人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她陡然站起身来像被刺着最痛、最脆弱的那一处脸色变得雪一般苍白。「我不听这些!」
「夫人您不能不听。」管事却坚持说下去。「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了保全您。」
「保全我?」
管事点头。
「当初贾欣所垂涎的不只是夏侯家还有夫人您。」他深吸一口气知道此时不说只怕就没机会了。「虎爷知道贾欣权势过大这一关难过所以才会请二夫人一同演了戏激您离开凤城。」
画眉僵在原处一动也不动。
「您离开凤城后没几日贾欣便派人押走虎爷抄了夏侯家二夫人也被带进贾家。」管事看着她一句一句说着执意把她不知道的真相全部告诉她。「虎爷在狱中受尽严刑拷打。虎爷早知道贾家一旦出手就不会留他活口所以在嘴里藏了药。他撑了十多天让所有人都有时间逃远了才吞药假死。」
「狱卒将虎爷埋在乱葬岗里我直等到半夜才敢去将虎爷从坟里挖出来。」
管事描述的景况教她的心口既寒且痛她不愿知晓他所受过的折磨却还是将那些话听入了耳。
「虎爷的手脚断的断、碎的碎身上到处皮开肉绽有些地方还溃烂化脓。我背着虎爷坐上安排好的船连夜离开凤城他身上的血染得我的衣服鞋袜全湿了……」他哽咽着说。
「在贾欣透露歹意时虎爷就开始布线将夏侯家的部分资产转移到南方各城。他先拿了您的权不让您再过目帐本就是为了瞒住您。」
「虎爷昏迷了半个多月才一醒来就要来看您。」
「偏偏您落脚在赤阳城。这儿气候炎热最不适合养伤但虎爷却不肯离开非要留在这里怕您有些许闪失。」
烛火之下画眉面无表情的站着一滴泪却悄悄滑落。
「这些日子虎爷虽没现身却总是挂心着您日日都问着您的事。他才刚能离开病榻就坚持非得出门即使只能远远的瞧见您一眼连话也不能说上一句他也心甘情愿。」
管事擦了擦泪表情哀恸。
「夫人我并不是在为虎爷说话只是我想您应该要知道这些。」他注视着画眉脸上的泪痕擦也擦不干。「夏侯府里两百二十几人的命都是虎爷用半条命跟大半资产换来的。如果他不这么做保不住大伙儿也保不住夫人更保不住您肚子里的孩子。」
老人哭着、说着嗓子都沙哑了却仍非说不可。
「夫人虎爷是不得已的。」他说道。
烛火摇曳画眉握紧了双手紧咬着唇瓣。
烛泪无声滚落如她的泪。
画眉。
她记得夏侯寅的低语。
我是不得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