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2)
夏侯寅抱着妻子靠在她耳边轻声问了一句:「心疼吗?」
画眉点点头偎靠着丈夫的心口知道就算不言不语他也总能够明白她心里的思绪。
五千兵马三个月的粮草当然不是区区六百多两能买下的;而她还提出主意由南方运送米粮直达北方战线。如此一来粮行别说是赚上一分一毛了反倒还得赔上为数可观的银两。
但她不惋惜米粮、不在乎盈亏只心疼那些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却饥肠辘辘等不到粮草的士兵们。
「我们尽力了。」夏侯寅抱着妻子轻声安慰。夫妻多年他太了解她知道她的心肠比谁都软。
画眉再度叹息注视着窗棂之外隐约可见的秋季晴空。
「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天下太平呢?」
身后的男人沉默不语只是收紧双臂将她环抱得更紧更紧圈抱在他的心口那处最安全的地方。
入秋后夜凉如水。
粮行的灯光早灭了大门被密密实实的掩上粮行后的深宅厅堂也被仆人们掩了灯火。
夏侯府内外随着夜深逐渐静谧。
府宅深处有个被梅树围绕的精致院落正是夏侯家男女主人居住的地方。屋内的灯光透过折花雕的外方内圆窗棂照得门廊半亮。
精致的屋院只开了一扇窗从窗内看出去可见到院外黑枝绿叶的清雅梅影。
梅花是她从南方一并带来的。
她嫁进夏侯府的那一年带着一枝梅花从她的家来到他的家就此落地生根。
他们的婚姻全凭媒妁之言在掀开红纱盖头的那一眼才看清对方的容貌。
那年她才十六岁纵然是个大门不曾出、二门不曾迈养在深闺的千金闺秀却也听过夏侯寅的显赫名声。
关于他的传奇就连南方人也传颂不已。
据说他十五岁就参与夏侯家的商事十八岁时父亲骤逝时他展现惊人的魄力在最短的时间内稳定人心保住夏侯家的生意。不但如此在他的经营下夏侯家昌盛更胜以往几年之内规模就扩增了数倍。
二十三岁的夏侯寅已成为商业巨擘是凤城中最炙手可热的商人。人们传说他目光精准心思缜密不论是哪桩生意他都能一眼看穿利害清楚盘算出任何生意、任何货物甚至是任何人的价值……
能攀上这门亲事她的兄嫂高兴极了罔顾她的忐忑为她筹备了大量嫁妆就将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她不安着、慌乱着、紧张着、战战兢兢着一路从南方来到凤城直到夏侯寅掀开红纱喜帕用那双温柔的黑眸望着她对着她露出微笑……
她总觉得月下老人待她不薄。
他们之间的情意在一日一日中滋长虽然温和缓慢却也坚定。经商时他或许真如传言那么高深莫测、难以捉摸但是面对她时他却只有无尽的柔情。
当年带来的梅枝在他亲手照料下逐渐成长茁壮年年绽放。知道她最爱梅花他还搜集了名种梅树种植在院落四周陪着她年复一年的赏花。
成亲至今她仍能感受到他的温柔深深明白他对她的宠爱、呵护远比其他丈夫给妻子的更多更多。
书房的灯熄了她听到桌椅移动的声音。
「夫人水烧好了。」丫鬟低声说道。
「搁下就好。」画眉说道微微一笑。「夜深了妳也回去休息吧!」
「是。」
丫鬟的动作轻巧无声把铜盆搁在床边镜台前才福身告退离开的时候还细心的把门关上。
穿着蓝袍的身影离开熄灯的书房走过精致的蝴蝶厅进入卧房内。
「妳怎么还没睡?」他问道。
画眉只是笑了一笑盈盈走上前去白嫩的双手如穿花粉蝶般轻巧熟练的为他脱下那身蓝袍。
「我在等你。」她说道对他的作息一清二楚。知道他沐浴过后还会在书房待一会儿确认完今日的商事后才会回房休憩。
他总要她早些睡。
她也总是等着他不肯入睡。
画眉轻推着丈夫让他在床榻边坐下接着敛起湘裙蹲下纤弱的身子要为他脱去鞋袜。
夏侯寅握住她的手缓缓摇头温声说道:「妳别忙了。」
她笑着摇头。
「不我要亲手来。」她替他脱去鞋袜仔细收妥再回到梳妆镜前先将毛巾浸在热水里再拿出拧干。
她温柔的、专注的为他擦拭双手擦净他指尖的墨渍、擦过他掌心的粗茧。她伺候着他洗脸再用温热的毛巾按摩他宽阔的双肩解下他的外衣直到那精壮的身子上只剩下单薄的内裳。
然后灵巧的小手解开他的长她取来乌木梳一绺一绺的细心梳着直至他的黑乌亮如猛兽的毛皮。
虽然这一切都可以由奴仆代劳但是她却坚持亲自动手。
她想亲手照顾他、伺候他夜夜都如此就像是一个最亲密的仪式这样的动作该是专属于妻子的权利她不想由别人代劳。
擦拭完丈夫全身后画眉走回梳妆镜前先将毛巾放回铜盆中再收起乌木梳。
「虎哥你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吗?」她问道转过身来轻眨着双眼看着他温柔的目光中有着慧黠调皮。
人人都称他虎爷在别人面前她也唤他虎爷。只有入了闺房夫妻二人独处时她才会改了称呼较亲昵的唤他虎哥。
「什么日子?」夏侯寅眯起眼睛在心中计算。「九月十二。」
她轻笑一声。
「我是问你记不记得九月十二是什么日子?」
「妳生日后的四个月又两天。」
水嫩的脸儿微微一红。画眉咬着唇嗔瞪他一眼红晕染满粉颊。「谁问你这个了?」
他看着她懒洋洋的躺在床榻上笑着舒展身子一脸舒适惬意。
「不然是什么日子?」
「就知道你不记得。」她笑着走回床榻边。
离床还有几步远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却倏地探出轻而易举的抓住她像是猛兽逮着猎物般转眼就将她拉回床上。
他的动作奇快优雅、迅却还带着一丝慵懒。成亲至今她还是不能适应他偶尔透露的迅捷身手。
她是知道他从小练武不论是体力或是身手不但胜过寻常商贾比起长征惯战的武将也毫不逊色。
但他伪装文弱的能耐让身为妻子的她偶尔都会被欺瞒过去。
除非是像现在他亲昵紧密的贴着她强健的身躯将她压进床榻结实的体魄只隔着几层布料贴熨着她的曲线她才会清楚「体验」到他的身子其实有多么的精壮。
「是什么日子?嗯?」夏侯寅笑着问呼吸吹拂着妻子的。
她的脸儿被他的气息吹拂得更嫣红了。
画眉镇定心绪垂下眼睫故意不去看他。「九月十二是船商陈老爷掌上明珠的生日。」
「喔?」他轻轻应了一声对她的娇红的脸色远比她嘴里所说的话来得感兴趣。
「陈姑娘今年十二醉心文墨陈老爷总是骄傲的说家里说不定要出个女状元。」她转开小脸避开他的骚扰。「我备好了一套新版线装的经史子集你明日过去时记得一同带上当作是陈姑娘贺礼。」
「嗯。」
「还有明天城北的王老板要来。他上回来喝的是铁观音但他说过秋天的菊花入茶最香所以我准备了菊花普洱。」
她心思细腻总能记得该在什么日子送出什么礼物甚至还记得每个来访的客人喝什么茶、吃什么茶点这些枝微末节的小事都不用夏侯寅担心全由她打理得妥妥当当。
他的生意手腕、她的细腻心思这些年来总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只是此时此刻夏侯寅的一颗心可不是放在生意上头。
热烫的薄唇若即若离的游走着跟她娇美的轮廓、芬芳的丝只有一个呼吸的距离。
「就这样吗?」他问声音有些嘶哑。
画眉的脸儿更红从他的口吻中听出夫妻间特有亲昵氛围。她认得那样的语气、那样的眼神更知道他接下来会对她做些什么事……她现在要是再不开口把事情交代清楚只怕等会儿就会开不了口了。
「等等。」她急忙探出手从枕头下拿出一个东西塞进他怀里。「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荷包。」她轻眨着眼补充了一句。「我绣的。」
身为他的妻子她知道他的怀里总带着一个旧荷包。但原来的那个用了好多好多年早就破了惜物的他却迟迟不肯丢弃从几个月前她就趁他不在时亲手绣好两个荷包。
夏侯寅摊开手心看见荷包上绣着精致的黑色虎纹。深幽的黑眸里闪过一抹柔光他的视线挪移瞧见枕头旁还有另一个荷包同样绣的是虎纹用的却是红色绣线。
「这个是我的。」画眉用小手盖住那个荷包脸儿又红了。
她绣了一样的虎纹只是绣线颜色不同任谁一眼瞧见就会知道他们属于彼此。
夏侯寅目光更柔倾身低靠将娇小的她抱入怀中大手握着小手两人的手心中紧握着那两个荷包。
「谢谢妳。」他轻声说道吻了吻她的。
画眉红着脸不知该回答什么只是静静躺在他怀中眷恋着他的气息、他的体温、他的心跳。
房内静谧无声她在丈夫的怀抱中只觉得心中暖甜情愿这么依恋着他今生今世、来生来世……
「会冷吗?」低沈的嗓音靠在她耳畔问宽厚的双手将她的小手合握在掌心直到冰冷的小手渐渐变得暖和。
「不会。」她轻声回答。
她生于南方、长于南方习惯了四季如春的气候嫁到凤城后的那个冬天才第一次见到雪。这儿的严冬对她来说实在是个折磨。
只是这儿的冬夜虽然冷只要有了他的怀抱她的身子、她的四肢甚至于她的梦就是温暖的。
她靠紧丈夫的胸膛闭上双眼微笑着叹息只觉得此生再也别无所求。
罗帐内春意浓浓他的吻落到她的唇上她柔顺的回应承受他给予的一切在他的怀中娇喘着、轻吟着。
夜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