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仇雠(2/2)
吴储面露嘉许道:“你不会言尽于此继续说。”
“若能再寻世家大族投附几番遭拒看似山穷水尽然后北上直逼江津。张东即使未必全信也会尽起好手在大江的南岸阻截。那时你就可以便宜用事。”
“果然不愧是六俊之后。蒙亦应是如此。”
徐汝愚犹豫片刻终于问道:“只是不知你与张东有什么深仇大恨欲杀之而后快?”
吴储眼中精光一闪即没面色阴郁下来似沉浸往事之中不可自拔。徐汝愚见他面色变得极为难看目光时而凶狠时而悲恸时而阴沉时而轻柔转瞬数变。不禁后悔问出这样的问题禁不住害怕起来不知做什么好。幸好只过片刻吴储神色恢复正常目光阴狠的瞟了远处四人一眼说道:“你真想知道?”
徐汝愚迎上他的目光犹豫了一下肯定的点点头。
“那好我们另寻地方免得让那四只狗察觉出什么。”
两人结帐离开茶楼另在津水河畔寻了一处食店进去见无乔装之人便安心坐下。
“沿津水而上距江津城三百五十余里有一个小邑名唤博陵隶属于永宁郡清河府我吴家是博陵的大族历任博陵都府都是出自我们吴家。博陵虽然居户不只有万余但控扼津水、淮水乃是兵家形胜之地。张东刚刚在永宁郡崛起只有仪兴、白石两府八邑东临东海郡见拒于陈昂东北是伊家青州。那时宰父徒据有江津、清河、南阳三府但其施政暴虐如狼牧羊世家平民都不堪其扰于是密谋引张东进入江津将宰父徒驱逐出永宁郡。当时家父率我吴族千余精兵追随张东。张东借道博陵侵江津我吴家为他阻截清河府的援兵后来又助他谋取清河府。张东回师江津经过博陵的时候大军陈于津水之畔约我父兄四人到博陵城外饮酒庆功。我父忌之让我卧病城中领兵以防有变。果然宴罢伏兵乃出张东缚着我的父兄来到城下让我弃城献降交出清河冲阵术。我父兄不堪其辱嚼舌自尽。城困半个月而破我族只有我等十七人突围得以脱身其余诸人或死或俘。群雄争霸无所不用其极。我族踞博陵形胜之地又有家传的清河冲阵奇术虽然在乱世不争霸夺土但是强豪深深忌惮我吴家。在乱世之中不思进取遭受淘汰也没什么是非可讲。可恨张东狗贼俘我爱妻欲强之见我妻抵死不从就刀架在我不足月的孩儿颈项上逼之。我妻受辱身死张东烹我儿与那一战出力者共食之我族被俘一百二十三人尽遭屠戮。”
最后数言吴储虎躯剧颤言语哽咽双目之中蓄满仇恨之泪。徐汝愚心头如加巨力呼吸困难终于也控制不住涌出热泪。
两人各自沉思再无言语直坐到日薄摄山晚霞积空。津水之上粼粼波光尤如藏金一道道在垂柳长曳的枝条下荡漾开来。此时有数十艘画舫系于岸边有歌声渺渺传来细听去却是“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悲壮歌曲歌者反复吟唱愈加顿挫苍凉此时日沉山后水烟兴起暮色渐深只是歌声绕梁不绝愈加嘹亮。
琴声铮铮忽起悲昂转折徐汝愚听出那是古乐《国殇》是祭祀守土战死将士的祭乐。歌者稍顿复用那悲凉的歌喉和唱: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遥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徐汝愚忆起父亲说过的一句话:群雄并起逐鹿天下互为仇雠。天下蚁民或受役使或遭屠戮生者无使有归亲人残存群雄使之然也天下视之为仇雠。吴储为仇恨蒙蔽投附青州伊族十年练成数千鬼骑侵扰仪兴、白石等地两府六邑十户难留其一那适逢其难的人一定会非常仇恨他了。想到这里对吴储的同情之心便淡了许多收住悲切却更加沉浸于歌声那无边无垠的悲凉中去。父亲常言人最易受到蒙蔽执着自己的信念却让旁人受到伤害。如此看来仇恨便也是使人受蒙蔽的信念了。父亲临死也不忘嘱咐我忘却报仇想是不希望我受到仇恨的蒙蔽。只是听吴储说自己经脉受损怕是活不长久报仇之事更是无从提起。
一时想呆了直到吴储拍醒他方觉察已是月至中天星汉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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