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遍洒虚空无障碍 妙参禅理出重关(2/2)
蓝玉京道:“大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刚才暗中助我一臂之力的人一定是你对吗?”
东方亮道:“你猜得不错。我是一直跟踪你的。你知不知道我是想利用你?”
蓝玉京道:“我不管你意欲如何你总是救了我的性命我和你相识以来也只有从你这里得到好处。你上武当山挑战一事一来并没伤人二来亦已在当场由本派的掌门当众了结了。这是无色长老告诉我的。武当派别的人对你的想法如何我不知道。我是不会把你当作敌人的。”
东方亮道:“多谢。”
蓝玉京道:“既然你也是要见慧可大师你有什么话我可以代你说。”
东方亮脱下一个指环说道:“你只须替我把这个戒指给他一看就行。
蓝土京道:“慧可大师是早已知道你的吗?”
东方亮道:“慧可来少林寺挂单的时候我还未出生呢他怎会知道我?”
蓝玉京道:“那么假如他问起这个戒指的来历我怎样说?”
东方亮道:“你只须说戒指的主人现在正在去断魂谷就成了。”
蓝玉京道:“断魂谷那是什么地方?”
东方亮道:“慧可大师知道的。少林寺的方丈和座都在等你呢你快点进去吧。”
方丈亲自迎接一个未成年的“小施主”入寺寺内众僧都已得到消息无不惊诧。
香积厨的主持僧人在寺中的地位不高但却是管辖做烧火、挑水这些杂工的和尚慧可正是归他所管。他听得风声早已在恭候方丈亲临了。
痛禅上人皱眉道:“我是为了一桩私事的并非来此巡视你们不必拘礼。”
香积厨主持法号了凡年纪和圆性差不多但却是比圆性小一辈的弟子主持虽然这样说他还是恭恭敬敬行过参拜之礼方始说道:“是请方丈吩咐。”“
痛禅上人道:“慧可是你这个部门的吧他在不在这里?”
了凡道:“不错他是在这里执役烧火的。”
痛禅上人道:“这位小施主想要见他……”
他话未说完蓝玉京便即站起来道:“不敢晚辈是奉了敝派师祖之命特来拜访这位大师的。”
了凡吃了一惊心里想道:“原来果然是真的好在我平日没有亏待慧可。”使即说道:“请方丈和小施主稍坐片刻我马上唤慧可出来。”
痛禅上人道:“不可以这样你应该带我去拜会他!”
了凡大惊道:“方丈你……”这“拜会”二字他根本就不敢说出口来。
痛禅上人微笑道:“我现在不是以方丈的身份去见他我是陪同本寺的贵客去拜访他的。他是主中主我是主中宾按规矩你还应该先给我通报才对你明白吗?”
了凡呐呐说道:“是不过……”
痛禅上人道:“不过什么他的活儿还未干完吗?”
了凡道:“不是他现在是在房间歇息。”
原来慧可有睡午觉的习惯他在香积厨执役的众僧中年纪最大又患有咳嗽的毛病了凡对他比较优待让他和一个挑水和尚同住一个小房间他做了午饭之后要睡两个时辰午觉了凡也从不干涉他的。
本无大师道:“那你还待什么?”
了凡只好带领他们走到慧可住的那间房前未到门前就听得慧可的鼾声。
本无大师这才知道慧可正是在睡午觉正在踌躇该不该将他唤醒了凡已在敲门了。
蓝玉京道:“方丈请你回去吧。这位大和尚请你也不必惊醒他了。我可以在门外等候他醒来。”
但了凡是用力敲门的慧可已经给他惊醒了。
“浑小子你不知道我在睡午觉吗?别来吵我!”慧可是习惯把那个和他住在同一房间的挑水和尚唤作“浑小子”的。
了凡甚为尴尬忙道:“慧可你清醒点儿听我说吧。来找你的是本寺的方文你还不起来开门?”
慧可咳了两声说道:“你答应过我可以在这时间睡午觉的。我的活儿干完了方丈也不能管我。对不住请你告诉方丈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接待他。”
了凡红了脸不知是作的好还是不作的好。只听得痛禅上人已在微笑说道:“慧可你睡午觉我不打扰你了。不过有位客人是武当派老掌门无相真人的徒孙他是奉了无相真人之命来拜访你的客人远道而来你……”
慧可说道:“既然是专程来拜访我的我不见客那就是失礼了。不过我只能见想要见我的客人。”
痛禅上人道:“这个当然我只是陪客人来找你罢了并不是要和你一同会客的。”回过头道:“了凡这里没你的事了。”了凡讪讪地跟他出去到了外面痛禅上人人低声说道:“在慧可送走客人之前不许任何人去打扰他。”了凡奉命唯谨在方丈走后他亲自在僧舍的外面那道大门把守。
蓝玉京走进房间只见一个枯瘦的老僧懒洋洋的坐在床上边抓虱子边说:“我来了少林寺将近三十年你是第一个来找我的客人。我是看无相真人的面子才见你的你知不知道?”
蓝玉京道:“多谢大师接见。”说着便行参拜之礼。
慧可说道:“我又不是菩萨你拜我做什么?咳、咳我最讨厌年轻人拘谨得像小老头一样起来吧!”突然伸手来扶蓝玉京.但出手的式子却似乎是一招可以令得蓝玉京残废的分筋错骨手法。
蓝玉京吃了一惊不假思索的就用了一招太极推手上身一抬手势划圈化解他的劲道。这些日子他全副心神在钻研太极剑法这招推手也就不知不觉包含有他所妙悟的创意在内。
慧可吃了一惊似乎颇为惊诧。小臂转了个圈托着蓝玉京肘尖轻轻将他抚了起来说道:“你今年多大年纪?”
蓝玉京出的内力好像泥牛人海一去无踪比起慧可惊诧更甚。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对方只是在试他的武功绝不含有恶意在内。
他定了定神说道:“十七岁了。”
慧可说道:“你的内功是无相真人亲自传授的吧?”
蓝玉京道:“不错。”心里想道:“他只是这么轻轻一伸手.就能够一口道破我的内功的师承所自眼光的锐利恐怕也在少林寺达摩院座长老本无大师之上。”
慧可适:“这就怪不得了。不过你的剑法却有点奇特是哪位道长教你的。”
蓝玉京道:“是弟子从师祖所传的剑诀中自行修习的也不知对不对?”
慧可叹道:“奇才奇才将来你的成就恐怕还在你的师祖之上。我和你的师祖已经有三十年没见面了他老人家可好?”他在少林寺只是个烧火和尚对外间的消息自是比较隔膜。
蓝玉京道:“师祖已经不幸去世了。”
慧可道:“菩提非树明镜非台死生本来也是幻想。不过他老人家是我最心仪的人我却是不能无憾。难得他老人家记得我这个不成材的后辈。他是几时仙去的?”
蓝玉京道:“就是在我下山那天。我是奉他老人家的遗命特来拜访大师的。”
慧可道:“什么大师我只是个烧火和尚。你的师祖看得起我我也不把你当作外人看待我想你的师祖并不是只要你来看我的吧?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蓝玉京道:“师祖叫我去找七星剑客但他却不知道七星剑客的下落是以叫我来求前辈指点。”
慧可听了许久都没说话。
蓝玉京思疑不定心里想道:“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这又有什么为难之处?”
慧可忽道:“晦闻道兄还在武当山吧?不知他可安好?”
蓝玉京不懂他因何有此一间怔了一怔说道:“武当山似乎并没有一个叫做晦闻的道人!”
慧可皱眉道:“他上武当山还在我来少林寺挂单之前你怎会一点也知道?”
蓝玉京道:“本派的长老连早已去世的无极道长在内我所知道的也只三个人。其他两位长老的道号是无量和无色。并没有以“晦”字排行的长老。
慧可道:“他不是武当派的长老但听说他却是一直服侍无相真人的。”
蓝玉京这才恍然大悟说道:“哦原来你说的是那位聋哑道人?”
慧可也是不觉一怔“他是几时变得聋哑的?”
蓝玉京道:“我不知道听几位长老说他好像是来到武当山的时候就已经是聋哑的了。”
慧可叹口气道:“我懂了。他要做个又聋又哑的道人就好像我要来少林寺做个烧火和尚一样。”
蓝玉京心道:“原来聋哑道人本名晦闻他大概也是因为有难言之隐故此掩蔽本来面目投身武当的但听慧可大帅的口气难道他的聋哑也是假装的吗?”
但他还是有所不明问道:“这位聋哑道人可是和七星剑客有甚相干?”
慧可说道:“他和七星剑客本是好朋友后来却因一点误会波此都闹意气以至反目。无相真人并不知道我认识七星剑客想必就是他告诉无相真人的。对啦我正想问你这个聋哑道人对你好不好?”
蓝玉京道:“武当山上最疼我的人除了父母之外第三个是我的师祖第四个就是他了。”第三个他本来是想说他的义父不歧的但因义父传授剑法以假作真的疑团盘桓他的心中终于令他不能不忍着痛苦把义父的名字删除。
慧可道:“你为什么要找七星剑客?”
蓝玉京道:“是师祖叫我去找他的我也不知道为了何事?”
慧可道:“那么你知不知道七星剑客是什么人?”
蓝玉京道:“我既不知他是何方人氏也不知他姓甚名谁。有关他的事情我可说是一丁点都不知道。”
慧可道:“他姓郭名东来三十年前是有名的沧州剑客。只因他的剑法甚为奇特每一招都有七个剑点倘若被他刺着一剑身上就有七处伤痕因此又得了一个七星剑客的雅号。二十多年前他前往辽东一去不复返有人说他已经死掉但也有人说他是改名换姓退出江湖。总而言之从此就没人知道他的音信。日久年深一位大名鼎鼎的剑客也就渐渐被人遗忘了。”
蓝玉京大感奇怪:“一位失踪了二十多年的剑客为什么师祖要我寻找他呢?”
慧可也是同样觉得奇怪他好像喃喃自语说道:“无相真人和郭东来并无来往更不可能有什么瓜葛当然不是为了他自己的事。郭东来失踪之时(说至此处眼睛才移到蓝玉京身上像是在问他了。)你还没有出世为什么无相真人要你去找他呢?”
这个问题正是蓝玉京想要别人替他解答的你叫他能说些什么?
慧可住的房间白天也很阴暗此时他目不转睛地望着蓝玉京好像现什么似的忽然打开窗子说道:“你站在窗口面对着我对就这样站不要动。”
蓝玉京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照他的吩咐做了。
慧可喃喃自语:“真是有几分相似。”忽地问道:“耿京士是你的什么人?”
蓝玉京不觉一愕说道:“这个名字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慧可“咦”了一声说道:“你不是姓耿?”
蓝玉京道:“你为什么这样问我?我姓蓝。”这已经是第二次有人以为他是姓耿的了第一次是那个“青蜂”常五娘。
慧可没有回答他却反问道:“你的爹爹是做什么的?”
蓝玉京道:“我爹爹名叫靠山少年时以打猎为生现在是在武当山上种菜。”
慧可道:“这就不对了。”
蓝玉京道:“为什么不对?”
慧可仍然没有回答再问:“你不知道耿京士那么在武当派曾经享过盛名的两湖大侠何其武你知不知道?”
蓝玉京道:“知道说起来我还应该称他做师祖呢。不过只是个未曾见过面的俗家师祖。”
慧可道:“此话怎讲?”
蓝玉京道:“我的师父在未出家之前曾经做过他的弟子。”
慧可道:“如此说来你的师父是不是在何大侠去世之后方始拜在无相真人门下?”
蓝玉京道:“不错。”心中不觉兴起一个疑团但一时之间却不知好不好就拿来问这个和他刚刚相识的慧可大师。
慧可的脸色似乎显得有些异样声音急促问道:“你的师父叫什么名字?”
“道号不歧。”
“我要问的是他的俗家名字。”
“好像叫做戈振军。”
慧可道:“对了唔不对!”
为什么又对又不对呢?蓝玉京莫名其妙。不过他还没有问出来慧可已在说道:“你再仔细想想你的师父真的是从来没有和你提过耿京士这个名字?”
“真的没有。”
“这就有点奇怪了。”
“为什么?”
“你的师父和耿京士本来是师兄弟。”
蓝玉京“啊”了一声不知说什么好。心里像塞了一团乱麻似的情绪十分混乱。但又好像在暗室里看见一线光亮。
原来他并不是第一次听见“耿京士”这个名字。不错他的师父未曾和他说过但在慧可之前却也另有一个人和他说过了。就是在他和东方亮一起碰上无色长老那天无色长老打跑了东方亮和他谈及的。
不过无色长老只是在提起武当派的几个始终尚在悬疑的“案子”之时“顺带”提起耿京士这个这个名的因为耻京士在无色眼中并不是一个重要角色。但对蓝玉京来说可就不同了。尤其是在常五娘将他当作是“姓耿的”之后他已隐隐感觉得到他和这个“耿京士”很可能是有点不寻常的“关系”了。
慧可见他面色苍白说道:“你怎么啦?”
蓝玉京道:“有一件事我不知该不该问?”
慧可道:“你尽管说。”
蓝玉京道:“大师你刚才望着我说了一句话。你说:真是有几分相似那意思是不是说我像另外一个你认识的人?”
慧可道:“不错。”他好像在回忆往事过了一会方始继续说道:“就在我出家那年我曾经到过何其武家中。那时耿京士也只不过十六岁就像你现在这样。不过他比你活泼一些很能逗人欢喜。”
蓝玉京勉强笑道:“我其实也是很淘气不过在前辈的面前不敢放肆罢了。”
慧可道:“我并不是说你不讨人喜欢我是说假如你活泼一些就和耿京士更相似了。”
蓝玉京道:“何其武只有两个徒弟吗?”
慧可道:“他还有个女儿女儿的年纪和耿京士差不多。不过他的女儿却是由他作主自幼就许配给他大徒弟戈振军的。戈振军就是你现在的师父。”
蓝玉京道:“为什么?”
慧可道:“戈振军的年纪虽然比较大但却是何其武自小将他抚养成*人的何其武当他好像儿子一般因此尽管何其武也很喜欢耿京士但还是和大徒弟的关系亲密一些。”
蓝玉京道:“听说何其武是被人害死的。”
慧可道:“是呀这件事是武林的疑案之一。”
蓝玉京:“他的女儿呢?”
慧可道:“我不很清楚但听说好像和耿京士都已遭了不幸。”
蓝玉京“啊了一声说道:“怪不得我的师父长年郁郁不欢。原来他是有着这样一件伤心之事。”
慧可叹口气道:“是啊据说何其武本来已经准备给他们完婚的想不到生了这样的意外。”
蓝玉京道:“我的师父是个孤儿只不知那位耿师叔有没有亲人?”
慧可说道:“据我所知他好像也是父母早已双亡的他遇难那年也还未曾娶妻。”
这倒并不是他故意隐瞒事实当年耿京士和何玉燕私奔本来就是一件很少人知道的秘密。
蓝玉京松了口气暗自想道:“如此就来倒是我瞎猜疑了。人有相似我长得有点像那位耿师叔也不算什么稀奇义父大概是因为不愿重提往日的伤心事所以才没有对我说吧。那位和他有婚姻之约的何姑娘他不是也从没提过吗?”
但慧可觉蓝玉京长得像耿京士却是不禁有点思疑了。要知何其武当年为了不让家丑外扬是曾为女儿私奔之事力加掩饰。但任何秘密都不可能遮掩得密不通风的。
慧可也曾听过一些有关何家的“风言***”而且他还比别人多知道一件事情。他知道耿京士和一个女子曾经到过辽东。只不过那个曾在辽东碰见耿京士的人只认识耿京士不认识何玉燕。而慧可也只是要向那个人打听他的好友七星剑客在辽东的失踪之谜对耿京土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辈管他曾在哪里出现他也不会怎样放在心上。
但此际蓝玉京是奉了无相真人的遗命来拜访他而他又觉蓝玉京长得有几分像耿京士他就不能不想起那件事了。他并不相信“谣言”不过有没有可能是耿京土在辽东和另一个不知名的女子的私生子呢?“但这个少年姓蓝他的父母也还健在我这猜想嗯恐怕只能说是荒唐透项的胡猜了。”
慧可不便对蓝玉京说出来自己的猜疑道:“耿京士的死于非命我只是风闻。内情如何就不清楚。不过耿京士只是武当派一个无关轻重的俗家弟子我只因见你长得和他有几分相似一时好奇问问而已。咱们还是回到正题来吧。嗯无相真人为什么要你寻找七星剑客呢?”
蓝玉京道:“师祖没有明言或者见到了七星剑客就会知道的。”心想你若知道七星剑客的下落说出来不就行了?又何必去揣究原由?
但慧可却似乎很重视“原由”他没有搭话好像仍在思索。
蓝玉京忽然想起一事说道:“那位七星剑客郭东来是在辽东失踪的?”
慧可道:“不错那是差不多三十年前的事了。”
蓝玉京道:“我的师父今年才去了一趟辽东是上个月才回来的。”
慧可道:“令师是因何事去的?”
蓝玉京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奉了师祖之命去的。”
慧可忽的好似恍然大悟的神气说道:“这就对了。”
又是一个“对了”不过这一次蓝玉京却是懂得慧可说这“对了”的意思的。
“前辈的意思敢情家师之去辽东乃是奉命查探本派的那几宗疑案?”
慧可适:“对了。我正是这样想。因为贵派被害的无极道长和两湖大侠何其武等人都是武功极强的高手案子若是中原的武林人士做的不会经过了十六年都查不出一点端倪。辽东是女真族的地方女真族自努尔哈赤兴起就不断想侵人中原。因此也就很有可能那凶手是从辽东来的了。郭东来在辽东失踪倘若他还活在人间那就是最熟悉辽东情况的人了。无相真人那次派令师前往或者就是想找到这位失踪的剑客好向他打探吧?”
蓝玉京道:“那么这位七星剑客是否还活在人间?”
慧可道:“如果他已经去世我想总会有人告诉我的。”言下之意当然是还活在人间了。
蓝玉京正自欢喜只听得慧可继续说道:“不过你来求我指点我却恐怕要令你失望了。”
蓝玉京一怔道:“前辈有甚难言之隐。”
慧可说道:“不是难言而是根本说不出来。”他顿了顿缓缓说道:“这二十年来我每天在少林寺里所做的是烧火、煮饭一类事情足迹不出寺门可说已是与世隔绝。所以我虽然相信七星剑客还在人间却又怎能知道他的下落?”
蓝玉京大为失望说道:“晚辈奉了师祖遗命只要这位七星剑客还在人间晚辈就非找到他不可。不知还有别的办法可想吗?”
慧可苦笑道:“我没有把握找到七星剑客但如果世上只有一个人能找得到他的话那恐怕也只有我了。”
蓝玉京说道:“如此说来前辈若肯带引弟子去找这位七星剑客即使没十分把握机会也总是比弟子自行摸索大得多了!”
慧可若有所思默然不语。
蓝玉京颇为不满站了起来说道:“弟子也知这是不情之请前辈既是有为难之处弟子告辞!”
慧可忽道:“且慢!”
蓝玉京停下脚步说道:“前辈有何吩咐?”
慧可说道:“我曾经受过今师祖无相真人的恩惠这世上如果只有一个人可以令我离开少林寺的话那也只有无相真人。”
蓝玉京喜道:“多谢大师。”
慧可道:“你等一等。”打开房门缓缓说道:“了凡师傅请你屈驾来一趟。”了凡是管香积橱那个和尚此时正在僧舍外面的大门把守不许“闲杂人等”进来。慧可说话的声音一如平时但已传到他的耳朵。
了凡走了进来面上堆满笑容对这个本来是归他管辖的烧火和尚恭恭敬敬说道:“客人要走了吗?有什么事要我代劳?”
慧可说道:“我要和这位小施主离开本寺请你禀告方丈。”
了凡吃了一惊说道:“你要离开本寺?是离开一两天还是……”
慧可道:“我恐怕不回来了。”
此言一出了凡的神色似乎更惊诧了。
他呆了片刻说道:“慧可你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要不是这位施主今日来到本寺我还不知道你是大有来历的呢。平日怠慢之处请你包涵。”
慧可道:“好说好说。这些年来多承你的关照请恕我是无以为报了。”
了凡说道:“慧可以往的事不必多说了但经过今日之事我看得出来方文显然对你十分看重你又何必离开?”
慧可淡淡说道:“来即是去去即是来。我从来处来就该从去处去来也不是来去也不是去请你禀告方丈。”
了凡苦笑道:“我不懂你打的偈语不过你既然去意已决我只好代你禀告了。”
了凡走了出去蓝玉京忍不住问道:“去找七星剑客是要冒很大的危险吗?”
慧可说道:“我不知道但按常理来说我隐居少林寺二十多年如今重出江湖料想也没有几个人认得我了或者会有一些艰难挫折但太大的危险我想不会有的。”
蓝玉京道:“那么在找到七星剑客之后前辈还是可以重回少林寺啊。”
慧可苦笑道:“我的行藏已经给人识破连了凡都对我另眼相看了。我来少林寺不过是求个安静经过今日之事你想我还能够呆得下去吗?”
蓝玉京甚感歉疚说道:“都是晚辈不好此来扰乱了前辈的清静。”
慧可道:“不关你的事一切都是讲个缘字。我尘缘末净你不来我恐怕也不能够在少林寺做一辈子的烧火和尚的。”
两人闲话一会还未见了凡回报。蓝玉京想起东方亮嘱托他的事情他本来准备在慧可与他走出少林寺之后才说的但既然闲着没事就先对慧可说了。
慧可一怔道:“你有个朋友也想见我?”
蓝玉京道:“不错只不过少林寺的规矩要考较他的武功他输了给圆性大师不能进来。”
慧可道:“你的朋友姓甚名谁?”
蓝玉京道:“他复姓东方单名一个亮字。”
慧可道:“哦他复姓东方?”
蓝玉京将那个戒指拿出来道:“这是他叫我拿给你当作信物他说你见了这个戒指就会知道他的来历。”
慧可见了这个戒指神情似乎显得有些异样喟然叹道:“不错天下只有两枚这样的戒指它的主人当然不是西门便是东方。我曾经答应过这两个人看见戒指如见敌人拿这个戒指来求我的不管赴汤蹈火我也非做不可。好你说他有什么事情求我?”
蓝玉京道:“他没有说。”
慧可道:“哦他要亲口和我说?那么他是在寺门外等我了?”
蓝玉京道:“他好像已经走了。”
慧可皱眉道:“走了?他没说一句话就走了?”
蓝玉京道:“他要我转禀前辈他是去了断魂谷。”
慧可道:“去了断魂谷?难道他是和断魂谷主韩翔有什么过节?唉这可令我有点为难了。”
蓝玉京不知道断魂谷韩翔是何等人物而且虽然他与东方亮已是以兄弟相称但他对东方亮的底细也知道极为有限的自是插不上话头了。
慧可忽地苦笑道:“我是否能够走出少林寺的大门还未知道呢且待出得了寺门再说吧。”
就在此时有个和尚走了进来。蓝玉京听得脚步声还以为是了凡回来一看却是从未见过面的中年和尚。
这中年和尚也不理会有外人在旁一进来便急忙问道:“师父你当真要离开少林寺么?”
慧可说道:“不错你我师徒的缘份恐怕要尽在今日了。我可以请求方丈给你找一个师父。你可做少林寺的正式弟子不比现在这样只是做一个烧火和尚的挂名弟子。”
那和尚道:“我不稀罕做少林寺的弟子也不想拜别人为师。师父你可以带我走么?”
慧可道:“不可以。有缘相聚缘尽则散。你见过天下有不散的筵席吗?”
那和尚这才注意到站在旁边的蓝玉京。说道:“师父听说你要和这位小施主一起去是吗?小施主我不知道你要找我的师父陪你到哪里去但你可不可以帮我求求师父许我同行我叫做了缘是少林寺的一个挑水和尚这几年来我和师父同住这间房间当真可说得是朝夕不离的。”
蓝玉京知道这是办不到的事因为让他同行的话那就是要连累他也卷入江湖的漩涡了。
了缘对师父依依不舍令得旁观的蓝玉京都受了感动蓝玉京的脑筋比较灵活便道:“我是外人对你们师徒的事情本来不该插嘴但我却有点顾虑不知好不好说出来?”
慧可道:“我正想找个人商量你说好了。”
蓝玉京道:“前辈既然想得到留在寺中今后的日子就恐怕不能安静过了那么令徒留在寺中恐怕也是难以避免招来烦恼吧?”
慧可霍然一省说道:“我幽居二十年当真是有点老糊涂了见事之明还不如你。你说得不错我既入佛门就不该做个自了汉。”
说至此处回过头来对了缘道:“好我可以替你求情请了凡准你离开本寺你和我不同只须了凡和戒律院的管事僧人允许大概也没人要搬出什么规矩来为难你了。”
了缘喜道:“那么师父是肯携我同行了。”
慧可道:“不是同行亦非分手。”
了缘道:“师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不懂。”
慧可若有所思忽道:“了缘你替我做一件事好不好?”
了缘道:“师父你只须吩咐就是。”慧可道:“我要你替一个人带个口信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了缘道:“何人?何地?”
慧可道:“托你转信的人名叫东方亮那个地方是远在回疆的念青唐古拉山山上有个圣女峰圣女峰内有个百花谷谷中有一家复姓西门的人家。”
蓝玉京十分奇怪:“他还没有见着东方大哥怎的就说大哥要托他送信?”
了缘道:“我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走到那个地方。但我相信我会找到那家人家的。”
慧可道:“我也相信你有这份毅力嗯让我想想收信的人应该是谁?他的姨母?晤还是他的表妹好些对你就替东方亮带个口信给他的表妹西门燕吧。”
了缘道:“这口信怎样说?”
慧可又似若有所思没有立即回答。
蓝玉京正自心想莫非他是碍着我在一旁?只见慧可已经抬起头来说道:“东方亮就是和这位施主一起来的那个少年你出去看看他走了没有?要是他已经走了你立即回来回来我再告诉你。”
了缘道:“要是他还没有走呢?”
慧可道:“那还用得着问吗当然是由他自己告诉你了。”
了缘自责道:“是弟子真笨。”
蓝玉京想起一事了缘一走开他就忍不住问道:“前辈知道东方亮有个表妹?”
慧可说道:“东方亮和西门燕我虽然都没见过但他们的父亲却曾经是我的好友唉这也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说罢连连咳嗽。
蓝玉京待他咳嗽过后说道:“东方亮的姨父是什么人?”
慧可似乎有点诧异盯着蓝玉京道:“你为什么要知道他的姨父是什么人?”
蓝玉京道:“东方亮刚才和我说了一句话他说我的姐姐是在他的表妹家里。但因当时贵寺方丈已在等着和我来见前辈东方亮来不及和我细说是什么一回事了。”
慧可道:“哦原来你是因其女而问及其父。”
蓝玉京心道:“这又有什么不对?”忽地想起:“咦是好像有点不对为什么东方大哥不说是在他姨父家里却说是在他表妹家里?”
心念未已便听得慧可说道:“东方亮的姨父早已去世了。他的表妹可能有点小姐脾气喜怒无常但本性是不坏的。你的姐姐在她那里你可以放心。”
蓝玉京更为奇怪心想:你既然从没见过他的表妹又怎的连她的脾气都知道这样清楚?当然他不敢怀疑慧可乃是“信口开河”但却的确是百思莫得其解了。
他哪里知道西门燕的母亲曾经是慧可少年时的“梦里情人’他曾为她患上单思病而且也正是为了她才削为僧的。他对西门夫人的了解可说是当世无人能及包括她的丈夫在内西门燕是独生女儿慧可虽没见过她却把她想象得和她的母亲当年一样。
慧可继续说道:“既然你的姐姐是在东方亮的表妹家中你也托了缘带个口信去吧。”
蓝玉京心中苦笑:“我自身的来历都未明了却不知怎样和姐姐说才好。”当下说道:“我的姐姐既是住在东方亮的表妹家中我自是放心得下。我也没有什么要特别告诉她的。不过我却不知什么时候才回家侍奉双亲之职只能偏劳她了请她不要为我担心。”
过了一会替慧可去禀告方丈的了凡还没回来倒是他的挂名徒弟了缘先回来了。
了缘的神色似乎有点异样一进来就道:“东方亮已经走了但另外有件事情却是颇为古怪这件事情而且是和你老人家有关的。”
慧可道:“什么事情?”
了缘道:“他们在塔林下面的山沟现一具尸体看伤痕好像是自己失足跌下去的。”
慧可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了缘道:“是个外地来的虬髯汉子。”
慧可道:“跌死了一个异乡人与我何干?”
了缘道:“他们说这个人是在今天早上曾经来过本寺想要求见你老人家的。”
慧可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难道他是因为我不肯见他就自寻短见不成?”
蓝玉京心里明白这个虬髯汉子就是他在塔林碰上的那个人这人是在和他交手的时候着了东方亮的暗算滚下山坡的。他心中颇为歉疚但也不想自陈此事以免枝节横生。
了缘继续说道:“他们说和师父有关不单是指这件事情。”
慧可道:“还有何事?”
了绿道:“他们在这个人的身上现一封信是写给你老人家的这封信他们已经交给弟子带回来了。”说罢呈上那封信。
慧可一看皱起眉头原来信封写的是他的俗家名字而且字迹似乎颇为熟悉。
蓝玉京不懂他何以皱眉但想这封信的内容很可能涉及什么秘密慧可将它拆阅自己可是不便在旁便道:“那位大和尚还未回来待我出去看看”慧可似乎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说道:“也好。”
僧舍外面是一个小小的庭院蓝玉京漫步其中貌似悠闲心里确是思潮起伏许多疑团都无法解开。
忽听的脚步声响蓝玉京抬头一看原来是了凡已经回来了。
了凡道:“小施主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慧可呢?”
蓝玉京道:“他在房里和徒弟说话我闷坐无聊出来随便走走?”
了凡面色沉重说道:“慧可这次意欲出山想必是应小施主之请吧?”
蓝玉京道:“是又怎样?”
了凡道:“小施主是因何事贫僧不敢过问但倘若不是非得慧可不可最好还是让他留下。”
蓝玉京莫名其妙问道:“贵寺方丈不许他离开吗?”
了凡道:“也不是不许……”欲说还休似乎不愿对蓝玉京直说。
慧可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慧可俗缘末了不关这位小施主的事请赐示方丈法谕。”隔着院子和一排僧舍却好似在他们耳边说话一般。
了凡叹口气道:“意马心猿勉强羁勒也是羁勒不住的好吧那也只好由你去吧。”他的话刚说完慧可和了缘亦已出来了。
了凡说道:“方丈说要给你送行他和达摩院的座长老、罗汉堂的主持都在大雄宝殿等候你了。”
慧可苦笑道:“这可真是不敢当了。好我这就去向他们辞行。”
蓝玉京好生纳罕心里想道:“方丈亲自送行这可是极有面子的事啊因何他的眉宇之间却是似有隐忧?”
慧可道:“了缘也想到外面走走请你允许。”
了凡道:“了缘要走那倒不用这样费事待会儿我和他到戒律院说一声就是。”
慧可道:“了缘你把口信带到之后可以暂时住在那家人家我会到那里找你的。如果我能够走出本寺大门的话。”
了缘喜道:“那敢情好。师父你一定可以走出寺门的。”
蓝玉京更加奇怪心想方丈已经答应给他送行他又怎会走不出寺门。
不过他心上的这个疑团也用不着多久就解开了。
他跟着慧可走到大雄宝殿只见方丈痛禅上人达摩院座本无大师大师果然都已经在那里了。另外还有一个他未曾见过面的中年和尚料想一定是了凡所说的罗汉堂主持。待到慧可给他引见果然所料不差罗汉堂的主持是“圆”字辈法号圆真。
痛惮上人道:“慧可听说你要离开本寺?”
慧可道:“是请方丈慈悲。”
佛门弟子说的“慈悲”是含有请对方“从轻落”的意思在内的、蓝玉京听了不觉又是一愕。
本无大师道:“好那我们现在就给你送行只要你走出三道山门海阔天空任你飞翔。”
慧河道:“弟子在少林寺所受的教诲决不敢忘!”
本无大师道:“那是你的事情但只要你今日能够走出少林寺少林寺就再也不能管束你了。”
蓝玉京大吃一惊说道:“原来你们所说的‘送行’乃是要和’他比武。”
痛禅上人微笑道:“这不是比武我门只是恐防他挟带了少林寺的绝技出去所以要试他一试这是本寺历代相传的规矩也并非只是为他而设的。”
蓝玉京心里想道:“不管是怎么一种说法总之他是要凭着本事打出少林寺才行那还不是比武是什么?”
蓝玉京不懂其买这种“送行”方式是和比武不同的。比武的主要目的是分出强弱他们的“送行”却是要试慧可有没有偷学少林寺的绝技。如果慧可本来的武功有限他目前所具的武功大部分是到了少林寺才练成的话在少林寺的顶尖高手一试之下他就必将被逼使出偷学的绝技不行否则他就有丧命之虞了。
本无大师道:“圆真你来送慧可一程。”
圆真道:“弟子遵命慧可师兄请上来吧。盼你能走出大雄宝殿。”原来大雄宝殿的大门就是第一道“山门”。圆真已经站在门口了。本无大师则已走开方丈痛禅上人留下来和蓝玉京在旁观战。
慧可合什道:“请师兄指教。”
圆真道:“不必客气若论辈份你是应该在我之上的。但今日之事我是执行祖师所定的规定那是无法对你客气的。你必须尽展平生所学否则唯有自误”说罢呼的一掌就劈出来。
他这一掌是高高举起直劈下来。毫无花巧但从空中疾劈而下虎虎生风震的蓝玉京的耳鼓都嗡嗡作响确是具有开山劈石的气势!
蓝玉京吃了一惊心里想到:“刚才和东方大哥比武的那个圆性只不过是罗汉堂的一个弟子东方大哥都险些为他所败这个圆真乃是十八罗汉中坐第一把交椅的慧可大师恐怕是难以抵敌他了。”偷看站在他旁边的痛禅上人只见痛禅上人也在点头微笑似是嘉许圆真这一招。
原来圆真这招乃是以少林寺七十二门绝技之一的金刚杵化为掌法的金刚杵是极为沉重的兵器圆真双手空空虚捏作势以意使“杵”他的金刚杵旁人虽然看不见但虚空劈下却好像有了实质一般无形之“杵”比有形之杵更为厉害。
在少林寺“十八罗汉”之中排名第二的圆性杂学最广别派的武功以他懂得最多。但对少林本门的武功却是以圆真所学最博七十二门绝技也学过三十三门虽然“学过”并不等于已经“练成”但说得上是已有相当成就的也有七门之多在少林寺是没有第二个可比上他了。其他未学过的他也都有“涉猎”大致懂得其中秘奥断不至于别人使了出来他也不知。正是因此本无大师才选他把守第一关让他来“考”慧可有没有偷学了少林寺的绝技。
只见慧可一拳打出拳头平伸毫无变化姿势生硬好像初学打拳的人一般用的拳法竟是江湖上最常见的四平拳。四平拳普通之极根本就说不上是属于哪一家哪一派的拳术它是给初学功夫的人练来扎根基的讲究的是四平八稳故而名为“四平拳”。但这样一招平平无奇的四平拳竟然把圆真那招威猛无伦的“金刚杵”化解了。
圆真一见他用四平拳便知其意心里想道:“他用这种最普通的拳法想必是不愿意给我识破他的来历但我苦学多年的少林绝技若给他的四平拳比了下来我也未免显得太无能了。”他身居十八罗汉之颇有好胜之心当下一个“跨虎登山”的身法双掌虎口相对圈花扬起使出了“神化少林”的“黄莺落架”。
“神化少林”是少林十三种拳法中变化最为深奥的一种拳法他左掌圈花一扬掌力已是把慧可的身形罩住右拳遂即划个孤形击出这一拳若然打实慧可的肋骨只怕非给他打断几根不可。
蓝玉京看得手心里捏一把汗几乎失声惊叫好在他没有叫出来已听得慧可干咳两声双拳左右开弓打了出去这一招仍然是四平拳的拳法名称就叫做“左右开弓”圆真被他大开大阖的拳势逼住许多复杂奥妙竟然使不出来。“神化少林”的强攻就这样被他“轻描淡写”地解开了。
痛禅方丈赞道:“要达到重、拙、大的境界可真不容易慧可庶几近矣唉只可惜……”“可惜”什么他却没有说下去了。
圆真赞道:“好功夫!”指法突然又变只见他姘指如戟脚步踉跄好像醉汉似的出指乱点乱戳有如暴风骤雨。蓝玉京大为诧异心道:“这可不像点穴手法啊这是什么功夫呢?”原来圆真使的根本不是指法是少林寺最高的几种绝技之一——达摩剑。
圆真以指代剑力透指尖点刺戳削嗤嗤有声。蓝玉京躲在一角凝神观战他眼中看不见宝剑但却感觉得到这大雄宝殿之内“剑气”纵横!
慧可连连咳嗽似是抵挡不住退出一丈开外突然间只见在他身前涌起一片“黑云”却原来是他脱下了身上的黑色袈裟盘旋飞舞当作盾牌要知他们的武功乃是在伯仲之间圆真使出了少林绝技的“达摩神剑”他已是不能再用寻常的招式来化解了。
裟袈挥舞荡起劲风蓝玉京躲在一角呼吸亦是有点为之不舒忽听得方丈病禅口宣佛号缓缓说道:“凡有执著皆落下乘。但探本源何须求胜!”
圆真本是在不知不觉之间起了争胜之念这才缠斗不休的此时听了方丈的偈语这才不由得心头一凛想道:“是啊再比下去我也不会得到结果的但没有结果却是有了答案那也应该适可而止了。”原来他变了几种少林寺的绝技都试不出慧可的武功来历但却已知道慧可的武学实是胜他一筹。
两人似乎是抱着同样心思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慧可那件残旧的袈裟上出现了疏疏落落的七八个小孔慧可卷起袈裟说道:“师兄剑术通神佩服佩服!”那些小孔是被圆真的指力洞穿的和剑尖刺穿的小孔并无二致。
圆真说道:“拳法也好掌法也好剑法也好有‘法’即落下乘怎如你挥洒自如举手投足自成章法。慧可师兄你用上了本寺的人门拳法那已经是给了我的面子了恕不远送请!”
这番说话倒并不完全是客气的说话它另外还含有一个意思说**可并没有偷学少林派的绝技而这也正就是他要试探的目的不过他得到的“答案”只是在招式方面至于在内功方面慧可有没有得到少林派的内功心法他却是试不出来了。
痛禅举起右手虚空一招慧可手上的袈裟突然飞起落入他的手中这是少林寺绝技之一的“擒龙手”功夫蓝玉京固然看得目瞪口呆圆真更加惊叹心道:“我对本门绝技真是犯了贪多嚼不烂的毛病只要其中任何一种练得方文这样精纯那已是终生受用不尽。唉但要练得这样精纯却不知何时方才能够?”
痛禅接过袈裟朗声说道:“脱下袈裟还依本来面目慧可你可以走了。”
慧可道:“多谢方丈点化多谢圆真师兄送行。”说罢走出大雄宝殿。
痛禅和圆真并没跟他离开蓝玉京走出去与他同行说道:“恭喜前辈闯过了第一关了。只不知前面还有什么人送行?”
这个谜底马上就揭开了。
从大雄宝殿朝着五乳蜂的方向前行走没多远就是少林寺名胜之一的昆卢阁内有著名的五百罗汉壁画据传是唐代名画家吴道子所画过了昆卢阁有一幢山门山门下面有一块光滑如镜的石壁这块石壁更加有名据说达摩祖师当年在此山上面壁九年他所对的石壁就是这一块石壁因此名为“面壁石”。达摩面壁九年石壁印下他的影子迄今一千多年仍然清澈可见。
蓝玉京和慧可一路同行听慧可说“达摩面壁”的故事听得津津有味正自加快脚步想去看那壁上留影忽然看见那石壁下面放着两个蒲团其中一个蒲团坐着一个老僧蓝玉京好奇心起想道:“这个老和尚不在禅房坐禅却跑到这个地方来坐显然是在效法达摩祖师的所为了但若不是大有身份的高僧恐怕也不敢在此地面壁。”蓝玉京正自觉背影似曾相识那老僧已是在蒲团上转过身来不是面壁而是面向他们了。
不是别人竟然是达摩院的座长老本无大师。
本无大师道:“我奉方丈之命送你一程我在这里已经虚位以待了你要下山先得坐一坐这个蒲团。”
慧可悚然道:“弟子不敢!”
本无大师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你在佛门多年怎的还是执著人相我相?达摩祖师可以是你也可以是我你懂吗?”要知佛法讲的是众生平等四大皆空慧可不可敢与达摩院的座比肩那已是存了尊卑之念落入下乘了。
慧可道:“多谢座指点迷津。”
本无大师道:“坐禅是佛门弟子的基本功课你虽然不在本寺也还是佛门弟子所以在你临走之前我要考一考你的坐禅功夫只要你坐得稳这个蒲团不管世路怎样崎岖你也可以走得稳了。”
慧可如有所悟合什说道:“蒲团不是祖师带未蒲团无处不在。若不坐穿蒲团焉能得大自在?”念罢佛偈便即坐上蒲团。
本无大师拿着一串念珠这串念珠共有一百零八颗.用细绳贯串拉直了有六尺多长。本无大师将它屈曲弄成了一个椭圆形分为上下两半叫慧可握着另外一端说道:“你会念什么经?”慧可道:“弟子不会念经。”本无大师道:“好那你心中默念一声阿弥陀佛就拨一颗念珠我也是如此待你的这串念珠移到上面我的这串念珠移到下面这个功课就算做完了。”
两人都是在蒲团上盘膝而坐面对着面低眉阖目只是手指在动。不久慧可将一颗念珠拨到绳圈的上面本无将一颗念珠拨到绳圈的下面快慢都是一样。
蓝玉京站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心道:“难道他们当真只是比试念经、坐禅?”心念末已忽见慧可握着那端珠串如受震荡绳圈也在微微颤抖。本无大师握着的那端珠串和绳圈都是纹丝不动蓝玉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在比试内功?”
不错他们是在比试内功原来本无大师正是因为圆真无法识破慧可所学的内功心法所以才由他亲自出马的。
蓝玉京只看出表面的差别慧可却是身受其苦了。本无用上了“隔物传功”慧可只觉对方的内力似波浪般从珠串传来几乎令他掌握不牢渐渐他的真气运行也受了干扰呼吸为之不舒。
慧可暗暗叫苦“达摩院的座果然是非同小可嗯他苦苦相逼看来他是不肯让我离开少林寺了。”
此时正是少林寺的僧人做午课的时候钟声一声声传来看本无大师只见他好像已是入了禅定的境界对周围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慧可忽地心中顿悟:“佛家不打班语本无大师说要考我坐禅我却怎能只是想到内功的比试上面方丈刚刚说过有胜负之念即是有了执著我必须先去执著!”上乘的内功心法本来就是和禅理相通。他消除了患得患失的杂念心无尘垢灵台重返空明内功的威力也就自然而然的挥了。
说也奇怪刚才他用尽心力去抵御本无大师的“隔物传功”。尚且抵御不住如今他把胜负置之度外根本就不去想它反而感觉不到那股压力了珠串虽然仍在轻轻颤动但在他的感觉却是有如春风吹起湖面的涟漪那起伏的节拍也和他心灵相通。他在不知不觉之间已是忘记了自己正在和本无大师比试内功了。
春风吹起湖面的涟漪不仅只是一种感觉而且变成了他眼前幻相了。他好像回到三十年前在西子湖边追踪他意中人的足迹。
咦那是什么声音?是她在低吟“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跳杨花过谢桥”还是他自己在低唱“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唉都不是是牟沧浪吹萧踏月而来他脱下自己的戒指给她戴上。啊不对怎的牟沧浪却变成了另一个人了是他的好友西门牧。
要达到心中毫无杂念的“禅定”境界是很难的。慧可忘记了现实的世界却神游于太虚之间只是“太虚”也并非空无一物因为他还不能如太上之忘情。于是“心魔”也就乘虚而入了。
眼前幻相纷呈他是局内者迷旁观的蓝玉京见他似喜似忧忽嗔忽怒却是不禁为之骇异莫名了。
本无大帅心里想道:“他的内功倒是止宗内功只可惜定力还是稍欠。不过我只是要试他有没有偷学本寺的内功心法如今已经试出来了那又何必还比下去累他走火入魔?”原来慧可所学的内功心法是和少林寺的内功心法有相通之处但也止于“相通”而已论到博大精深他的所学则是和少林寺的武学相差不止一筹了。
本无拨下最后一颗念珠慧可眼前出现的幻相却是他的意中人把牟沧浪所送的戒指掷在地上铿然有声他一下子就从幻境中醒了过来刚好听得蓝玉京在叫:“慧可大师你为何不拨念珠?”
他拨了最后一颗念珠只见本无大师把手一扬那串念珠飞了起来一百零八颗念珠顿时都变得粉碎从空中洒下。
本无大师朗声说道:“遍洒虚空无障无碍。坐得蒲团出得山门。慧可你去吧!”两人同时下了蒲团。
慧可合什道:“谢大师慈悲。”
本无大师道:“这是你的造化你自己走吧。我不送了。”
蓝玉京跟着慧可走出第二道山门说道:“恭喜大师又过了一关。”
慧可苦笑道:“前面还有一关呢。”
蓝玉京道:“少林寺中武功最高的莫过于达摩院座这一关都已过了还怕什么?”
慧可道:“刚才是座长老有意让我的。少林寺中最难学的也并不就是武功。”
蓝玉京心道:“那是什么?”但见慧可默默前行他也不便多问了。
过了昆卢阁是千佛殿殿中有历代巧手僧匠雕塑的一千多尊佛像姿态各个不同。蓝玉京在武当山就听人说过不过他却是无暇入殿礼拜了。
他们走在一条青砖铺的路上最令得蓝玉京触目惊心的是留在青砖路上那一排排的坑窝。这些坑窝是寺内和尚过去练腿上功夫时踩砖地留下的痕迹。
蓝玉京刚才还在安慰慧可此时却是不禁自己也有点担心暗自想道:“把守第一关是十八罗汉之的圆真和尚把守第二关的是达摩院的座长老本无大师。把守第三关的却又不知是什么样的厉害人物?”
行行重行行不知不觉之间他们已是走到了最外面的一重山门。
站在山门下面的赫然竟是少林寺的方丈痛禅上人。
痛禅上人劈头就问:“慧可我不是来给你送行的你懂吗?”
慧可道:“弟子懂得。”
蓝玉京大惑不解心里想道:“他自己说过是有三个人给慧可送行的又说要慧可走出三道山门才能离开少林寺那么他自己站在这山门之下却为何又说不是送行?”
心念未已只听得痛禅上人缓缓说道:“慧可你来了本寺二十多年了我还没问过你你从何处来?”
慧可道:“从来处来。”
痛禅上人道:“如今你要往何处去?”
慧可适:“往去处去。”
痛禅上人道:“来时何所见?”
慧可道:“见山是山见寺是寺。”
痛禅上人道:“后来呢?”
慧可道:“见山不是山见寺不是寺。”
痛禅上人道:“现在呢?”
慧可道:“见山仍是山见寺仍是寺。”
痛禅上人道:“此山可是原来的山?此寺可是原来的寺?”
慧可道:“说是就是说非就非。”
痛祥上人道:“既是无为有处有还无那你又怎能离开?”
慧可道:“来不是来去不是去身在江湖中心在少林寺。”
那意思是说他初来的时候未闻“大道”(佛家哲理)来的只是躯壳所以说来不是来。如今已经受了佛法熏陶纵然还俗也可说得是佛门弟子了所以说去不是去。
蓝玉京不懂禅机但亦已稍稍可以领悟既然来不是来去不是去那么痛禅上人当然也可说得不是来给送行的了。
痛禅上人道:“答得好但我听得了凡代你禀告你自言尘缘未断。
慧可道:“是弟子确是尘缘未断罪孽难消。”
痛禅上人道:“本来无一物尘世即是西天又有什么罪孽不罪孽的好我再问你何谓尘缘?”
慧可不觉额角沁出汗珠说道:“请方丈教诲。”
痛禅上人道:“我念一段《华严经》给你听:“尘是心缘心为尘因。因缘和合幻相方生。”“尘不自缘必待于心心不自心。亦待于缘。”(注:这段经文的解释请参着任继愈著的《汉唐中国哲学思想论集》中的“华严宗哲学思想略论”这里不赘述了。)
痛禅上人念罢经文作一偈道:“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但依此法修行西方便在目前!咄佛向性中作莫向身外求!”
慧可道:“方丈教诲、弟子谨记。”
痛禅上人道:“好那你可向去处去了。”
蓝玉京没想到这一关竟是这样“容易”就过了他随着慧可走出山门心中还是一片茫然。正是:
山非山兮寺非寺情关闯过闯禅关。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