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旧游人杳(1/2)
飞花时节垂扬巷陌东风庭院。重帘尚如昔但窥帘人远。叶底歌莺树上燕一声声伴人幽怨。相思了无益悔当初相见。
——朱宅竹
正自心乱如麻踌躇不定忽听得玄风道人喝道:“哪一条道上的朋友为何躲躲藏藏光明正大的出来吧!”
躲在云台后面偷听的陈光世只道是已给他们觉刚要应声而出只听得有人纵声笑道:“我早已在这里了你们都是睁眼的瞎子怪得我么?”
炎炎和尚等人抬眼向笑声来处望去只见就在他们前面的一棵树上坐着一个气字轩昂的黑衣人身形随着树枝起伏不定。
那个“葛老二”是个暗器高手有人藏在附近他这个暗器高手竟没觉自觉无颜想要在同伴面前挽回面子一抖手出了七种不同的暗器喝道:“给我滚下来吧!”
黑衣人也不知用的是什么手法只听得一阵叮叮当当之声宛如繁弦急奏葛老二所的七种不同的暗器全部反打回来!
饶是葛老二擅于接暗器也给他闹个手忙脚乱那人反打回来的劲道比出去的劲道大得多他接了一枝袖箭一枝铁莲子跟着来的铁蒺藜他可不敢接了只好一个懒驴打滚身驱倒下这才堪堪避开。铁蔟藜几乎是贴着他的额角飞过。玄风道人见势不好长剑出鞘一招披风剑法替他把其余的四种暗器打落。
葛老二尚未爬起身来那人在大笑声中已是从树上跃下衣袂飘飘翩然而至说道:“我遵命来啦你却怎的躺下去了?有何指教站起来说吧!”
陈光世在石碑后面偷看出去看清楚了这个人不由得又惊又喜。原来这个人是红缨会的舵主厉南星。
红缨会在江湖上是仅次于**帮的第二个大帮会前任帮主公孙宏早已告老退休厉南星是他女婿继承了他的帮主之位。他和金逐流年纪相若交情最好在武林中也是并驾齐名的。陈光世在泰山之会曾见过他。
玄风道人却不认识厉南星怒喝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偷听我们说话!”炎炎和尚连忙说道:“玄风道兄这位是红缨会的厉总舵主!”玄风道人面上一阵青一阵红但说出的话收不回来只好硬着头皮冷笑说道:“是红缨会的总舵主那就更不该鬼鬼祟祟的偷听人家说话了。”
厉南星淡淡说道:“谁叫你们瞎了眼睛什么地方不好谈话偏要在我的身边叽叽呱呱的说个不休嘿嘿我不想听也听见了你们商议的事情也不见得光明正大呀!哼你们商议的是谋财害命不是?我都听见了你们怎么样?”
玄风道人与炎炎和尚交换了一个眼色同声喝道:“那就唯有把你杀了灭口了!”
厉南星一声长笑冷冷说道:“凭你们这点微不足道行就想杀我?也好且看谁向阎王殿上报到吧!”长笑声中宝剑出鞘倏地抖起三朵剑花分别向对方三人刺去。那个葛老二早已爬了起来使一对判官笔。加入了战团。
玄风道人有意炫露他的乱披风剑法东刺一剑西刺一剑看似杂乱无章剑柄微微摇晃忽然间一柄剑化成两柄两炳剑化成四柄四柄剑化成八柄幻出了千重剑影登时把厉南星的身形罩住了。
躲在云台后面偷看的陈光世看得目眩神摇心里想道:“怪不得这牛鼻子臭道士胆敢夸口他这剑法果然颇为不凡。我要不要出去帮忙厉叔叔呢?”
心念未已只听得厉南星冷笑道:“乱披风剑法本来也算得是上乘剑法可惜你练得不到家。”要知厉南星是剑术的大名家在陈光世眼中认为高明的剑法在他看来却是算不了什么。
只见他徐徐出招剑势甚缓剑尖上好像拴着千斤重物似的东一指西一划但却隐隐挟着风雷之声。说也奇怪玄风道人那么奇幻迅捷的剑法竟是一到他身前八尺之内就给迫开连他的衣角都没沾上。
炎炎和尚喝道:“让你也见识见识我的火龙功!”双掌连环劈掌一口气劈出了六六三十六掌热风呼呼连躲在云台后面的陈光世也感到热得难受。
厉南星又是一声冷笑说道:“黄昏日落荒山苦寒多谢你的火龙功暖了我的身子。”单掌拍出登时就像在炎炎的夏日吹来了一股清风令人舒畅之极。
那葛老二本领稍弱但判官笔点穴的功夫却也颇为了得厉南星以一敌三傲然不惧但在迫切之间却也无法取胜。
激战中厉南屋以掌对掌以剑对剑一招“鹰击长空”迫令炎炎和尚回掌自保右手长剑划了一道圆弧化解了玄风道人一招七式极其复杂的剑招。葛老二以为有隙可乘双笔一分分点他两胁的“期门穴”厉南星喝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反手一剑缓慢的剑势突然间快如闪电只听得当的一声火花四溅葛老二右手的判官笔只剩下半截吓得他连忙后退。
就在此时玄风道人也猛地喝道“撒剑!”青光疾闪急刺厉南星虎口。他的乱披风剑法擅于寻暇觅隙这一剑当真可以说是攻得恰到好处。厉南星刚刚削断葛老二的判官笔攻守之势未能立即转换。
陈光世正自心想:“我该出去帮忙厉叔叔了。”哪知厉南星的身法比他的动念还快。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厉南星一声冷笑说道:“不见得!”身形平地拔起长剑向前伸出拍在身前数尺外的一根石柱上这一借力伊如鹰隼穿林登时掠过石柱跃到石碑后面那地方正是陈光世藏身之处。
陈光世张大嘴巴“啊呀”一声却还未叫得出来就给厉南星掩住。
厉南星掩住他的嘴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切不可给他们现!”放开手一个转身又跃出去了。
玄风道人和炎炎和尚刚好跳上厉海星站在最上一层台阶居高临下唰唰两剑左一招“李广射石”右一招“玄鸟划砂”势道凌厉之极玄风道人回剑自保只听得“嗤”的一声炎炎和尚的僧袍却给他削去一幅两人一惊之下都是不由自己的接连退了三级台阶。厉南星占了地利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玄风道人喝道:“有胆的你下来!”厉南星哈哈笑道:“有胆的你可别逃!”果然便跳下去一招“鹰击长空”把玄风道人和炎炎和尚逼得退下台阶又在平地上和他们交锋。厉南星是因为不愿意让陈光世给他们现故此宁愿放弃居高临下的地利。
陈光世是个聪明人吃惊过后仔细琢磨已是懂得厉南星的用意。心里想道:“不错现在他们尚未知道我已知道他们的秘密我可以在暗中行事。比厉叔叔出面方便得多。若是给他们觉至少到三河县救人就没有那么便利了。”
厉南星和三个强敌再度交锋过了半柱香时刻仍是不分高下瞑色四合暮霭含山天色已是将近入黑的时分了。玄风道人与炎炎和尚都是同样心思决不能容厉南星活着下山。炎炎和尚把火龙功挥得淋漓尽致玄风道人把乱披风剑法使得凌厉无前葛老二本领虽稍差那剩下的一支判官笔也像一道银蛇绕着厉南星的身形飞舞笔尖所指不离三十六道大穴。
只见厉南星出剑收剑似乎渐渐显得有点窒滞生硬陈光世暗暗吃惊:“好汉敌不过人多久战下去只怕厉叔叔会有闪失。”炎炎和尚那热呼呼的掌风饶是陈光世躲在云台后面也是感到越来越是难受。
陈光世心里想道:“虽然我是不能让他们觉但厉叔叔受困我焉能袖手旁观?不如我用冰魄神弹暗中助他敌人未必知道。当真给他们觉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陈光世却不知道厉南星此时之所以采取守势乃是因为他正在默远内功准备反击的。
冰魄神弹乃是陈家的独门暗器、武林异宝它是用唐吉古斯山上冰履之中的万载玄冰提炼成的别的暗器讲究的是准头和劲力只有冰魄神弹是仗着本身的阴寒之气伤人。
云台下面剧斗方酣陈光世偷偷弹出一颗冰魄神弹想道:“厉叔叔练有正宗的上乘内功阴寒之气料想不会误伤了他。这野和尚的什么火龙功却是非给我的冰魄神弹克制不可!”
冰魄神弹见风即化何况是飞入了好像是从鼓风炉中喷出来的热风里面。这颗冰蝉弹将出去无声无息下面的人果然都没觉。
炎炎和尚正在把火龙功挥得淋漓尽致忽地感到一股寒气奇寒刺骨气血不舒!在运功的紧要关头哪容得这样突如其来的侵扰炎炎和尚凝聚在掌心的热力不出去倒涌回来不由得大吼一声口喷鲜血。其他两人却比较好些玄风道人功力深厚只是打了一个寒噤;葛老二的功力虽然还不及炎炎和尚但因冰魄神弹是火龙功的克星故此炎炎和尚受伤最重葛老二却还勉强可以禁受得起。
他虽然禁受得起厉南星可不容他再斗下去腾的飞起一腿将他踢得骨碌碌的滚下山坡冷笑喝道:“你这厮值不得污我宝剑饶你一死滚吧!”
炎炎和尚只道是厉南星的一种独门功夫就在最后才下杀手的喷出一口鲜血之后又惊又怒喝道:“厉南星老子与你拼了!”他料想厉南星决不会饶他是以明知拼斗不过也不能不豁出性命扑将过去。玄风道人抱着了同一心思长剑闪电般的向厉南星急刺。
陈光世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果然没有给他们觉。”他知道炎炎和尚的火龙功已是大为减弱葛老二又已跑了厉南星以一敌二自是稳操胜算用不着自己再冰魄神弹。
不料心念未已只听得炎炎和尚一声大吼从厉南星身旁冲过飞跑下山;玄风道人的衣袖一片殷红跟着也跑了。厉南星似乎是想去追赶他们但身子摇摇晃晃迈出两步便即凝身显然也是受了伤。
陈光世又是吃惊又是后悔心道:“早知如此我应该再几颗神弹拼着给他们觉但厉叔叔却可以免于受伤了。”
炎炎和尚与厉南星最后拼的那掌也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本以为是性命难保的一拼之下忽觉厉南昌的内力减弱许多虽然自己还是拼他不过但他似乎亦已是受了自己所伤。
炎炎和尚得意之极纵声笑道:“厉南星你虽然伤了老子你至少也得卧病半年。咱们后会有期但愿你的伤治得好可莫短命死了。”言下之意即是还要找厉南星报仇。他虽然不敢回头再斗门面话可是不能不说。
厉南昌故意喘着气说道:“很好很好。我也但愿你的伤能够快好咱们再决雌雄。”说了这几句话似乎已是有点支持不住的样子坐在地上。炎炎和尚与玄风道人已是去得远了。
陈光世跳下云台说道:“厉叔叔你怎么啦?”正要过去扶他起来厉南星已是一跃而起哈哈笑道:“我装得像吗?想不到连你也给我骗了。”
陈光世又惊又喜说道:“厉叔叔原来你并没有受伤。但你为什么要放他们?”
厉南星笑道:“我是让他们以为我是受了伤他们才不会提防我呀!多谢你这颗冰魄神弹不过你出手却也早了点儿。我本来想再斗百招之后才装作两败俱伤好教他们更不会起疑的。”
陈光世暗暗叫了一声“惭愧”说道:“厉叔叔你装作受伤是为了方便入京行事吧?”
厉南星道:“不错我要杀他们不是不能但还是留下他们的好。让牟宗涛帮忙尉迟炯把李光夏救出来不是可以省却咱们许多气力吗?杀了他们反而打草惊蛇吓得北宫望和牟宗涛不敢按照原来的计划那就倒是误了事了。”
陈光世说道:“原来他们的说话厉叔叔你也都听见了。我却在为尉迟大侠担心呢。”
厉南星道:“你是不是想入京报讯?”
陈光世道:“不错但我又好生委决不下。邵老前辈和萧夫人的女儿被他们捉去了家父和他们两家颇有交情此事我已得知自是不能坐视。”
厉南星道:“你到三河县救人我入京报讯。”
陈光世正是这个主意说道:“好。那么我先到三河但愿能够顺利救出她们再入京拜见厉叔叔和尉迟大侠。”
厉南星道:“你救了人赶快回去切莫入京。”
陈光世诧道:“为什么?”
厉南星说道:“北宫望的统领府能人不少。炎炎和尚虽然不知道是你的冰魄神弹回去一说别人看了他的伤势就难保没有人看得出来。我想令尊大概也不愿意你在外面‘闯祸’的。”原来陈光世的祖父曾经做过朝廷的大官是以他的父亲陈天宇虽与反清的义士结交但却不愿正面与朝廷作对。
陈光世方才明白原来厉南星刚才不许他露面还有这么一个原因。心里想道:“其实爹爹早已是受鹰爪思疑的了。那年萨福鼎六十大寿送了帖子来我爹爹不去道贺听说他们就很不高兴声言要对付我的爹爹。目前不过暂且相安无事而已迟早也免不了要和他们冲突。”不过厉南量以长辈的身份嘱咐他陈光世却也不便多言只好应诺。
厉南星道:“救人如救火咱们这就分道扬镰吧。”
陈光世忽地想起一事说道:“厉叔叔你到了京城会不会去见戴谟?”
厉南星道:“戴谟是我的老朋友我这次到北京去本就是准备住在他的家里的。你有什么事吗?”
陈光世道:“正是有一件事情想拜托叔叔。”厉南星道:“说吧!”
“我刚才结识了一位新朋友他就是和孟元齐名的宋腾霄。他和他的一位姓吕的师妹也是住在戴谟家里的今天才从京城出来到此游玩听说准备在这里逗留几天在这山上的道观借宿。”
厉南星道:“宋腾霄是江湖上的后起之秀我也常常听得武林朋友谈起他。可惜我现在都没有工夫见他了。可是他有什么事情要你转告戴谟么?”
陈光世道:“他这欢到北京是想找寻他的好友孟元的但如得不到他的消息也不知他来了没有。”
厉南星道:“刚才那个炎炎和尚和那牛鼻子(玄风道人)谈话好像是说孟元已经到了北京。北宫望和牟宗涛串通就是想要对付他。”
陈光世道:“是呀。所以我想转托叔叔将这件事情告诉戴谟。他是老北京说不定可以打听到孟元的消息。”
厉南昌道:“好我会留心在意的。我与孟元在泰山之会结识我也很想再见到他呢。”
两人分手之后陈光世连夜赶往三河县。他却不知道在他的前面有一个人也正是要到三河县的这个人乃是孟元。
这两天北京风声正紧孟元是个胆大心细的人心里想道:“我负了义军的重托可不能闹出事来。”蓦地想起云紫萝的老家是在三河县三河县离北京不过两日路程“不如到三河县看看紫萝是否已经回家顺便避一避风头待得风声平静再回京吧。”打定主意于是就转道前往三河了。
孟元小时候曾跟随师父金刀吕寿昆到过三河也曾在云紫萝家里住过旧地重来不知不觉已是将近二十年了。
二十年前事一到心头儿时旧侣相见恐无由。孟元踏进这条山村自是不禁甚多感触了。
蓦地想起了与云紫萝分手前夕宋腾霄给他看的那幅图画那幅画是宋腾霄父亲少年时候画的画中三个少年骑着骏马在原野上奔驰一个是孟元的师父吕寿昆一个是云紫萝的父亲云重山还有一个就是宋腾霄的父亲宋时轮自己。宋时轮这幅画就是纪念他们三人的友谊的。
孟元心头怅愁低声吟诵画上的题词:“秋色冷并刀一派酸风卷怒涛。并马三河年少客粗豪皂栎林中醉射雕。残酒忆荆高燕赵悲歌事未消。忆昨牢声寒易水今朝慷慨还过豫让桥。”
旧地重来心头浪涌。孟元不禁想道:“唉上一代的交情不知我们这一代还能不能继续下去?宋腾霄和我还有见面的机会的只是紫萝和我却怕是相亲争如不亲有情却似无情了。唉我和她的孩子今年也已经有九岁了。她纵然不想见我我也非得见她不可。”
浮想连翩不知不觉云家的大屋已经在望。此时大约是三更时分夜深人静忽听得屋内似有笑语喧喧。
重门深锁屋子里的话声外面的人本来是不容易听见的但因孟元是自小练过暗器功夫的耳目特别灵敏。是以未到门前已是听得内间人语。
一听之下孟元不禁大为奇怪了。“怎的里面全是男人的声音有的还是在划拳赌酒。紫萝和她的姨妈都是爱好清静的决不会邀请这些粗豪的客人在家中闹酒。”
孟元心知有异于是毫不声响悄悄的绕到屋背施展轻功偷偷进去。
云家的客厅前面是一个很大的院庭院子里有几株梧桐树孟元藏身在一棵梧桐树上只见客厅里有六七个粗豪汉子果然正在闹酒。
忽地有一个人说道:“咱们还是适可而止的好可别喝醉了。”另一个人道:“怕甚么?”那人说道:“你忘记了玄风道长怎样吩咐咱们吗?”此言一出接连有好几个人笑了起来!“廖大哥你也忒小心看守两个小姑娘还怕她们会飞吗?”
那姓廖的说道:“他们当然是飞不出去但也得提防有人来救她们呀!你们知不知道云紫萝新近有了一个情人这个人就是缪长风。”
这几句话听入孟元耳朵不由得他不又是吃惊又是恼怒心里想道:“这班家伙想必不是强盗就是鹰爪我岂能容得他们信口雌黄污蔑紫萝?但听他们的口气似乎是有两位少女被他们囚在这儿这两位姑娘却不知是谁?这班家伙为什么别的地方不去偏偏要来这儿把紫萝的老屋占作巢穴?”为了摸清这班人的道路孟元暂且隐忍不希望多听一些。
只听得一个人说道:“缪长风?是不是曾在太湖西洞庭山上和炎炎大师交过手的那个人?听说那次炎炎大师吃了点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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