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力抗金牌舍生救良友 身填炮口拼死护檀郎(2/2)
“张丹枫明早会不会赶来和我同行呢?”云重想起了这个问题心情矛盾之极。他心底里似乎是盼望他能赶来但又似乎不想他赶来若然他真的赶来和自己重归故国那么将来自己的父亲怎样看法他对云蕾的纠缠又肯不肯就此割开?自己的父亲会不会骂自己和妹妹是一对不肖的儿女?
欢欣、忧虑、恩怨、愁烦种种情绪打成了一个个结结在心中剪不断理还乱云重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到这种心情。他独倚栏杆思来想去不知不觉地已听得外面打了四更了。
云重正想回房稍睡片刻忽听得下面人声嘈杂随从上来报道客栈里跳进了一个蒙面的夜行人口口声声说要立即谒见使臣不知是否刺客请云重处置。云重大为奇怪想了一想道:“好让他进来。”过了一阵卫士将一黑衣少年推了上来是蒙古武士的装束但身材苗条却与一般蒙古武干的粗豪大不相类。
云重好生奇怪道:“你深夜求见是何事情?是谁人遣你来的?”那青年武士面上蒙着一块黑巾露出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睛只见他眼波一转低声说道:“请大人摒退左右。”云重的侍从怀疑他是刺客一人上前禀道:“请大人小心。”另一人便待上前搜他的身子那武士陡地闪开两步眼光中露出又羞又恼的神情。云重心中一动挥手说道:“你们都下去吧咱们天朝使者以诚待人何须戒惧。”待随从走开云重随手关上房门笑道:“现在可以见告了吧?”
只见那年青武士将面巾撕下脱了斗篷却原来是个俏生生的蒙古少女。她第一句话便是:“我是也先的女儿!”云重吓了一跳那武士女扮男装早已被他看出不足惊异但她竟是也先的女儿此事却是云重万万料想不到!云重不知也先耍什么花招急忙起立让座道:“尊大人有何见教?为何要你前来?”
脱不花摇了摇头表示并非父亲遣来。云重更是奇怪只见脱不花神色仓皇冲口说道:“云大人你和张丹枫是不是好友?”云重道:“怎么?”脱不花道:“如今已敲了四更只要天色一亮张丹枫全家老幼都要化为飞灰!他的性命如今悬在你的手中你救他还是不救?”云重惊骇之极急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脱不花道:“我父亲恨他助你更怕他回到中华将来永为瓦刺之患所以已派兵围了他的府邸只待天色一亮就要用炮来轰!”云重道:“我如何可以救他呢?”脱不花道:“立刻到张家去!”
云重亦是聪明之人惊惶稍定心中一想便知其理自己是中国的使臣若然赶到张家也先正急于与中国媾和他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开炮。他要等待天亮动手那自然也是避免给自己知道。
这一瞬间云重心头有如平静的海洋突然被风暴激起千重波浪这一去不但要踏入仇人的家门而且误了行程而这日期又是瓦刺的国王和明朝的“太上皇”与他早约定的了!
脱不花双睛注定云重几乎急得要流下泪来忽地颤声叫道:“你到底救他还是不救?”云重心中烦乱之极脑海中陡地闪过张丹枫那丰神潇洒的影子闪过在自己遇难之时张丹枫揭开帐幕笑吟吟地突如而来的神情。这样的人谁能忍心让他死去?
不待脱不花再问云重已蓦然跳起打开房门高声叫道:“派两个人立刻飞赶去瓦刺皇宫通知黄门官叫他立即转达瓦刺国王说我明天不走!”随从们一拥而进纷纷问道:“怎么?”云重道:“你们立刻整装随我出我要去拜会张宗周!”这时他把誓死不入仇人之门的誓言早已抛之脑后了。
刚才那一阵骚动澹台镜明亦已惊起这时正站在云重的卧室门前瞥见一个蒙古少女脸上带着笑容眼角却持着泪珠而且还紧紧地握着云重的手心中正在莫名其妙忽闻得云重说出要去拜会张宗周的话更是惊诧。云重道:“好呀澹台妹子你也去!”澹台镜明心中欢喜无限无暇再问情由含泪笑道:“是呀咱们早就该去了!”这时她才和脱不花互相请问姓名。
客栈离皇宫不远离张家却有六七里路云重一行乘着快马在深更夜静冲出街头自然引起骚动但他们打着明朝使者的大红灯笼却也无人敢予拦阻。云重为了避免经过皇宫抄过僻静的街巷绕道而行刚刚转出葡萄大街这是瓦刺京城中心的大街走到尽头再转过西边就可望见张宗周的丞相府。横街里突然奔出一骑健马拦在前面云重喝道:“我是大明使者谁敢拦阻?”马上人身手矫捷给云重的马头一冲一个筋斗翻在地上仍然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双手高举一面金牌朗声说道:“明朝天子御旨请云大人接诏。”
云重吃了一惊随从上前把灯笼一照云重定晴一看认出是在土木堡明兵大败之时被瓦刺军俘去的大内侍卫之一。那次皇帝身边的侍卫除了战死与自杀之外还有四五个人同皇帝一齐被瓦刺所俘初时本是分开囚禁至云重到来谈和之后瓦刺国王将祈镇接到皇宫待以君主之礼拨了一座宫殿给他居住这几个卫士也就被释放出来仍然让他们侍候他们的故主。
用金牌命令大将乃是中国皇朝的惯例(宋代的岳飞就是被皇帝一连十二道金牌召回)。祈镇在目前严格来说实在还是俘虏的身份他却仍不忘“祖制”这金牌自然是借来的了。祈镇似乎怕云重还不相信金牌之外尚有诏书诏上写着一行草字:“宣使臣云重进宫朝见。”金牌加上招书而且是深夜相召可以料想那一定是极紧急的大事所以才如此郑重。
云重把诏书接过一看那上面还盖有明朝天子的私章字迹也确是祈镇手书那自然是不会假的。云重吃了一惊不知所措。现在距离天亮只有一个时辰若然去朝见皇上只恐时辰一到张丹枫全家老幼就要在炮火之下化成飞灰!但若不去这不接圣旨的罪名可是非同小可!云重拿着诏书踌躇难决澹台镜明叫道:“到了张家之后再入宫朝见。”云重道:“好就是这样。”那捧金牌的卫士仍然跪在马前不敢起身云重道:“你回去禀告皇上吧明早暂不动身最迟午间我一定进宫朝见。”那卫士仍然直挺挺的跪着不肯拿回金牌。忽听得后面马铃之声急促地响又是一骑骏马奔了上来马上人一跃而下又跪在云重的前面。
这人也是伺候祈镇的卫士像先前那个卫士一样也是一手高举金牌一手掏出诏书诏书上写道:“宣使臣云重立即进宫朝见。”字句与上一诏书相同只是多了“立即”二字云重捧着诏书手指颤抖没有主意。脱不花叫道:“管它什么诏书咱们还是照刚才的说法。”话声未了又是一骑快马追来大声叫道:“云大人接诏!”这是云重旧日的同僚皇帝贴身的侍卫樊忠之弟樊俊。只见他也是一手高举金牌一手递过诏书诏书的字句与前一封完全相同但在那“立即”两字旁边又打了两个圈圈表示十万火急之意。云重问道:“樊侍卫究竟是什么事情?”樊俊道:“咱也不知是甚事情只是皇上亲口吩咐一定要云大人立刻进宫朝见不得稽延。”
云重叹了口气须知这金牌召唤实是最严重的圣旨昔日宋朝的名将岳飞尚自不敢违抗何况云重?而且他也怕宫中有变攻败垂成两相权衡自是皇帝更为重要。云重接了三面金牌只得拨转马头对澹台镜明道:“好你们先去。”立刻策马飞奔与祈镇的三个卫士同进皇宫。
澹台镜明已从脱不花口中知道张家之事焦急非常心中恨道:“张丹枫挽救了明朝的江山这倒霉的明朝天子却要累张丹枫送了性命!”但云重决意要去她自是难以阻拦只好率领云重的十八名随从快马疾奔。
哪知在大街的西边瓦刺的京师太尉(武官名相当于明朝的九门提督)早已严阵相待。云重的卫队长上前叫道:“咱们奉云大人之命前往拜访你们的右丞相。”那蒙古太尉道:“那你们的云使臣呢?”随从道:“云大人刚刚奉诏进宫就要赶来。”蒙古太尉道:“既然如此那就等云使臣来了再说吧。我们奉命保护明朝使节你们的使臣不在这担子我们可挑不起。”
脱不花悄悄说道:“咱们冲过去。”只是那边蒙古太尉早已下了命令铁骑横列弓箭手、绊马索都已准备停当严阵相待。澹台镜明与云重的随从识得大体知道若然硬冲事情就不可收拾两国帮交也许因此破裂。何况敌众我寡亦未必冲得过去急忙止着脱不花仍然和他们说理。可是蒙古太尉下了命令便退入阵中任云重的侍从叫嚷他竟毫不答理。
两边僵持不下澹台镜明和那十八名随从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空自心焦毫无办法看来只得等候云重赶回了。可是他们可等张丹枫却不能等。只听得城楼上敲起五更再过些时天色就要亮了!脱不花忽然大叫一声驰马向前冲去!澹台镜明想拉也拉不住!
蒙古兵忽见一个本族的少女冲来怔了一怔弓箭手拉着弓弦不敢放箭挠钩手的绊马索也不敢抛出去。黑夜之中初时本看不清楚但到了阵前在松枝火把照耀之下却有过半数的官官认得是也先的女儿脱不花!蒙古的男女之防本不如中原严谨脱不花又好骑马射箭与许多军官都很熟识。
那蒙古太尉急忙上前说道:“我们奉了太师之命不许闲人通过。”脱不花柳眉倒竖斥道:“我是闲人么?我也是奉了我爹爹之命一定要过!”拍马直冲。蒙古太尉见脱不花从明朝使者那边冲过来虽觉极为奇怪但谁都知道她是太师的爱女见她起泼来横冲直闯无人敢加拦阻只好两边闪开。脱不花冲过了重围抬头一看只见东边天际已露出一线曙光!
此时张家被围合家上下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只有张宗周神色自如似乎对生死都已不放在心上。张丹枫亦是甚为镇定但想起临终之前不能见着云蕾一面心中却是无限悲痛。
这家人团坐在围墙之下围墙外面时不时传来了蒙古兵叫嚣的声音那是死亡的威胁。围墙内一片静寂只听得敲了三更不久又敲了四更北国的冬夜甚长但在这群在死神阴影下的人们却感觉到“寒宵苦短”!
时间慢慢过去死亡的阴影越来越重围墙外面叫嚣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好像四更刚敲了不久城楼上又传来了五更的的声音。张丹枫叹了口气跪在父亲面前道:“爹爹还有什么吩咐吗?”张宗周轻轻抚摸儿子的头含笑说道:“若是一年之前死了我将死不瞑目。如今呢你总算为中国做了一些事情我呢也出过一点点力虽然还未能赎罪心中却也无憾了。”笑得甚是凄凉。张丹枫见他父亲面色奇异之极禁不住心头一动但此时此际还有什么可问?张丹枫只是觉得在临死之前他父亲的心意和自己特别相通他感到有生以来从来未曾与父亲有过像此刻的接近!
澹台灭明也笑一笑道:“主公咱们今日互相告辞!”向张宗周拜了三拜。他心意已决要在敌人的炮弹来到之前就横钩自刎。这时已敲了五更再过片刻天色就要亮了!
忽听得外面一阵叫声澹台灭明道:“天还未亮他们就要炮轰了?”双钩一横张丹枫道:“呀不像!”澹台灭明停下双钩道:“什么不像?”张丹枫道:“好像是有什么人来了。咦来人正在和他们□杀!”跳上墙头一望只见半里之外有三匹健马冲入后阵围在前面的蒙古兵也禁不住骚动起来只是那尊红衣大炮还对准自己的家门。
额吉多带来的武士都是百里选一的精锐个个能拉五百强弓一声令下千箭如蝗纷纷向那三骑健马射去。只听得呼喝声中战马狂嘶远远望去只见那三匹马跳起一丈来高马腹马背都被利箭洞穿马身全被鲜血染红狂嘶跳跃忽然四蹄一屈跳翻地下。那三个骑士骑术精绝只见他们一个筋斗在马背上凌空飞起倏忽之间飞起一片绿光跟着一团白光一道青光也交叉飞起利箭一近便纷纷堕地张丹枫这时才看得清楚来的三人正是轰天雷石英和黑白摩诃!黑摩诃挥动绿玉杖白摩诃挥动白玉杖石英挥动青钢剑舞到急时便只见绿光、白光、青光三个光球直冲敌阵。
蒙古武士纷纷堵截黑白摩诃一声怒吼挥杖乱打打得人仰马翻有些轻功较好的跌翻之后仍然冲上却又被石英剑戳掌劈简直近不了身。这三人横冲直撞锐不可挡眼看就冲到中央。白山法师大怒抢上前去兜拦第一个碰着石英白山法师一招“独劈华山”碗口般粗大的禅杖当头扫下。这白山法师乃是青谷法师的师兄武功在额吉多之上这一杖之力足有千斤剑杖相交当的一声飞起一篷火星白山法师大喝一声“倒下!”禅杖力压石英身躯微微一晃忽地笑道:“不见得!”手腕一翻青钢剑突然脱了出来扬空一闪转锋便戳白山法师的肩背。白山法师自恃气力过人却不料适才那一杖并未将敌人打翻剑杖相交自己的虎口也隐隐疼正在吃惊突然间只见剑光不见人影敌人意已转到了自己的背后招。石英以飞蝗石、惊雷掌、蹑云剑三绝驰名武林尤其是蹑剑法飘忽异常最为难敌。白山法师闪开两剑正在倒转杖头想挡开他的第三剑只听得石英大喝一声“着!”青钢剑在禅杖上一碰骤地反弹起来反手一剑在白山法师的肩头划了一道伤口。白山法师练有一身“铁布衫”的功夫中了一剑居然不倒禅杖在地上一点跃出一丈开外抡杖翻身尚欲□杀石英早已冲入阵中去了。
白山法师怒吼如雷忽听得一声喝道:“贼□乌鬼叫得讨厌吃我一杖!”白山法师正自火见黑摩诃疾奔而来大吼一声禅杖拦腰便扫。哪知脚步刚起黑摩诃已到了跟前绿玉杖一挑有如铁棒击冲嗡的一声巨响白山法师的禅杖脱手飞到半空吓得魂魄齐飞。他自己以为气力惊人哪知黑摩诃比他还要厉害眼见黑摩诃第二杖已打下白山法师哪里敢接急忙斜跃数步恰撞到白摩诃面前。白摩诃骂道:“贼□乌阳关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撞进来你既撞到我的跟前且吃我一杖!”呼的一声顺手一杖将白山法师打翻两条腿都齐根断了。
石英冲入阵中大声叫道:“黑石庄世袭龙骑都尉石英求见主公!”原来石英的先祖是张士诚的亲信卫士被封为“龙骑都尉”之职而今石英来到仍然接照以前皇室的主仆之礼通名禀报求见张宗周。张宗周热泪盈眶扶着儿子的肩走上围墙说道:“枫儿你叫他快走吧!”黑白摩诃也叫道:“张丹枫为什么不冲出来?老朋友来了你也不出来接么?”
张丹枫一声苦笑正欲说话陡然间忽见包围他家的武士分开两边现出一条通道那尊红衣大炮适才被人墙挡住而今也显露了出来。石英见了大吃一惊只听得额吉多大叫道:“你们再上前一步我就开炮!”额吉多听他们的称呼知道他们与张丹枫父子的关系料他们不敢让张家毁炮火故此立施恫吓。
其实那红衣大炮转移不便绝不能打到黑白摩诃他们;而其时刚打过五更不久天尚未亮额吉多亦不敢向张家开炮只要黑白摩诃与石英冲上张家之围立解。可是张丹枫与石英等人都不知其中的微妙关系尤其是石英见那尊大炮对准张家更是不敢动手。
黑白摩诃气得哇哇大叫用印度方言叽哩咕噜的乱骂可亦不敢向前移动半步。额吉多哈哈大笑马刀一指喝道:“都给我退到百步之外否则开炮!”石英与黑白摩诃无可奈何只好依言退出百步之外额吉多立刻命人在空地上撒下尖角毒蒺藜留下一百名弓箭手搭好弓弦对准他们石英等三人本事再好也不能同时上挡弓箭下扫蒺藜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布置心中七上八落。
皓月西沉疏星渐隐东方天际先是露出一线曙光不久就从黑沉沉的云幕中透出光亮浮云四展从黑色变为灰白不久又从灰白色的云朵中透出一片橙色的光芒黑夜已逝朝阳初升天色已经大亮了。
额吉多昂头睁目对着墙头大声喝道:“如何?”张丹枫神色自如冷冷一笑道:“有甚如何?我虽死犹生你生不如死!”额吉多道:“张丹枫你执迷不悟我只有开炮了!”张丹枫道:“尽管开炮不必多言!”额吉多道:“我现在从一数至十到数至十时立即开炮。蝼蚁尚且贪生你仔细想想。”张丹枫鄙夷一笑跳下墙头根本不予理会。
霎时间墙外墙内一片静寂额吉多高声数道:“一、二、三、四——”张丹枫紧紧握着父亲的手澹台灭明倒转吴钩尖刃对准胸口沉重凝冷的空气中继续传来数目字的呼声:“五、六、七、八——九——”澹台灭明吴钩一拉他以大将的身分只能自杀不能被杀钩尖嵌入肉内只要再用力一拉立刻便要膛开腹裂。“九”字之后久久无声忽听外面一声尖叫“不准开炮!”
澹台灭明道:“咦是一个女子!”与张丹枫跳上墙头只见在红衣大炮的旁边一个蒙古少女正用刀指着炮手张丹枫低低叫了一声:“是脱不花!”脱不花抬起头嫣然一笑只见她花容不整云鬓蓬乱头上的玉钗摇摇欲坠显见是仓皇赶到。
额吉多圆睁双目道:“不准放炮是谁说的?”脱不花道:“你耳朵聋吗?听不清楚?是我说的!”额吉多是也先的家将平时对脱不花奉承得唯恐不周脱不花自以为可将他镇住哪料额吉多早得了也先的吩咐谁也不许阻拦只见他恭恭敬敬地对脱不花施了一礼道:“听清楚了请郡主闪开!”陡地大声喝道:“开炮!”
脱不花气得柳眉倒竖喝道:“谁放炮我就把谁斫了!额吉多你敢不听我的话?”那炮手一阵迟疑拿着火绳的手颤颤抖抖不敢燃点。额吉多淡淡一笑说道:“我要听太师的话!”脱不花道:“我父亲叫我赶来就是要吩咐你们这一句话不准开炮!”这句话若然是脱不花一来到便如此说也许能将额吉多骗过此际额吉多听了她颤抖的语调看了她惶急的神情却绝不相信只见他又对脱不花施了一礼恭恭敬敬地说道:“那么太师的手谕呢?”脱不花斥道:“我是他的女儿要什么手谕?”额吉多弯腰鞠了个躬道:“不见手谕恕我不敢接旨请郡主闪开。”大声喝道:“放炮!再不放我就先把你斫了!”
那炮手手颤脚震擦燃火石向火绳一点忽见一条黑影突然扑至喝道:“你道我不敢斫你!”手起刀落那炮手还未叫得出声竟被脱不花一刀斫了。脱不花随手捻熄火绳将身子堵着炮口气呼呼的叫道:“谁敢上来我就把谁斫了!”
额吉多万万料想不到脱不花竟然如此撒泼当真做了出来一时间倒没了主意。他武功虽比脱不花高得不知多少但脱不花究竟是金枝玉叶他怎敢去碰她一下!
正在僵持忽见一骑马如飞奔至马上人一跳下来就大声喝道:“为何还不放炮!”这人正是太师府的总管窝扎合。额吉多道:“郡主不许!”窝扎合满面杀气大声说道:“太师亲口吩咐不论是谁若敢阻拦都可以把他杀掉!这是手令!”手令上写得分明即使把他的女儿杀了也是有功无罪。
额吉多胆气顿壮道:“麻翼赞你上去把郡主请开!”脱不花狂叫道:“谁敢上来?”披头散玉钗横坠如疯如狂。窝扎合迈前一步冷冷说道:“郡主你听清楚了赶快离开不可固执太师叫你与我回家。”
脱不花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伤心已极不单是为了张丹枫而是第一次知道父亲是怎样对她。她是也先的独生女儿也先平素对她千依百顺几乎是她要天上的月亮他也答应为她拿下哪知到了这个关头她父亲竟然吩咐家将还当众宣布说是可以将她杀掉。她万万料不到父亲这样狠心原来父亲的爱也竟然是假的!天地间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令儿女伤心?尤其是象脱不花这样娇纵惯了的女儿。
窝扎合道:“你哭也没有用你再不离开我们就不客气了快随我回家吧。”脱不花伤心到了极点反而哭不出来举袖抹了泪痕身子仍然堵着炮口神色十分可怕额吉多道:“麻翼赞你把她拉开。”麻翼赞因被张丹枫在身上刺了一个“贼”字恨不得把张家全都毁灭这时得太师的手谕大了胆子走过去便拉脱不花的衣袖。
脱不花举袖一拂“呸”的一声唾涎吐到麻翼赞身上。麻翼赞怔了一怔反手擒拿把脱不花双手扭在背后麻翼赞武功比她高强数倍这一把擒拿手又用得十分刁毒脱不花动弹不得突然和身一扑扑到麻翼赞身上张开樱桃小口狠狠地向麻翼赞肩头一咬麻翼赞料不到她有此一着蒙古地方虽然不比中国男女之间并无“授受不亲”的礼教存在但麻翼赞与脱不花究竟是奴才之对主子骤然被脱不花扑在身上吓得手足无措这一口咬下入肉三分麻翼赞又惊又痛擒拿手自然解了窝扎合大叫道:“不必顾忌将击晕!”麻翼赞纵身一掌忽听得“嗤嗤”两声原来是脱不花藏在身内的两支袖箭适才双手被扭放不出来。这袖箭乃是她平日打猎所用的毒箭相距既近麻翼赞猝不及防两边心房竟被毒箭射入但脱不花也被他的掌力震得倒在地上。
窝扎合大惊急忙抢上只见脱不花一跃而起尖声叫道:“张哥哥不是我不救你我已尽力了!”倒转刀柄一刀插入胸膛回身倒下双手犹自紧紧抱着炮身。
张丹枫在城墙上看到杲了脱不花竟然为他而死!这霎那间张丹枫只觉一阵心酸平素厌恶她的心情全都消了不觉哭出声来叫道:“脱不花妹妹我领你的情了!”可是脱不花已死张丹枫第一次叫她做“妹妹”的充满感情的声音她已听不见了。
麻翼赞毙命脱不花自杀全都出人意外在场的蒙古武士个个怔着噤不出声。窝扎合叫道:“把她拉开开炮!”额吉多用力扯开脱不花抱着炮身的双手只见炮口已被染得通红鲜血还在汩汩地流入。正是:
拚把娇躯填炮口香魂犹自护檀郎。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