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大力除凶将军表心迹 赤诚为国侠士出边关(2/2)
云重不由得怔了一怔正想扑出猛听得澹台镜明叫声:“不好!”那屋子突然旋转起来眨眼之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轰隆隆几声巨响。原来这间花厅竟然布有机关四面都嵌有钢板这时一齐落下顿时将这间款客的花厅变成了囚人的监狱。
云重暴跳如雷一掌击去只痛得他胳膊几乎折了哪里动得分毫。外面路明、路亮笑道:“云重你少脾气在里面静静躺几天吧只是恕我们不招待你了。”话中之意明明是要饿云重几天然后再来收拾他。云重又怒又气只是无可奈何。
原来路明、路亮乃是前几天从京城中私自逃出来的那时于谦已立了新皇帝正在大捕王振的党羽。路明、路亮平日出入王振府中互相勾结许多人都知道他们是王振的心腹他们也甚机灵一见风声不好立刻逃跑先回家中料理正想建立一件功劳以作投奔瓦刺的见面之礼恰恰遇着云重到来是以便施毒手。
云重在黑暗之中摸索澹台镜明道:“嗯我在这儿。”云重小心翼翼地挨近过去忽听得澹台镜明“哎哟”一声叫将起来原来云重碰着她的伤口。云重抱歉道:“澹台姑娘我死不足惜只是今日累了你了。”澹台镜明本想骂他毛手毛脚的听他一说反觉不安低声说道:“不是我累了你了你本来可以逃出去的。”
云重心中甜丝丝的道:“你伤口痛吗?”澹台镜明道:“反正咱们都是要死的了还管它痛与不痛?”云重道:“不我不愿意见你痛苦。”室中漆黑如墨除了澹台镜明的剪水双瞳之外云重其实并没见什么。澹台镜明经了这场患难对云重憎恶的心情已减了几分听了这话更是心中感动低头不语。云重道:“你解下衣服让我给你敷药。”治外伤的金创伤一般会武之人都是随身备着不过适才匆匆逃命无暇敷伤罢了。云重一面说话一面轻轻地伸手过去道:“你拿着我的手引到伤口上去。”澹台镜明面上一热但一想在这暗室之中解除了衣裳也无关系她性情本来爽朗豪迈便不推开云重的手解了上衣让他敷伤。
澹台镜明的箭伤一在肩头一在颈项下面的背梁云重替她治伤触手之处肤若凝脂只感心中快美难以形容。忽听得澹台镜明幽幽说道:“你英雄年少高摄科名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岂不可惜!”云重道:“张丹枫所托的宝藏今日定可护送至京我一心报国而今总算做了一点事情死亦无憾。”澹台镜明心潮波涌对云重的观感又改了几分心道:“此人虽然性情固执气量也稍嫌浅窄却也还有可取之处。”
澹台镜明与云重在暗室之中默默相对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听得外面马声嘶嘶来的似乎不止一骑。云重说道:“不好。北京在敌人包围之中这来的定是瓦刺军兵若然他们将我们擒去献给瓦刺那我就宁愿自杀你可要原谅我不能再照护你了。”澹台镜明笑道:“你死了难道我还独自活吗?我若忍辱偷生也对不住张丹枫呀!”云重听了心中一阵酣畅但听她提到了张丹枫却又很不自然心道:“原来她把张丹枫看得比我重要得多。”
只听得那马蹄声渐渐来近到了门前停下过了一会便听得脚步之声走来云重忍不住和澹台镜明双手相握又过了一会忽听得有一个粗犷的声音说道:“这里面关的是什么人呀?”云重吓了一跳在澹台镜明耳边低声说道:“这是澹台灭明!是瓦刺的第一勇士。”澹台镜明道:“嗯我也听出来了他是我的堂兄今年五月之间曾悄悄地到过苏州在我们的洞庭山庄住了好几天。”云重尚未十分清楚澹台一家的底细心中仍是惊疑交集想道:“澹台灭明武功高极若然给他擒着想自杀也不可能。”只听得澹台镜明又道:“你不要嚷咱们今日命不该绝你听我的哥哥和他们说些什么?”
只听得路明答道:“禀告澹台将军这里面关的是非常人物!”澹台灭明道:“什么人物?”路亮道:“说出来好令将军欢喜这里面关的一个是今年武科的武状元云重以前是御林军的统领将军上次来京想必也见过他他在御林军中的地位如今仅仅在张风府之下这可不是重要的人物吗?另一位是个女的听说是江苏来的什么义军女将哈这个女的长得还真是漂亮呢!我本来要等他们饿了几天再将他们缚到大营呈献的将军来得正好这两人就任由将军处置了。”澹台灭明“咦”一了声道:“是江苏来的女子?哦她姓什么呢?”路明道:“我们尚我暇审问她将军看了若然欢喜留她下来我们绝不在太师面前透露半句。”太师指的乃是也先路明、路亮竟然把澹台镜明当作礼物献给她的哥哥澹台镜明听了又好气又好笑。
只听得澹台灭明说道:“好你把他们放出来让我看看吧。”猛然间那屋子又是一阵旋转钢窗一齐开启云重眼睛一亮重见天光房门也“呀”的一声开了。但见澹台灭明面似寒霜凛然问道:“就是他们吗?”路明道:“是将军就是他们。呀将军可有什么不对吗?”话犹未了只听得“轰”的一声澹台灭明出手如电将路明、路亮一手一个倒提起来把两兄弟对头一撞脑浆迸流显见不能活了。
澹台镜明喜极而泣一跃上前抱着澹台灭明道:“哥哥。”澹台灭明道:“呀你受了箭伤让我看哦还好不碍事的。你这次路途辛苦又经险难刚才又中了路家兄弟的圈套想必吓坏你了。不过少年之人多经险难历练历练也好。”云重站在一边怔怔地看着澹台灭明说不出话。澹台灭明说道:“云重兄真是机缘凑巧咱们又会面了。这次你不必再和我拼斗了。”笑了一笑问道:“你这次到苏州可见到了张丹枫么?”云重道:“见着了。”澹台灭明道:“你们两家的仇恨和解了?”云重默默不答澹台镜明摇了摇头。澹台灭明道:“这是你们家事我是外人不便多管。只是我托你几句话你这次入京见到张丹枫可叫他宽心现在北京之围已解瓦刺大军不日之内恐怕也要班师回国了。”澹台镜明喜道:“啊真的?哥哥这是也先告诉你的么?”
澹台灭明道:“他才不会亲口告诉我呢。只是看这形势也非退兵不可。我本来是奉他之命在雁门关留守的他怕明朝的各路义军齐集断他的后路叫我将雁门关的兵分了一半赶来接应他。我暗中通知了金刀寨主叫他们在我起程之日暗袭雁门关前日接到消息说是雁门关的瓦刺守兵和巡逻关外的流动骑兵给金刀寨主奇兵突袭伤亡了一大半也先绝对想不到是我从中给他捣乱只道是因我走后雁门关兵力分薄所以才有此败。这件事很令军心震动加之瓦刺国内情形也不安稳。我看他不出半月必然退兵。”
云重听得呆了他想也想不到澹台灭明会如此这般暗助明朝。澹台镜明问道:“咱们的主公现下如何?”澹台镜明口中的“主公”指的乃是张丹枫的父亲张宗周云重听他们提起仇人的名字心中又是一怔。澹台灭明苦笑一声说道:“主公日来甚是苦恼他既念念不忘收复大周的江山但又不愿瓦刺占了中华是以心中矛盾。我也劝解不来。”
澹台灭明一看日影道:“我奉也先之命来取路明、路亮回去而今只好报道他被仇家杀了。时候不早我该走啦。”说罢出了路家他带来的卫士都在门外巡逻自然也和他一同去了。
云重与澹台镜明待胡兵走后急急跨马上京北京之围已解周围数十里内已无敌踪两人走了三十多里便遇见明兵引入京都与张丹枫、云蕾相见云蕾自是喜出望外。云重经此一役对张丹枫的仇恨又减了几分当下各道经过不必细表。
义军6续入京于谦将张士诚的宝藏换了银子拨了军饷又有详细的军用地图士气大振接连打了几场胜仗半月之后瓦刺大军果然退出雁门关外。
一日于谦将张丹枫与云蕾唤到住所道:“有件事情甚是艰险贤侄可愿做么?”张丹枫道:“大人有所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于谦沉吟半晌道:“昨夜我写了一诗你先看看。”张丹枫展开诗笺只见上面写的一七律诗道:“露布星驰上玉京三边寇虏一时平人间玉石铭勋业天上银河洗甲兵。熊虎有劳咸进铁犬羊无计可偷生从今海宇风尘静庙算应知出圣明。”“露布”是指古时告捷的文收“熊虎”是指建有战功的将士。它的大意是说现在打了胜仗有功的将士都获得提升卖国的奸贼则无法苟活了但愿从此边境宁静少动干戈。张丹枫看了早知其意吟道:“人间玉石铭勋业天上银河先甲兵。诗好诗人的胸襟更不可及。大人之意可是想与瓦刺谋和么?”于谦道:“正是天下无不息之干戈如今咱们打了胜仗与他谈和并无屈辱太上皇(指英宗祈镇)蒙尘异国咱们总该设法接他回来。”张丹枫心头一震想道:“原来他是欲把被囚的皇帝救回来。但如今已另立新君太上皇回来只恐对于谦难以谅解那时岂不是累他受祸?”只听得于谦说道:“坚侄我意已决无可动摇。个人的成败荣辱算不了什么天朝的一国之君总不能长作敌人俘虏。你们先为我去探听消息然后我再派遣正式的使节前往议和迎接太上皇回来。再者也先野心非小只恐他小败之后又来第二次进侵贤侄此去可以策动尊大人与阿刺知院等给他掣肘也是奇功一件。”张丹枫想了一想慨然说道:“好我明日便去本来我不愿再回瓦刺但为了此事就是刀锯当前也当去了。只是我一人去么?”于谦道:“我已与云重说好让云蕾与你一同去。听说你们双剑合璧所向无敌是么?”张丹枫道:“那不过是没碰着高手罢了。不过有她同行总好一点可以应付较强的敌人那也是事实。”于谦微微一笑笑中大有深意。
第二日张、云二人告别众人一同离京这次万里同行心情更是舒畅。张丹枫路上笑道:“小兄弟上次从江苏进京时你曾说过旅程苦短如今前往瓦刺旅程可长得多了。”云蕾微微一笑道:“也有走尽的一天。”张丹枫一笑吟道:“人间不少坎坷路冒雪冲寒上旅程。咱们这一生该走多少坎坷的道路哪有走完之日!”云蕾心神动荡知他是想求自己做他一生的伴侣心中自是感激他的痴情一片但想起哥哥的吩咐却又不禁默然只好假作不懂他的用意微笑说道:“酸秀才不要再吟诗啦再不赶路再耽搁一些时日那么只恐未到关外就已大雪纷飞那时才真是冒雪冲寒哩!”
两人一路谈谈笑笑倒不寂寞只是每逢张丹枫谈到两人之事云蕾总是避了开去。这日到了阳曲大兵之后城中的店铺半数尚未开门但张丹枫初遇云蕾的那间酒楼却是酒旗招展。张丹枫笑道:“小兄弟你还记得这间酒楼吗?”云蕾道:“我一生也忘不了!”张丹枫喜道:“啊小兄弟!真难得你我心意如一……”云蕾截着说道:“什么心意如一我忘不了你在这酒楼上偷我的钱弄得我几乎当场出丑!”张丹枫笑道:“好啦咱们不要斗嘴重临旧地前事难忘咱们该上去痛饮几杯。小兄弟你放心这回我请客不再说你吃白食啦!”云蕾听他提起旧事不觉回眸一笑道:“你若敢再施空空妙手看我不打折你的骨头。”两人将马系好互相调笑步上酒楼。
阳曲收复未久楼上饮客无多张丹枫还记得以前坐的是南面临窗的座头便与云蕾占了那张桌子叫堂倌拿了一壶汾酒切两斤牛肉一口气喝了三杯笑道:“那时我只孤单一人在此独酌你也是一人我记得你老是拿眼角瞟我好啦如今是两个人了。你也不必再偷偷看我了。”云蕾羞道:“说话小声点儿谁拿眼角瞟你那时我看见你一副酸态十分可笑又有贼人偷偷跟着你你也毫不知道所以多看你两眼罢了。呀谁知道你是故意戏弄于我旧事不说也还罢了说起来我现在还在恼你!”张丹枫道:“真的?”一半认真一半开玩笑的神气。云蕾将他没法气道:“你的心肠真坏!”张丹枫道:“是么?那么我是个坏哥哥了?”云蕾道:“你再气我我就不和你说了。”
张丹枫又喝了一杯笑道:“记得那日盯梢我的两个小贼在这东面的座头。”回头一望只见东面座头也坐着有人乃是一个青衣道士相貌轩昂。云蕾笑道:“这个该不是贼人了。”说罢也饮了一杯。
云蕾虽不欲重提旧事其实重临旧地想起与张丹枫初次见面的情景也是感触甚多想道:“那时我对他甚是憎厌想不到如今竟成知己更想不到他又是我的仇人而我的哥哥却死死记着上代有仇恨。人生之事确是料想不到。”与张丹枫把盏倾谈心中十分畅快不知不觉又多喝了几杯。
张丹枫忽道:“小兄弟此去十多里就是黑石庄了。你不要去拜访拜访你的岳丈大人吗?”云蕾怔了一怔想起了与石翠凤洞房花烛之夜的滑稽情事一口酒几乎喷了出来。张丹枫正色说道:“难为你那位娇妻等了你这么些时候在闺中空担了虚名。现在经过了这场战争的灾难你也该去看看她好叫她放心。”
云蕾心中一动想起了石翠凤的痴情一片心道:“是啊我真的应该去看看她才是。可是要不要告诉她我的庐山真面目呢?”要知云蕾初下山之时稚气未除乔装男子假冒新郎之事也只是因为一时难以脱身作为戏耍想不到石翠凤却对她苦苦纠缠把她当作可以付托终身的丈夫。如今云蕾在江湖上经过一番历练人也长成了许多想起此事不由得心中歉然。抬头一望只见张丹枫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云蕾气道:“你笑什么?你不是也曾经男扮女装几乎和那位什么也先小姐洞了房吗?”张丹枫笑道:“我可没有和人家成亲呀。”云蕾道:“好咱们快些喝完了酒就去找她告诉她我的真相。呀只不知周山民现在何方?”张丹枫道:“你自己的事还没有搞清楚又想做媒了吗?我问你你要不要换过一套衣裳要不然石小姐见了你又要缠着你不放你走了。”云蕾出京之时又已改回男装低头一望自己低声笑道:“你说话小声点儿那个道士似乎在注意我们呢。”张丹枫道:“他又不是贼人你可不必担心。”
云蕾心中有事胡乱喝完了酒道:“咱们走吧。”抢去会帐笑道:“偏不要你请客。”伸手掏钱钱袋竟然不翼而飞不由得怔了一怔心道:“大哥又作弄我了?”叫道:“快将我的钱袋拿来!”回头一望忽见那青衣道士站在旁边张丹枫“啪”的一掌向他打去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敢作贼!”那道士变臂一迎轻描淡写地将张丹枫的掌力卸开叫道:“你敢打人?”云蕾吃了一惊这道士的手法好快居然接得了张丹枫的一掌正想加入团战张丹枫身手何等快捷倏地化掌为拿冷笑道:“原来你还是个会家!”一抓抓去将云蕾那个被偷的钱袋一下子抓了回来喝道:“赃物在此你还有何话说?”只听得“嗤”的一声那道士的道袍被张丹枫撕了一角衣袖那道士使了个“金蝉脱壳”的身法倏地从张丹枫的掌力笼罩之下脱出身来腾身一跃竟然从窗口跳下去了。
店主人大叫道:“喂喂我的酒钱快来人呀有强盗!”张丹枫急忙打开钱袋拿出一锭大银放在桌上道:“都算我的帐。”这锭大银即连那道士和酒钱在内也足够付有余店主人喜出望外正想道谢张丹枫摆脱了店主人的纠缠已拉了云蕾也一同跳下去了。
街上行人稀少只见那道士骑了一骑快马已冲出城门。张丹枫急忙跨上“照夜狮子马”道:“快追!”云蕾道:“钱袋已拿回来何必再去理他?”张丹枫道:“不这道士身手非凡一定不是普通的小贼我非问个明白不可!”照夜狮子马一声长嘶四蹄疾走云蕾只好跟在后面。正是:
何方来怪贼侠士起疑心。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