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前车之鉴(2/2)
原來,接到奏疏之后,朱厚熜一开始也沒有当回事儿,准备发还内阁拟票批准,但正是那个‘澳’字让他起了疑惑,命人拿來广东省堪舆图,找到了香山县所在地,一看之下,肺都要气炸了:敢情这个“蚝镜澳”就是澳门啊。你们要把澳门割让给葡萄牙人,。你们想让几百年后的澳门同胞唱那首令人心酸落泪的“七子之歌”,。你们想让我跟着你们一起当遗臭万年的卖国贼,。。
高拱却不知道皇上的担忧,忙躬身答道:“臣的奏疏中或未写清楚,恳请皇上恩准臣明白回奏……”
朱厚熜打断了他的话:“还明白回奏什么,不外乎是远人服威,我天朝上国当以礼待之嘛。不错,佛朗机人如今只是要求开泊口立商埠,并立誓遵从大明律法,安分守己。可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些人不远万里來到东方,难道就只为了互市货殖,焉知就不会想着捞取更大的利益,朕敢断言,只要我朝同意了他们的请求,准许他们定居于澳门……”
说到这里,朱厚熜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而且,“澳门”这个名字很不吉利,容易让他联想到澳门同胞几百年來受到洋人奴役的屈辱历史,忙改口道:“哦,朕方才说的澳门,便是香山县蚝镜澳,朕觉得此地堪称我大明东南国门之一,便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字,叫‘澳门’。这个名字你知道便是了,不可泄露出去,而且百姓习惯叫它蚝镜澳,不妨就叫蚝镜澳,今后奏疏公文往來,亦绝不可以澳门称之。”
高拱尽管唯唯称诺,却仍是不明就里,甚至觉得皇上似乎有些小題大做了。
朱厚熜接起了刚才的话題:“只要我朝同意了他们的请求,准许他们定居于蚝镜澳,接下來,他们便会安营扎寨赖着不走了,筑炮台、建城墙、设岗哨,甚至不许我大明官吏百姓随意进出;再接下來又会怎样,便是委派官吏、自行管辖。如此一來,我大明如何行使治权,治权不保,主权又何以体现,寸寸河山寸寸血,岂能就此拱手让与他人,”
见高拱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朱厚熜又说:“朕这么说,你或许是以为是杞人忧天、危言耸听了吧,可朕身为大明天子,掌九州万方,不得不为我大明,更为我中华民族做万世之谋,防患于未然啊。我大明疆域万里、雄兵百万,自然不能与南洋那些小国一概而论,佛朗机人屡屡兴兵进犯,也都被我大明官兵大败而回,眼下也断不敢再明犯我大明天威。可若是有朝一日,我大明国力衰弱,无力拱卫海疆,谁能保证他们便不会再生桀骜之志,要将那蚝镜澳从我大明手中抢走,莫非你竟沒有听汪直与你说过,佛朗机人是如何逐步蚕食爪哇、吕宋、满刺加的,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啊。”
高拱既然受命主持开放海禁一事,当然留心问过汪直有关西番诸国之事。经皇上提醒,他蓦然想起了当年在翰林院任庶吉士和编修期间,曾看过《武宗实录》中记载有这么一件往事,,正德年间,佛朗机人入侵满刺加,满刺加国王派遣信使千里迢迢赶赴北京,向宗主国大明求援,无奈武宗正德皇帝并沒有把那个孤悬海外的藩属小国放在心上,只象征性地给同为大明藩属的暹罗颁下敕令,命他们出兵救援满刺加。暹罗本与满刺加有世仇,又得了佛朗机人的好处,便沒有理会大明的敕令,满刺加遂陷落于佛朗机人之手,成为佛朗机人往來东西两洋互市货殖的基地。满刺加百姓自然也沦为佛朗机人的奴隶……
听皇上层层剖白,又想到了这么一件前朝掌故,高拱才明白此事远非自己当初想的那样简单,更体会到了圣心之深远,头上不禁冷汗潺潺而出,忙跪了下來:“臣颟顸误国,罪无可逭,恳请皇上将罪臣交付有司,论罪惩处……”
“也不必说的那么严重,你只是不明白那些佛朗机人的狼子野心,一时糊涂而已。”朱厚熜说:“起來吧,咱们一起商量个妥善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