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儿女之情(2/2)
宇文琛笑笑,叹道:“不谢。我去看看付二,便自去休息了。”说着牵了凌思赋的手,温存的与她笑笑,那笑容如若冬日里融化的第一池春水般和煦,透着一种香气一般,荡漾在空气之中。
这边见孩子的面色好了不少,呼吸也均匀了些,摸着似是热度褪了些,大家稍稍安心。
翠墨带了几个小丫头,捧了暖暖的早饭来,大家相对吃了,又盥面漱洗了一番。
秦清让奶娘自去休息两个时辰再来抱孩子,奶娘这几日来也甚为劳累,自是连连答应着下去了。
待一切停当,我与秦清便都趴在孩子旁边,听着她均匀的呼吸,两人交握了双手,迎着洒进来的阳光,说着话。
“付二怎么样了?”我问道。
“包扎好了,希望不会有后遗症吧。”秦清边说边捋一捋鬓边秀发。
金色的阳光在她光洁的额顶和鼻翼两侧,睫毛边上跳动,让我不由的上前抱住她的脑袋,吻一吻她的额头。
“我知你见凌思赋对待付二如若对待畜生,犯了你与爱马之间如若一体的忌讳,只是,只是看在她好意份上,你却不要与她计较这个,好吗?”我轻声的,努力不含任何指责语气的与秦清商量道。
她却只是微微嘴边上扬的笑了笑,又侧过身子对着小小的,熟睡的付盈幽,充满爱意的亲了一亲孩子的额头,又把孩子包好的小脚和扎过的嘴上一一轻轻吻了一边。
那一刻我竟有一丝涩涩的失落感,这才是秦清最珍而重之的宝贝啊,于是轻声打趣道:“我也要,你有没有也吻了付二的伤口啊。”
她并不答言,许是累乏极了,只是将脑袋搭到我的胸膛上,暖暖苏苏的发辫隔着衣袍挠得我懒懒的。我吻了吻她的头发,也一起沉沉的睡着了。
这一梦睡的极是香甜。
梦里似是付盈幽已经长大一般,我带着她来到童年在新越故国的瓷乡剑门,去细细的选过手柄,选过泥窑,选过剑房,手把手的在公孙大娘的古剑作坊里自己为她打制精巧的小剑。盈幽长得很美,很像她母亲的样子,双眉间一股英气,两靥却又娇花照水一般动人。
梦里又似是渐霜风,关河冷落,残照当楼的新越广塬大地,西风残照,汉家陵阙,我拉着女儿,却生出无限悲凉的景象。孩子扬起小脸,迎着风问我“妈妈呢?妈妈呢?”
是啊,清儿呢?我这方才想到,怎能少了这样重要的一个人呢?于是抬头四下荒原,风吹草地,似是远处有女子穿着艳丽的绸衣,款款徐来。
“清儿——”我一边叫着,一边牵了女儿迎上去,正奔跑间,却被什么绊住一般。
见那女子长发如瀑,绸衣一片片如雪中渗出血来一般,飘洒开去,在灰黑浑然的尘沙与天镜之中如若飞花,如若哀歌“篆烟微袅竹窗明,细数闲愁合泪倾。“乍见穿帘双燕侣,遽怜孤客一身轻。离魂不断江南梦,密绪空求并蒂盟。听罢杜鹃声彻耳,携锄悄自葬残英……秋来何事最关情,残照西风落叶声。静对婵娟怜素影,藉题芳菊托丹诚。孤鸿久渺乡关信,檐马无因向夜鸣。怅抱幽怀谁共诉,隔墙风送笛声清……”,带着一种绚烂和悲壮的光影变幻的漫天霓裳与清歌……
忽然,一切似乎蓦地消失了,只留下那哀怨凄艳的眼神,如若烙在我心里一般,惊得我浑身上下一种无声的痛。
“怎么了?醒醒——”旁边似是有人推我一般,我感到秦清的手握着我的手,忙忙的抓住,这方才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一般,长吁一口气道“原来是梦,只是——”
秦清一边捧了一碗茶来给我,一边问道“什么梦啊?”
我想着梦中不祥,那婉约之境,迷幻凄美之态,为何会在此时入梦?但又不愿将此荒诞之事说与秦清,便只是反手抱过她的腰肢,将那茶碗放到岸边小几上,正要压倒她吻下去,却听得旁边的小家伙咿咿呀呀叫嚷着,醒来了,两只黑溜溜的眼睛似是缓过了神一般狡黠的打转,声音似哭非哭的,两只小脚丫踢着被子,小手在空里乱乱的舞动,可爱极了。
外间的乳母忙忙的跑进来道“幽幽可是饿了。”
我只得与秦清正衿坐好,乳母行了个礼,这方才将小家伙抱起来到偏房中去喂奶。
窗外晒进来的日头由东已然落到了西,也不知是睡了几个时辰了,直是春眠不绝,酣然花下之感。秦清唤了锦屏进来,又问了时辰,方道:“第二剂药也是时候煎了,让人进来伺候梳洗吧。”浑然不觉我的意犹未尽,便径自起身前去安排事情了。
我只得憨憨目视她忙碌,又如若孔立飞平常的标志动作一般,以手挠了挠头,自嘲笑了。
窗外无限好的夕阳铺成的金色和大片大片的茶荼花绚烂在春日的尽头,那样绵长,那样香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