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回百年休得同船渡万年休得孝顺儿(2/2)
她朝他走过来了走过来了
就算钳的他下巴生疼,他都不觉得疼。
“呦呵,才瞧见,这还绑了个小子。”那人的声音明明戏谑,可他却觉得天籁似的,那么好听。
小天养瞠圆了眼睛对上她的,他知道,她一定认得出他来,他知道,他就是知道。
“没什么,米仓里粮食多了,总有那么一两个耗子要定期清一清。”林聪儿笑对,彼时无论如何,她石猴子这只活猫杵在这,都坐实了那小子的罪名。
她今日杀不了石猴子,却杀的了这只吃里扒外的小耗子。
“用我帮忙不”石猴子别过头去笑笑,口气轻松如故。
小天养心一紧,转而又想,这是激将法是激将法
“我不服”小天养忽然脱口喊了一嗓子,他的求生意识让他的声音激动至极,他没有一刻像现在一般这么想好好活下去。
他不想死,也不能死。
什么家国,什么前途,通通不重要,他只想活着,抱抱他娘。
他渴望了多少年的亲娘。
“呦,这小子还挺倔的。”小猴儿掐掐小天养的嫩脸,再没多看他一眼,踱至林聪儿的眼前,“这么小的耗子,我可下不去手,留给你自个儿玩吧。”
“这世上有你下不去手的么”林聪儿反唇相讥。
小猴儿笑笑,“当然,你不好好个人似的坐这儿呢么。”
林聪儿眉目一凛,她不否认,当年如果她真的要杀她,她绝无生还的可能。
可她并不感恩,这许多年来,每每她硬着头皮去学那些对她来说辛苦至极的事时,她不只一次恨她,为什么当初没连她一块杀了。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想要叙旧,咱们有得是机会,来日方长。”林聪儿留着仅有的一份理智道,如今形势不明,她不能恋战。
她起身,递了个眼神,示意带走天养。
她与小猴儿道:“既然是我的耗子,我带走,你没意见吧。”
她等着猴子最后一句话,决定天养生死的一句话。
如果是她的人,总要有所表示。
不想小猴儿却道:“当然。”
她背手而立,好看的眼睛弯成两枚新月。
“”
一丝犹疑自林聪儿眼前闪过,然她并未停下步子,起身离去。
“走好,不送。”小猴儿笑着挥手送客。
一直挥手,一直笑着。
这样的动作,一直重复着,再重复着
甚至林聪儿一行人早已没了影踪,她都不曾动过一动。
直到小狼发现那滴滴掉落在地上的殷红,他才发现,小猴儿始终背着的那只手,竟被她抠的血肉模糊。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天养。”
半个时辰后,小猴儿杵在僧格岱钦面前,口气失魂,神情呆滞。
僧格岱钦点头的一瞬,只觉脸上一阵火辣。
她这一巴掌打的极重,重的如僧格岱钦般黝黑的脸上,竟生生苍起了五道指印。
僧格岱钦一句不曾解释,他也根本来不及解释。
因为接二连三,远比刚才那声重上许多的巴掌生生回响在帐中。
看着那丫头像疯了似的不要命的抽打着自己,僧格岱钦恨不得那些巴掌是打在自己脸上,有奴才察觉异样进了帐,被僧格岱钦一嗓子吼了出去。
他窜了过去,钳住了她的双臂,以擒拿的招式,用了十足的力道,才将那两只手背过她的身后,他张开双臂,紧紧抱着她,箍住她不听自残的胳膊。
前所未有的粗暴语气朝她吼着:“够了,这不是你的错,是阴差阳错,谁也料不到的”
“我差着,眼泪根本止不住的流下来,彼时她早已不再挣扎,近乎瘫痪在僧格岱钦怀里。
“可他没事。”僧格岱钦呢喃的在她耳边哄着,念咒似的,一遍遍的重复着:“天养没事,真的没事儿,没事儿”
没事儿么
真的没事儿么
那那一身伤算什么
小猴儿的脑子里满是那个夜里,她拿着匕首,一刀刀的扎在那小子的身上、胳膊上、腿上。
等等、等等、血肉模糊。
她开始猛咳,咳的五脏六腑都压不住的往外窜,眼泪、鼻涕、口水、胃液、胆汁,种种、种种一阵阵的翻了出来,甚至到最后,她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咳嗽,还是呕吐
就像以前每逢额娘和弟弟祭日时,那样的吐法。
脑筋空白,一切都空白。
她从来没有一刻,像这样的恶心自己。
厌恶自己。
尽管僧格岱钦已经喊的嗓子几近沙哑,她却失聪般,什么都听不见。
直到僧格岱钦抬起了手,狠砸了她的脖颈
今夜的月亮大如圆盘,斜挂在天边,亮极了。
小天养坐在门槛上,裹进了身上的单衣,仰着头,眼睛眨夜不眨的看着那月亮。
他默默跟月亮说,“大饼啊,大饼,还能活着见到你,是我命大呢,还是你舍不得我呢”
是的,那妖婆娘就是这样拧歪。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他必死无疑的时候,她居然放了他。
其实不难猜想,她如此这般,不是相信他,而是那人的无所谓,成功的让她怀疑了所有人。
包括他在内、马三、童四所有到医馆的人。
她通通怀疑。
当然,纵是她在教中权利至极,也绝不可能以莫须有的罪名,连杀三个教首。
所以,他,还能活着看见今晚的大饼,还能跟大饼说说知心话。
“大饼啊,大饼你说她认出我来了么”
“是啊,自己的孩子,怎么能认不出来呢”
“也不是啊,谁说自己的孩子就非得认出来呢”
“不对,不对,她肯定没认出来我,不然她怎么可能让那妖婆娘把我带回来呢”
“你说什么僧王告诉她的”
“那也不一定啊,我写的藏头诗那么隐晦,保不齐僧王就没看懂呢”
“嗯、肯定的,她肯定没认出来我。”
“一定是这样。”
“嗯,一定是这样。”
“你在跟谁说话”清灵的动静儿忽然响起,吓了小天养一跳。
他一扭头,却见穿着个单衣的在劫,全身落汤鸡似的湿漉漉,朝他走过来,一屁股坐到他身边。
夜里安静,小天养清楚的听见她上下牙打着冷颤的动静儿。
他并不诧异,就像她也习惯了每晚睡前必浸在冷水里一样。
小天养不答反问,“今儿的冰镇课上完了”
“嗯。”
在劫说话利索,基本没一句废话。
“你刚才在跟谁说话”一样的问题,她又问了一遍。
天养虽小,却是极要面子的,他可不想跟个丫头蛋子说,他大半夜傻嘻嘻的跟月亮唠嗑呢,他硬是避而不答。
扭头瞄了一眼,那丫头冻的青紫的嘴唇。
小天养把身上披着的单衣摘下,想要盖她身上,然实在身上伤患处太疼,这一抻,疼的他嘶嘶直倒抽气。
“疼就别乱动。”在劫按住他的手,原是不想他折腾,却不想手却忽然被他一拉。
小天养俩手搓热着,再自然不过的捂着那冰块儿手指头。
在劫不习惯,想要往回缩,却又被拉了回去。
“我说你这丫头脑子有泡吧,有人对你好,那是造化。”小天养嘴损着,手上搓热的动作却没停。
这样的动作相当简单,然对如今天养的身子来说,却是每一动,都该很疼。
确实,从他不停嘶咧的嘴角来看。
应该很疼。
“疼就别乱动。”在劫的话翻来覆去都是一样,一个字都不懂得换。
小天养习惯了,通常跟她说话,都自备逻辑。
她说她的,他问他的。
攥着她冰凉的小手儿,他问:“你恨你娘么天天这么折磨你。”
在劫看他,眼神清透,“不恨,娘做什么都是为我好。”
“真的一次都没怀疑过”天养看她,破天荒问的有些认真。
像是给她找答案,也像是给自己找答案。
在劫木愣的摇头,不答反问:“我不信我娘,我信谁”
天养失笑,乎觉心里堵得什么东西通通不见,很是通畅。
“傻丫头,傻的好。”他想要摸摸在劫的脑袋,然手才抬起来,就疼的他呲压咧嘴。
可他不觉得疼。
兹傻嘻嘻的噙着笑,仰头跟月亮显摆。
听见没,臭大饼,我不信我娘,我还能信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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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