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空出世的丫头 第八十二章 机关算尽风波起(二十五)——少年不识愁滋味(2/2)
已经是第十五声了,宇文宁的眉头越拧越紧。他也终于开始理解起自己地弟弟宇文湛了,这个小丫头真有让人抓狂的本领,就在这不可耐的烦躁中突然想起宇文湛那张被东方宁比喻成是死人脸的冷面孔,以及他额角常常浮现跳动的青筋,一声暴怒,闭嘴,小丫头马上噤口。万试不爽,想着想着宇文宁突然觉得有趣异常。噗哧一声就再端不住笑了出来。
啊……犹在诘诘咕咕的东方宁被这莫名一笑弄得一头雾水,不由自主停下口来巴巴望着,这个郡王是怎么了?难道是自己太过聒噪,他终于气疯了,可是不大像啊,虽说他一向是越生气偏笑得越欢快,可现在这笑不想是带着怒气。反而是一种愉悦。
他眼底里的深深笑意是藏也藏不住,熠熠生辉,好似坠进了星子,光彩得让人移不开视线,这让一向惧他惧得要死地东方宁首次觉得原来笑面阎王笑起来也能是这样的好看啊。
似乎是意识到对着自己而来地视线太过于“火热”,宇文宁竟有些局促地轻咳了一声,不自觉地伸手将车帘掀起用绳扣固定,车外的如水月光立刻倾洒满厢。照得二人皆是犹如玉雕。
车外浅浅的月色将一切笼上不真实的白纱,二人对着逐渐远去的景色各怀着心绪沉默半晌,宇文宁忽低低道:“靠别人的力量固然重要,但我们终有一天得靠自己成长的力量生存下去,靠自己地攀爬去实现最初的梦想和曾经立下过的誓言,靠自己立足在这个世上。惟有让自己更强大才是最好的救赎,所以小花朵他必须要更强,他要懂得天将破晓暗夜无光,只有越过这个最为难熬的时刻才能成为王者。”
他怎么突然说这些,是在开解自己还是他突然想同自己促膝谈心?呃,虽然他们现在的确是膝盖快抵着膝盖。
一时间不能适应将自己藏得极深的宇文宁如此将自己的心念完全摊开给外人看,东方宁地眼儿瞪得极大,也极为专注,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你这么瞪着着我是做什么?”东方宁孩子气的表情让宇文宁有几丝好笑,甚至隐隐还有些莫明其妙的得意。就像幼时恶作剧得逞的那般心情。爱笑的眼儿半弯成月牙,没了平日里地疏离凭空又多了几许俊气。“是不认得本郡王了?”
不,不是,东方宁立刻摇着头,蹙眉道,“我不知道有什么能难得住你,所以我也不曾想你会如何知道小花朵的苦,我现在才晓得原来你也在很辛苦地朝前走。”
“是啊”宇文宁勾唇,“没什么能难得住我,也没什么能拦得住我,我只想让自己变得更强,强到再也没有什么能伤害我……”
辚辚车撵依旧前行,东方宁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个笑容清浅的男子,他在说完这几句话后又不再开口,修长指头解下搭扣,放下车帘,车内又恢复了原先的一室金黄,虽说较之月光的冷白,人的身体莫名开始温暖,可是在东方宁的心底却没了适才的温融。
娘说过有这么一类人,就像是过去的爹爹,他们好似对一切都很谦和有礼,但他们的有礼带笑其实是一道拦,是永远地冷淡疏离,这些使人即便靠他再近也无捉摸此刻他地内心最为真实的模样,这类人他们谁也不信,谁也不能叫他敞开心扉,他们地一生永远只有自己一个……
可最终爹还是遇上娘了,打开了他的心,但眼前的这个突然不语的男人呢?
东方宁突然很想知道,像他这样的人……这样的人面对他最深爱的人——宁郡王妃时,又是怎样一种模样?
三日之后的正午,苏杭城中人声鼎沸,此时大榜已放,榜下一干举子或喜或悲,众生百相,一时间几家欢乐几家愁。
而此时的悦来客栈却是显得前所未有的安静,厢房内,一炉香正袅袅升起,明月垂手立在一旁随时候着主子的命令,宇文宁发束纶巾仅着着家居白裳,斜靠背椅轻嘬着盖碗香茶享受难得的清静,可很快这宁静便被打破……
清风大踏步地从屋外走来,眉清目朗。脚下像是带风,行至宇文宁的面前停住,递上一封打着火折地信笺,“郡王,宫里来消息了。”
墨黑眼中顿闪过一道厉芒,手中茶碗一放,宇文宁将清风手上的信笺接了过来。拆开一看,紧张的面色消融不少。棱薄的唇角露出一抹笑,扯着自己衣领上的盘扣简单吩咐道:“清风去寻上街胡闹的朗日与小宁回来,明月去通知四殿下与顾尚书马上收拾行李,我们要回京了!”
圣天二十九年,南月帝八月十五将宴会群臣,君臣同乐,这是南月逢九的习俗。所以宇文宁一行必须在八月十五那天赶回京去,由于时间紧迫,他们来不及等来时大批人马,只能在召回消息一到之时,几人先行轻装离开。
路上朗日与东方宁地叹声不断,因为他们还没有见着苏杭传说中宴会中榜举子的杏榜宴,二人一路上没精打采,直至宇文宁提出愿意带二人出席殿试之后地金榜宴这才又让他们活转过来。
而东方宁的此次回京不再是以尽忠名字与尽忠的模样。已完完全全是她自己——东方宁。
一个月后,他们快马加鞭终于赶回了燕平京。
刚回府的顾亦庭才从马上下来,赶忙清洗更衣之后又匆匆离了府往青龙大街行去,入了一栋威严府邸,高大门楣之上烫金大字灼人,太子府。
天近黄昏。大地一片暖融融的金黄,行走在一条小小石子铺就的蜿蜒小道上,顾亦庭的袍角轻扬,偶发得微风带来阵阵清香,这是八月芬馥地桂子,清香软甜,随着行路人简单的吐纳入鼻,醉人的芳郁充塞心脾。
一间小巧雅致的木雕小楼掩映在嶙峋的假山后面,每每行至与此顾亦庭总会不自觉地往假山处瞟上一眼,这座假山同宫中御花园的那座除了小些。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关于这座假山顾亦庭也是知道的。太子大婚开府邸,南月帝问其需要什么。太子笑答,自小喜欢在御花园的假山边上玩耍,希望能将假山带去。当然这只是太子地笑言,一座假山如何能带得走,但南月帝却疼惜太子,遂命人在太子府造了一座一模一样的假山。
木雕小楼安安静静像是无人,轻叩小楼楼门,由楼内传来一声俊雅的嗓音:“进来。”嗓音冷咧犹如山泉。
推门而入,楼内案桌旁立有一人,乌发黄裳,从窗外斜斜射入的夕阳余晖将他欣长的身子镀上一层金红,虽知顾亦庭进来此人也不抬头,只继续专注于伏案挥毫,。
顾亦庭见他的手一勾,笔锋一收,知他已是将字写好这才开口唤道,“太子爷!”。
“嗯!”黄裳之人依旧没有抬首只观着案上新写地字,边轻应边顺手拿起桌边的手巾擦手,“回来了!”他的语气淡淡像是寒暄。
“是”顾亦庭低垂着脸,盯着自己的脚尖,竟不见一丝一毫的高傲,“亦庭不才有负太子托付。”他前倾躬身道。
黄裳之人这才抬起脸来,逸雅无双的脸庞带着无谓的笑,“亦庭不必如此,我倒觉得你做得已经很好,我那三弟素来是最为‘聪慧’……”暗深如夜的眼眸微眯,薄唇故意将聪慧二字咬得极重,轻抚着自己衣袍上的系带,他冷哼一声继续说道,“此次虽说表面我们不曾占到什么便宜,他也风风光光地完成了任务,但实际……”挑挑眉,朝着顾亦庭走了几步,“此次江南会试试题泄漏却是如何也不可掩饰的事实,即便老三事后处理得还算高明,但监管不利正是铁板钉钉了,皇帝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当然在场面上他不会说什么,可在私下老三绝对要尝到排头……所以……”有棱有角地薄唇轻勾,冷哼一声,“这次算是与他打了个平手。”
“可是太子……”顾亦庭还有着不解,他皱眉道,“这次事情地发展很有些蹊跷……我总感觉这里面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暴雨梨花针地失窃、真假试题参杂还有最不可能出现苏杭的一枪三剑箭?
寒潭眼眸微抬,眼中诡谲光芒一闪而逝,“的确,事情发展得是叫人难以捉摸,但亦庭你听说过贼喊捉贼么?”
顾亦庭大惊,面上神色变了几变,失声道,“太子爷你的意思是……”。
“嘘……”黄裳太子伸出一指成功止住顾亦庭下面要说的话,唇角一扬,笑靥如花,“为了转移假试题的注意,还能顺手扯着我们随他一同落水,我想这是最好的解释。”
窗外日光消淡,天已初暗,只听屋外有着些许风声吹动沙沙树叶还有极为轻微的人声,从着楼中小窗望去小路上正有一盏昏黄琉璃风灯正慢慢朝这移来。
“太子妃您慢些走,这儿黑。”一个家仆小心翼翼持着那盏风灯在旁引路,他的身侧路的正中,是一位年轻女子,黄罗鞠衣,花钗九树,黄罗银泥裙,罗红丝柔缎,一只大大的振翅金凤缀在额前,美不胜收。
“不碍事!今夜的月光很好。”那女子如黛蛾眉,薄粉朱唇,露出娴雅的微笑,话语淡淡却雍容十足,她便是当今太子妃白磬然。
楼内之人似乎听到了屋外的响动,很有默契地不再言谈,太子摆手让顾亦庭稍待,自己先行迎出门去……
“磬然,天色已晚,你怎么来了?”即便没有见着太子此刻的模样,屋内的顾亦庭同样能知晓此刻同太子妃说话的太子定是眉头舒展,俊雅面容皆是温融的笑意。
“天开始转凉,担心夫君不知添衣,所以磬然送外袍来。”太子妃弯眉笑答。
“这等小事让知会丫头一声便好,如何要你自己亲自来送。”温柔的嗓音带着不甚赞同。
“磬然担心丫头不够上心……”
风中传来的对话渐渐淡去,太子携着太子妃二人朝着石子小路越走越远,顾亦庭这也才推开小楼的木门朝外走去。
屋外的月光静静,如水银铺泻一地,如梦如幻,回首凝望着屋内在燃的红烛,不知为何从他的心底浮现出一张稚气的容颜,那夜虽不曾有这般亮的月色,但却也是这般迷离好似身在梦中,只是梦醒之后那人却不知何处去觅了。
浅叹一气,轻轻带上房门,房门关上之际带起一阵风,清风轻轻掀起屋内壁上的一帖字画,那是太子日日夜夜相对沉思的那副,在屋内跳跃的烛光中,字画上的字清晰可辨: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仗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第一卷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