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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碑”上蒙的那块大水龙布出了毛病:左下角从捆绑的绳子里挣脱出来被大风拍打着掀了上去几下子就把另一个角也挣开了于是从下往上越掀越高最初露出一个“河”字现在已经清清楚楚露出“还我山河”四个大红字。水龙布还在无情地向上掀着……
玉旨雄一的圆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嘴里不由得说了一句日本话:“南呢?”这意思是“什么”?声音很低低到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得到的程度那里面充满了恐怖和震惊。
站在他身后的一群人早已惊恐万状他们两眼盯着“纪念碑”生怕要害的地方露出来。可是情况越来越严重了又一个字被掀了出来这是个“寇”字。人群浮动起来几个警察、宪兵想在这千钧一的时候把苫布捂住便领头往碑前跑。他们一跑所有的日寇、汉奸都跟着往前跑。顿时这个欢迎场面全乱了套……
“不许动!”玉旨雄一大喝了一声。想不到从他那短小的身躯里还能出如此巨大的吼声。这一声断喝倒很有威力把所有的人都镇住了。警察、宪兵、汉奸一个个怯生生地退到他的身后。
周围只有风声和那块大苫布拍打“纪念碑”的声音。玉旨雄一一个人向碑前走去他想看个究竟。就在他快要接近碑身的时候忽然一阵狂风旋转着嘶叫着扑过来把大苫布往起一鼓哗啦一声调到碑后面去了。霎时“赶走日寇还我山河!”八个红色大字全部呈现在玉旨雄一面前。
杀人不眨眼的玉旨雄一突然收住脚步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这个在南满铁路株式会社干了十几年自以为练好了全套摆弄中国人本领的家伙本想这次来到哈尔滨之后为实现日本帝国鲸吞全中国的锦绣山河压住北方的阵脚谁想一下火车就挨了这样重重的一棍。这对满脑子是唯心主义。迷信思想的玉旨雄一来说简直是迎头痛击。惊恐、愤怒。懊丧错综复杂的感情一齐涌上心头。由于过度的刺激他直觉得眼睛冒金星两腿打战心往下坠。他生怕自己倒下那将会成为全世界的笑柄丢尽大日本帝国的脸。他挣扎着闭上双眼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
风还在呼呼地刮着。那块大苫布完全被风翻到后面去了。这个大碑现在很像个抗日的巨人披着一件大斗篷骑着战马迎着狂风高喊着“赶走日寇还我山河!”的响亮口号在向日本侵略者冲锋陷阵。
玉旨雄一身后那群人现在谁也不敢动了。他们战战兢兢地望着面碑而立的主子猜不出他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下一步他要怎么办。
玉旨雄一稳了稳神之后把身子慢慢转过来用眼睛扫视了一下战栗的人群用慢腾腾的中国话说道:“我记得方才说到:承蒙诸位对我热烈之欢迎。这欢迎的第一项……”他回手一指“纪念碑”上的字“就是这个吗?”
站在他面前的人鸦雀无声吓得低下头去。
“再有这样的事我希望诸君能事先通知我一声。”玉旨雄一仍慢腾腾地说“这第二项欢迎内容是什么呢?早通知敝人一声好有个准备。”
汉奸警察的头低得更深了。在这片黑压压低垂着的脑袋中突然有一个大脑袋抬了起来。这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新警察官服肩上扛的是两道杠三个星的警正肩章手上戴着雪白的手套脚下带刺马针的大皮靴擦得锃亮。这个人长着一张大白脸脸刮得溜光水滑除了两道淡淡的眉毛之外好像连个汗毛都找不着。他的嘴很大嘴唇也很厚两只大眼睛向外鼓鼓着使人感到他好像是个加重的物件什么都比别人大一号。
这时只见他把脑袋一抬迈着正步咋咋走到玉旨雄一面前双脚用力一碰皮靴和刺马针一撞又咔地响了一声随着响声行了个举手礼。然后瓮声瓮气地说道:“请参事官阁下息怒卑职是皇帝陛下警察官哈尔滨特别市警察厅特务科长葛明礼。今天出此严重事件完全是卑职有失职守卑职罪责难逃。请参事官给卑职期限一定捉拿这个反满抗日罪犯归案。卑职再次请阁下息怒保重福体。”
这个特务科长抢在前边一开头所有的汉奸就都跟上来了“请参事官息怒”之声连成了一片。
玉旨雄一一挥手止住了他们的喧哗看样子他还要讲点什么忽然一眼瞥见站在人群后面的几个抬着脑袋的男女老幼正微微地向他摇着头便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了。他一皱眉又一挥手举步奔向小汽车。
玉旨雄一上了小汽车。那些低头认罪的人也相跟着钻进了自己的车子。
那几个向玉旨雄一微微摇头的男女老幼也被人恭恭敬敬地请上了一辆非常漂亮的小汽车。这几个人是玉旨雄一的家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