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61章.反目一（1/2）

第六十一章

容真回到惜华宫时,长廊里有个人蹲那儿烧冥纸。

青烟数缕如雾似幻，明黄色火光凛冽寒风里摇摇晃晃,有种凄清之感。她走近了些,看见珠玉静静地蹲那里，一身素白衣裳格外醒目。

闲云脸色一变,上前拉了拉珠玉,低声道，“你做什么？宫里不允许私自祭奠死人，你怎么敢光明正大地烧这种东西？还……还穿成这个样子！叫人看见可怎么了得？”

因为皇帝不迷信，宫里素来禁止这些怪力乱神东西,不要说是偷偷烧纸钱了,一个宫女穿成这个样子，若是叫人撞见，恐怕容真也会一起受罚。

珠玉缓缓转过头来，面上挂着两行泪珠，那双眼睛里藏着些呼之欲出光芒，沉痛，懊丧，冷漠，以及……莫名敌意。

她冷眼看着容真，缓缓吐出口白气，然后轻声道，“这下你满意了么？”

容真没说话，一脸倦容地看着她。

满意？满意什么？

长顺死了，她悲痛都来不及，还有什么满意？

珠玉冷冷一笑，泪珠子火光里闪耀，“你让长顺成日跟着蒋充仪，不就是为了今天么？他死了，而你掉了几滴眼泪皇上就心疼你了，真是恭喜你，又一次晋位，如今已经是高高上容婕妤了，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容真怎么也想不到会从珠玉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她又累又倦，又痛又惊，一直死死撑着才没有外面倒下，如今好不容易坚持到了惜华宫，却被珠玉这样指责一通。

她沉默地站那里，定定地看着珠玉，“你以为，是我故意利用长顺性命换来今日晋位么？”

她眼里是一种沉痛到极致失望，珠玉心中一动，却死死握着拳头，毫不留情地笑道，“是不是故意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对你而言，我们所有人都不过是奴才罢了。你是主子，只有你才有心，你才会痛，而我们不过是没有喜怒哀乐奴才，死了一个两个又于你有何损失呢？”

她咬牙擦干了面上泪珠，“如今长顺也死了，你以为他为什么会死？是因为你，你贪心不足，你想要上位！你把你荣誉和盛宠建立别人痛苦和牺牲之上，哪怕你真平步青云了，晚上睡觉时难道不怕梦见被你害死人？”

换做往常，容真会痛心，会解释，会拉住她手说个究竟，可是长顺死让她浑浑噩噩地撑了太久，如今已然撑不住。

她看着珠玉面上毫不掩饰悲痛与憎恶，身子晃了晃，随即扶住了闲云，闭眼笑了两声，“原来你眼里，我就是这样人。”

她再也没有看珠玉，只是稳稳地朝殿里走去，那个背影雍容孤傲，扎珠玉眼睛里，像根刺一样。

从下午到傍晚，容真一直默不作声地坐窗边，外面是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雪，殿内烛光融融，却照不亮她眼底阴霾。

长顺死了，珠玉恨她，真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那些怨她恨她话回响耳边，叫她眼神都痴了，后头也不回地问闲云，“长顺真是被我害死么……”

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自嘲。

闲云红了眼，蹲□去捧住她冰凉手，“主子，不是您错，这里是皇宫，是阴谋重重地方，长顺就和你您弟弟一样，您怎么会害他呢？是那些有心之人害死他，主子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可是容真痴痴地笑起来，“有心之人……若是长顺还尚食局，有心之人又怎么害得了他呢？说到底，还是我错，以为把他们接来我身边就能给他们一个安稳人生，可是到头来，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她低下头来看着手腕上玉镯，那是无论皇上赏赐了多么贵重首饰，她也从来没想过要换下来东西，哪怕这镯子玉质浑浊，丝毫没有半点通透意思，可她就是从不离身，当做宝贝似戴身上。

只因她一直记得当日离开尚食局时，珠玉对她说那番话——

“这是我进宫前爹娘留给我，能保平安，虽说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你带身边，好歹我也有些安慰。”

她除了死去家人之外，就只剩下珠玉和长顺了，可是如今一个死了，一个恨她，她还剩下些什么？

耳边忽地响起白日里顾渊说那句话，“你还有朕。”

她凉凉地笑起来，后宫这么多女人，他究竟是多少人皇上呢？不仅是这些女人皇上，是天下人皇上，她有他无他，根本微不足道。

天大地大，竟没有一个可以依靠人了。

她只能靠自己。

只能靠自己。

闲云默不作声地陪她半天，后才小声问了句，“主子，如今您赶走了张素，蒋充仪必定对您恨之入骨，狗急跳墙，恐怕咱们要防着点儿了。”

容真忽地一顿，终于不再一副入魔样子，侧过头来神色清明地看着闲云。

她说得对，眼下成了婕妤，比之从前是四面楚歌，不能再这么悲情下去了。

蒋充仪当然恨自己，虽说不能立马做出点危害她事情来，但既然能害了长顺，也能把手伸向她身边人。

她忽地想到了珠玉，哪怕对方现恨她怨她，她却不能硬下心肠看着珠玉遭罪。蒋充仪那样聪明，自然懂得捉蛇捏七寸，要动手就要从敌人意东西着手，所以现珠玉是危险一个。

那天夜里，珠玉被叫进了大殿。

隔着暖炉，容真低低地对她说，“委屈你了，从明日起，我会将你送回尚食局。”

珠玉浑身一颤，似是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还是那个傅容真么？为了上位，害死了长顺，如今自己因为长顺之死悲痛欲绝，与她争吵了一顿，明日就会被送回尚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