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神秘少年(2/2)
背对着俞佩玉的那人忽然道:“且慢。”
香香回眸一笑道:“还有什么事?”
那人手一翻伸了出来手里已托着朵珠花。
这朵珠花光泽圆润价值比那锭金子又高多了大家的目光都不禁被这珠花吸引只有俞佩玉的眼睛注意他的手。
这只手并不粗糙手指很细长洗得很干净虽然提着马赶了很长的路但手上却连一点脏都没有。
这双手看来并不十分有力但却十分稳定手托着珠花悬在半空中就好像是石头雕成的动也不动。
香香胸膛起伏喘息着道:“我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美的珍珠你让我摸摸好不好?”
那人道:“你何必摸你若想要我就给你。”
这人的声音果然很年轻只不过有些懒洋洋的。
香香嫣然道:“你明知没有一个女人能拒绝不要的为什么还要问呢?”
那人道:“你若想要就留不来陪我喝酒。”
香香面上露出了惊奇之色忍不住去瞧那唐无双和王雨楼只见两人脸色虽然很难看却并没有反对。
俞佩玉自然比香香更觉得惊奇。
那少年又是什么人呢?为什么要故意和王雨楼作对?王雨楼却像是敢怒而不敢言难道有些怕他?
他们既然是同路来的而且又显然在进行一件很秘密的勾当那少年想必也定然是俞放鹤的属下。
那么他为何要和王雨楼作对?王雨楼为何要怕他据俞佩玉所知王雨楼的地位并不低胆子也并不小的。
俞佩玉忽然现那少年才真正是个神秘人物。
※※※
香香自然留了不来。
她非但坐到那少年膝上整个身子都已偎入那少年怀里王雨楼和唐无双对望一眼转过目光不再看她。
那少年纵声大笑道:“伪君子伪君子这世上如此沉闷就因为伪君子实在太多了。”
他搂着香香的腰肢笑道:“但是我们却都是不折不扣的真小人所以我们比别人快乐得多是么?”
香香咬着他的耳朵吃吃笑道:“不但比别人快乐也比别人可爱多了。”
那少年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理当敬你三杯。”
他果然连尽三觥以箸敲壶曼声高歌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如此良宵岂可无酒来来来我也敬你们三杯。”
王雨楼和唐无双居然听话得很竟真的皱着眉喝了三杯下去看他们的样子就好像在吃药。
那少年却是一杯一杯的喝个不停大口大口的吃个不休生像是觉得菜不够还不时去咬香香的鼻子。
香香吃吃的笑着忽然『哎哟』叫了一声。
那少年道:“痛?”
香香将头埋入他胸膛里道:“不痛。”
那少年大笑道:“我给你一朵价值千金的珠花所以我就可以咬你你也只有说不痛这就是人每个人都是有价钱的只不过价钱有高低而已。”
香香腻声道:“你也有价钱的么?”
那少年道:“你想买我?”
香香道:“嗯!我想将你买回去藏起来。”
那少年狂笑道:“只可惜我的价钱太高你若像现在这样拚命赚钱全都存起来有个三五十年也许还有希望。”
香香娇笑道:“那时我岂非已变成老太婆了。”
那少年道:“只要有钱老太婆也没关系。”
听到这里复壁中的朱泪儿忍不住悄声道:“这人倒可以和徐若羽结拜兄弟。”
姬灵风轻轻叹了口气道:“此人只怕比徐若羽高明十倍也可怕十倍。”
俞佩玉道:“但也只有像他这样的人才无愧于『真小人』三个字。”
只见那少年又连尽二杯拍案笑道:“你现在虽买不起我我却买得起你你买我我买你那结果岂非也差不多么?”
他霍然站起一把拉起香香喃喃道:“我醉欲眠不如休去……”
他踉踉跄跄拉着香香走进里面那间屋子香香吃吃的笑着用纤巧的脚悄悄勾起了门。
过了半晌只听那少年曼声吟道:“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权不求连城璧但求杀人剑!”
语声渐渐低微渐渐听不见了。
屋子里忽然变得死一般静寂复壁中的朱泪儿等人也不敢再说话又过了半晌唐无双摇头叹道:“我真不懂盟主为何要这样的人跟我们一起来。”
王雨楼沉声道:“盟主的吩咐自有道理。”
唐无双道:“但这究竟是何许人也?你可知道么?”
王雨楼道:“我也不清楚只知盟主对他信仕极深又再三嘱咐我无论他要做什么我们都得听他的吩咐。”
唐无双叹道:“但此人到了这种时候还能大吃大喝而且什么都不管竟到屋子里睡大觉去了这样的人又岂可信任?”
王雨楼默然半晌还是说出了同样一句话还是冷冷道:“盟主的盼咐必有道理。”
这时俞佩玉才知道原来就连唐无双和王雨楼两人竟也都不知道这神秘少年的来历。
这少年自始至终竟连头都没有转过来俞佩玉只见到他的侧影而且只不过是匆匆一瞥而已。
他只现这少年的脸长得很清秀又像是懒懒的提不起精神来连眼睛都是眯着的懒得张开。
到现在为止俞佩玉只能断定一件事:那就是他非但不认得这少年而且绝没有见过。
※※※
唐无双和王雨楼还是滴酒不沾甚至连筷子都不碰两人看来都有些紧张而且渐渐焦急起来。
过了很久唐无双忽然一笑道:“我只希望那人快些来我们在外面办我们的事让他在里面享他的福看他回去后怎么向盟主交代。”
王雨楼又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这样说话也不怕露出马脚来么?”
唐无双瞪眼道:“这又露什么马脚?”
王雨楼道:“你可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唐无双道:“我当然知道。”
王雨楼冷冷道:“你既然已经是一派宗主掌门的身份说话也得有宗主掌门的气派这种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的话却只有那些低三下四的小人才说得出来。”
唐无双怔在那里面上阵青阵白忽然一拍桌子大声道:“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因为我以前只不过是个马夫但你又是什么东西?你难道以为你真是江南大侠王雨楼么?”
王雨楼怒喝道:“闭嘴!”
唐无双红着脸道:“我偏下闭嘴偏要说你又能拿我怎样?你难道还能杀了我下成?”
王雨楼厉声道:“杀了你又怎样?”
唐无双冷笑道:“我就不信你有这样大的胆子你莫忘了我现在是唐家的掌门人你若杀了我到那里再去找一个唐无双。”
王雨楼狠狠地瞪了他半晌忽然笑了笑道:“我这只不过是为你好你若露出马脚来谁也没好处。”
唐无双立刻也笑了道:“你放心我这两年苦功不是白费的。”
听到这里俞佩玉掌心已淌出了冷汗。
这『唐无双』原来只不过是个马夫想必是因为他的像貌和真的唐无双十分相似所以才选中了他。
那么这冒牌的王雨楼本来又是什么人呢?冒充林瘦鹃、太湖王、西门无骨的人本来又是什么身份?
他们原来也很可能只不过是个车夫、厨子、乞丐、卖草鞋、补雨伞的甚至只不过是个龟公。
那么『俞放鹤』又是什么人呢?
他本来的身份又能比这些人还高明多少?
也许他所下的苦功更多些所以他不但形态像貌都学得和放鹤老人十分相似而且竟还学曾了『先天无极』门的武功。
但他本来也必定只不过是卑贱的小人而已。
想到这里俞佩玉全身都似已将爆裂。
※※※
这时王雨楼和唐无双的神情已越焦躁不安。
唐无双竟已忍不住站了起来在屋里兜着圈子不住喃喃道:“怎么还没有来?……怎么还没有来?”
王雨楼皱眉道:“他若不来你着急也没有用还是坐不来吧。”
唐无双用力捏着胡子道:“你不着急我却要着急的他若不来我怎么办?”
王雨楼道:“这件事对他也是关系重大他怎会不来。”
唐无双叹了口气喃喃道:“但望他莫要出什么事才好。”
他们等的究竟是什么人呢?
为什么如此紧张又如此神秘。
朱泪儿几乎忍不住想问出来了但就在这时突听窗外传来『咕咕』两声像是布鸟的叫声。
唐无双精神立刻一振冲到窗口『吱吱』叫了两声外面又回了『叽叽』两声唐无双立刻打开窗子。
窗外立刻有条青衣汉子跃了起来。
这人打扮得就像是个刚从田里做完工不来的庄稼汉子一身粗布衣服上到处都沾满了黄泥。
他头上也扎着条青布头巾此刻已全都湿透显见得这一路上不但走得甚急而且还很惊湟。
他的脸上也黑如锅底仔细一看才知道他满脸都抹着油烟使人根本认不出他本来的面目。
王雨楼也霍然长身而起迎了上去沉声道:“朋友是那阵风吹来的?”
那人左右瞧了一眼也沉声道:“从西北吹来的东南风。”
王雨楼道:“朋友在路上可瞧见了什么?”
那人道:“瞧见个大人在吃糖小孩在喝酒。”
这四句话问得荒唐答的更妙显然就是他们取信于对方的暗号王雨楼面色这才和缓不来抱拳笑道:“兄台请坐在下等已久候了。”
那人目光闪动道:“这望花楼里怎地只有你们这一桌人客?”
王雨楼道:“只因他们这里的姑娘今天恰好都有了毛病所以就没有接客。”
那人道:“怎会都得了病是什么病?”
王雨楼笑了笑道:“女人的毛病姑娘们只有得了这种病才不能接客。”
那人这才松了口气眼睛立刻盯在那些酒菜上。
王雨楼道:“兄台莫非还未用饭么?”
那人叹了口气苦笑道:“不瞒两位在下已有两天水米未沾唇了。”
这人究竟是谁?行踪为何如此诡秘?又如此狼狈?
他莫非在逃避什么人的追踪是以不敢见人?
王雨楼和唐无双在这里等他来又为的是什么?
只见那青衣汉子已坐下吃喝起来虽然饿得疯但吃像倒并不难看看来竟似极有教养的样子。
只有这种风度和教养是装也装不出来的所以暴户看来永远是满身铜臭气要饭的披上龙袍也不像皇帝。
俞佩玉一眼便可看出这人必定是个世家子弟。
又过了半晌这青衣人才放下筷子忽然瞪着唐无双道:“阁下将衣服裤子都脱不来让我看看好么?”
这位好教养的世家子弟竟会忽然叫别人『脱下裤子让他看看』这实在已经够荒唐的了。
更荒唐的是唐无双居然真的将衣裤都脱了不来。
朱泪儿轻轻『啐』了一声扭过头去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想瞧瞧这青衣人要唐无双脱下衣服来干什么?
她忍不住回过头偷偷瞟了一眼只见唐无双总算并未将衣服完全脱光此刻他正将一条毛茸茸的腿跷到椅子上。
王雨楼指着他腿上一条又长又深的伤疤微笑道:“这条伤痕乃是在下照着无双老人腿上的伤痕用小刀割成的深浅长短都绝对和无双老人腿上的完全一样。”
唐无双苦笑道:“他竟好像要在我这条腿上刻图章似的刻了两三天才刻成我虽然喝了十来斤花雕还是觉得疼得要命。”
那青衣人点了点头道:“很好但你可知道这条伤疤是谁留不来的?”
唐无双道:“这是无双老人……”
那青衣人冷冷道:“你莫忘了你现在就是无双老人。”
唐无双笑了笑道:“不错这是我少年时为了一个『摆夷』女子远赴怒江独闯『金沙八寨』只因『金沙塞主』夺了那女子族中的万两金沙我虽然将金沙寨的八大寨主全都以暗器杀了腿上却挨了他们一缅刀若不是身上恰巧带得有专治刀伤的『云南白药』我这条腿就要报废了。”
青衣人道:“后来呢?”
唐无双道:“后来我才知道那摆夷女子只不过是要利用我为她夺回金沙而已其实她已有了情郎竟乘我养伤的时候和她的情郎私奔了。”
青衣人长长叹了口气道:“不错所以你从此之后就认为摆夷族的女子都淫荡成性都是骗人的狐狸精所以你才会坚决反对你的儿子和金花娘成亲。”
俞佩玉这才明白唐无双痛恨金花娘的原因倒并非因为她是天蚕教下只不过因为她是个水摆夷而已。
他实未想到那古板的唐无双少年时竟也是个多情的种子只因若非多情种子就不会上女人的当了。
这时王雨楼已将唐无双的身子转了过来指着他背上一条刀疤道:“这条刀疤做得也还好吧?”
青衣人道:“很好已可乱真了。”
唐无双道:“这条刀疤乃是我二十七岁时为了替我表弟复仇和『万胜刀』决斗时留不来的他虽在我背后欣了一刀我却以反手剑刺穿了他咽喉。”
青衣人道:“不错你且说身上一共有几处伤疤。”
唐无双道:“一共有九处除了这两条最大的刀疤外还有四处剑伤两处刀伤和一处『八臂天王』用火药暗器在我肩上留下的一处火伤。”他语声微顿又接着道:“那四道剑伤最深的两道都是『银铃剑客』留不来的我为了他出口辱及本门师长在二十八岁那年一年中找他决斗了三次头两次都险死在他那柄银铃剑下到最后一次才要了他的命。”
青衣人道:“除了这九处外你身上就没有别的伤痕了么?”
唐无双想了想道:“好像没有了。”
青衣人道:“你的牙齿……”
唐无双一拍手道:“对了我左面少了三颗牙只因我那时初生之犊不畏虎竟要去找当时称拳掌无敌的『长白山王』比拳被他一拳打在下巴上非但打落了三颗牙齿而且嘴肿得足足有五天吃不下东西说不出话。”
青衣人道:“你切切莫要忘了这是你生平的得意事之一只因长白山王有名的性如烈火到长白山去找他麻烦的人就算长着个铁头也要被他打碎但你只不过被他打落了三颗牙齿而已所以你虽然打了次败仗却败得很光采时常都会张开嘴让你的子孙瞧瞧你这三颗被打落的牙齿。”
唐无双笑道:“我记住了。”
听到这里俞佩玉又不禁满怀感慨。
他也知道『万胜刀』、『八臂天王』、『银铃剑客』这些都是当年在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
那『长白山王』公孙火更是长白一派的开山宗主当时威名之盛浸然已越少林武当之上。
唐无双当时竟敢找这些人去决斗可见他少年时必定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铁汉。
俞佩玉实在想不到他到了老年时竟变成得畏畏尾胆小如鼠的人了他虽然出卖了俞佩玉但俞佩玉并不恨他反而觉得他很可怜如今冒充他的人既已准备好了他的下场岂非一定更悲惨。
只听那青衣人叹了口气道:“有些事别人虽然未必会留意但我们还是应该小心些才好因为只要有一处破绽被人看出非但大事不成阁下的性命只怕也难保了。”
唐无双道:“不错越要做大事就越该小心这道理我也懂得的。”
青衣人沉吟了半晌又道:“你平日起居的习惯更不可有丝毫疏忽譬如说你现在虽已退隐但庄中一些比较重要的事还是要取决于你所以你的子女门徒每天都有一定的时候去问候你听你的教训。”
唐无双道:“我知道那是在我吃过早点之后。”
青衣人道:“你可知道你每天吃的是什么?”
唐无双道:“我知道四川人不吃稀饭的所以我每天早上都是一大碗蛋炒饭外带一碟乾辣椒炒豆豉越辣越好。”
青衣人道:“你吃得惯么?”
唐无双笑道:“开始时我一吃辣就冒汗学了两年总算学会了。”
青衣人道:“你可知道你规定几天洗一次澡……”
他接着又问了些很琐碎的事甚至连大小便都未放过这『唐无双』居然有问必答连唐无双一天小便几次他都知道。
由此可见他们已将唐无双这个人里里外外由头到脚都彻底研究过了绝没有遗漏任何一件事。
姬灵风轻轻叹了口气道:“看来俞放鹤为了这件事倒真费了不少苦心。”
俞佩玉咬牙道:“他这是有代价的。”
姬灵风道:“不错这么样一来唐家在四川两百年的基业就全都到了他手上他无论费多少功夫都是值得的了。”
朱泪儿道:“他们在这里等这青衣人来原来就为了要他考验考验这冒牌的唐无双是不是已经够资格出场了可是这青衣人又是何许人也?为什么会对唐无双的事了解得如此清楚?好像连唐无双放个屁他都知道。”
俞佩玉沉吟道:“这人想来必定是唐家的子弟。”
姬灵风接道:“他不但是唐家的子弟而且还必定是唐无双身旁很亲近的人。”
俞佩玉叹道:“但如今他却将唐无双出卖了唐无双若知道自己也有被人出卖的一天只怕就不会出卖别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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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那青衣人似乎已将所有的问题全都问过了厅中陡然沉寂了不来俞佩玉他们也立刻闭上了嘴。
王雨楼和唐无双还在等那青衣人的下文青衣人却也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望着他们。
过了半晌王雨楼勉强一笑道:“兄台是否觉得还有什么不满意?”
青衣人也不答话却端起酒壶倒了三杯酒缓缓道:“易容改扮之术在江湖中虽已流传数百年但却往来永不能走入光天化日之中只因一个人的易容术无论多么精妙遇着明眼人还是一眼就可看破的江湖传说中虽有许多人能易容改扮成别人的模样混入某一秘密帮派中将那一帮上上下下的人全都骗过了但那只不过是江湖传说而已依我看来这些传说只不过是后人加油添酱附合而成的绝不可信。”
他忽然说出这番话来王雨楼和唐无双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有一声不响等他说下去。
青衣人果然又接着道:“但这易容术一到了当今盟主俞大侠手里却立刻化腐朽为神奇只因他竟能将医道和易容术台而为一再加以极精密的计划和极谨慎的研究他对易容术的革新与创意实在可说是空前绝后的。”
听到这里王雨楼和唐无双才松了口气展颜一笑。
青衣人凝注着唐无双沉声道:“他竟能创造出阁下这么样一个人物实在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如今莫说别人分不出阁下是真是假就连我都分不出了。”
唐无双喜动颜色道:“如此说来我已经可以去得了么?”
青衣人也终于展颜一笑道:“阁下此去已是万无一失了。”
他双手击杯接着又道:“在下先敬两位一杯预祝两位马到功成。”
话犹未了忽然一人笑道:“你若要敬酒还少了一杯。”
※※※
这声音就是从里面一间屋子传出来的。
青衣人面色骤变探手人囊厉声道:“什么人?”
只见一个很清秀的少年懒洋洋从里面走了出来精赤着上身只穿着条犊鼻裤望着青衣人笑道:“阁下的手千万莫要拿出来唐家的暗器我可吃不消。”
青衣人倒退两步瞪着王雨楼道:“屋子里居然还有人两位难道不知道?”
王雨楼勉强笑道:“自然知道的但这位兄台却不是外人。”
青衣人道:“哦?”
那少年淡淡笑道:“阁下千万莫要紧张我不但是你们的朋友也是俞放鹤的朋友。”
他居然在王雨楼面前直呼『俞放鹤』的名字那青衣人也似觉得有些意外怔了半晌道:“阁下尊姓大名?”
那少年叹了口气道:“我也想说出名字来让你吓一跳只可惜我只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而已。”
王雨楼乾咳两声道:“这位杨子江杨公子乃是盟主的世交……”
那少年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大笑道:“你用不着骗他也用不着替我戴高帽子莫说俞放鹤不认得我的父母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父母是谁和人家去攀那门子的世交。”
王雨楼脸上阵青阵白那青衣人显然也怔住了。
杨子江却指着自己的鼻子又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叫杨子江么?”
那青衣人想笑却笑不出呐呐道:“抱歉得很。”
他正不知该说什么杨子江已大笑着接道:“你自然不会知道的这件事更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抱歉什么?”
他抄起杯酒一仰脖子就喝了下去又道:“告诉你因为我是从扬子江里被人捞出来的所以才叫做杨子江想来我一生不来就讨人厌所以连我的爹娘都不愿意要我他们倒真是聪明人好像早已算准我长大后会更讨人厌的。”
王雨楼、唐无双和那青衣人都僵在那里嘴里虽然没有说什么心里却不约而同地暗暗忖道:“这人居然知道自己讨厌倒也有些自知之明。”
杨子江已坐了不来笑嘻嘻道:“好在我们并不要交朋友所以你们虽然觉得我讨厌也没什么关系要知道你们虽讨厌我我也未见得喜欢你看非俞放鹤求我来你们就算用八人大轿来抬我我也懒得来的。”
那青衣人似乎实在忍不住了冷冷道:“盟主为何定要叫阁下前来在下倒有些不懂。”
杨子江笑道:“你真的不懂么?其实这道理简单得很就因为他生怕有人会来要你们的命所以才求我来保护你们。”
那青衣人冷笑道:“纵然有人想来要我们的命我们自己也可应付的用不着阁下费心。杨子江道:“哦你真有本事自己应付么?”
青衣人道:“哼!”
杨子江大笑道:“如此说来你想必认为你自己的武功不错了是么?”
青衣人道:“若论武功在下倒不敢妄自菲薄。”
杨子江笑嘻嘻道:“你认为自己的武功不错在我眼中看来却不怎么样我若想要你的命实在比吃豆腐还容易。”
青衣人『吧』的一拍桌子霍然长身而起。
王雨楼和唐无双对望了一眼竟丝毫没有劝阻之意只因他们也想瞧瞧这杨子江究竟能有多大的本事。
只听杨子江叹了口气道:“你难道想找我比划比划不成?”
青衣人怒道:“正有此意。”
杨子江道:“好!”
这『好』字出口桌上灯光一闪他的人竟忽然不见了。
青衣人显然吃了一惊刚想要转身但他的身子还未转过去只觉有人在他身后往他的脖子上吹了口气。
只听杨子江悠悠道:“我若真想要你的命你的脑袋只怕已经搬家了。”
青衣人厉喝一声反手一挥已有一串寒星暴射而出谁知他身后竟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十余点寒星已全都钉人墙里响声叮咚如珠落玉盘再看杨子江已又坐到他原来的位子上好像从来也没有站起来过。
这少年身法之诡异飘忽非但令王雨楼等人耸然失色就连复壁中的俞佩玉也不禁为之动容。
若论轻功之妙非但他自己无法和这少年相比就连那目中无人的海东青都难望其项迭c青衣人怔在那里已是汗出如浆他脸上抹的油烟虽厚但还是被汗水冲得白一条、灰一条就像是变成了个三花脸。
杨子江淡淡道:“你现在服了么?”
青衣人双拳紧握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杨子江笑道:“其实你非但用不着难受反倒应该高兴才是有我这样的人保护你们还有谁能伤得了你一根汗毛。”
王雨楼咯咯干笑道:“兄台轻功之妙当真令在下开了眼界。”
唐无双也陪笑道:“放眼天下武林只怕再也没有一个人的轻功能比得上兄台了。”
这两句虽然是恭维话但也实在被杨子江的轻功所慑谁知杨子江听了这两句话脸色反而沉了不来冷冷道:“两位这些话在这斗室中说说还无妨若是到处去张扬杨子江颈上这颗大好头颅只怕就要断送在两位手上了。”
唐无双笑道:“兄台这是在说笑了就凭兄台这身轻功难道还会怕了别人么?”。
杨子江冷笑道:“在两位眼中看来我的轻功自然是很不错的了这只因功夫真正好的人你们非但没见过只怕连听都没有听过。”
唐无双忍不住道:“在下虽然孤陋寡闻但江湖中以轻功成名的大家在下倒也知道几位。”
杨子江道:“哦?你知道的是那几位?”
唐无双道:“譬如说华山派的『芙蓉仙子』、百花门的『海棠夫人』、丐帮的『红莲帮主』以及武林七禽、江南四燕、关东的独行侠盗『没影子』……”
杨子江冷笑道:“这些也配称得上是轻功名家么?”
唐无双陪笑道:“这些人的轻功虽然比不上兄台但在江湖中已可算是一流的身手了。”
杨子江道:“一流的身手?哼!他们只怕连第八流都轮不上。”
唐无双嘴上虽然不敢再说什么心里却显然很不服气只见杨子江又喝了几杯酒才悠然道:“你们在江湖中也总算混了不少时候可曾听说过『回声谷』这地方么?”
王雨楼和唐无双对望了一眼都摇头道:“未曾听起过。”
杨子江道:“我也知道你们绝不会听说过这地方的只因你们若是听说过此刻只怕就不能坐在这里陪我喝酒了。”
王雨楼脸上变了变颜色终于也忍不住问道:“那回声谷中难道也有位轻功了得的人物么?”
杨子江竟叹了口气道:“那回声谷中的人物又岂只是轻功了得而已他们的轻功简直是出神入化令你连想像都无法想像。”
他又喝了杯酒才接着道:“你可知道那地方为何叫回声谷?只因那里的人就像山谷中的回声一样你虽可听到他们的声音却永远休想见着他们的人影你若得罪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来打你杀你但只要你一开口说话就立刻可以听见他们的回声你若是害怕三天都不敢说话那么这三天之中什么事都没有但只要你一开口旁边就立刻有他们的回声响起。”
王雨楼已听得面色如土却强笑道:“他们若只不过是学学我说话倒也没什么可怕的。”
杨子江道:“他们若只不过是学学我说话倒也没什么可怕的。”
王雨楼怔了怔又勉强笑着道:“兄台何必开在下的玩笑?”
杨子江道:“兄台何必开在下的玩笑?”
王雨楼变色道:“兄台你……你……”
杨子江道:“兄台你……你……”
王雨楼额上已沁出汗珠闭起嘴再也不敢说一个字。
杨子江这才笑了笑道:“我只不过学你说了三句话你还可看到我在这里你已经觉得有些受不了那么你不妨仔细想想若有个你看不见的人整天整月的在旁边学你说话无论你逃到什么地方只要你一开口那声音就立刻在你旁边响但你无论用什么法子却休想瞧见他的人影。”
他眼睛盯着王雨楼缓缓道:“我问你这种日子你可过得下去么?”
王雨楼已是汗如雨下默然良久才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这种日子我只怕过一天就要疯了。”
杨子江冷冷道:“他正是要逼你疯你只要得罪了他他虽不杀你但却要逼得你自杀据我所知只要是被他们缠上的人就没有一个能捱得过三个月的。”
唐无双应声笑道:“世上真有轻功如此可怕的人么?”
杨子江道:“他们轻功之可怕我怎能描叙得出你若未亲身体验过也永远想像不到的。”
唐无双干笑道:“如此说来我们要小心些了莫要得罪了他们。”
杨子江道:“这点你们大可放心他们绝不会来找你的你若想他们来找你至少还得回去再苦练三十年的功夫。”
唐无双虽然又羞又恼却也不敢开腔。
杨子江悠然接着道:“若论轻功他们才真正可算是天上飞的鹰燕那些号称武林七禽、江南四燕的人比起他们来只不过是几条在地上爬的泥鳅。”
王雨楼忍不住道:“那么兄台呢?”
杨子汪笑了笑道:“我只不过勉强能算是只小麻雀而已。”
那青衣人忽然冷笑接道:“如此说来连阁下自己的头颅都难免要被别人取去又怎能保护别人呢?”
杨子江淡淡道:“你只管放心那些想要取你头颅的人有我已足够应付了至于那些能取我头颅的人么……”
他『嘿嘿』笑了两声才接着道:“你就算自己将头割不来送到那些人的面前他们也不会瞧一眼的因为你的性命在他们眼中实在不值一文。”
青衣人呆了半晌忽然跺了跺脚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王雨楼和唐无双本想去拦他。
杨子江却已冷冷道:“让他走吧。”
王雨楼暗笑道:“此人虽然不值一文但若令他就此负气而去只怕也有些不便。”
杨子江道:“你是怕他漏机密?”
王雨楼道:“盟主虽已和他谈妥了交换条件但这种人既能背叛他自己的骨肉至亲说不定也会背叛我们的。”
杨子江悠然道:“那么你为何不能追上去杀了他。”
王雨楼似也怔了怔沉默了半晌忽然一笑道:“兄台莫非是故意将他气走的。”
杨子江倒了杯酒淡淡笑道:“不错在这种地方最好只谈风月若是抡刀动剑就煞风景了杀人我倒觉得无所谓但煞风景的事我却从来不肯做的。”
王雨楼又沉默了半晌缓缓道:“此刻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看来两个时辰已足够了。”
杨子江头也下抬只是凝望着杯中的酒冷冷道:“天亮之前你若还不能办好这件事你自己最好也赶快想法子逃命去吧。”
王雨楼脸色变了变扭头冲了出去。
杨子江仍然凝注着他手里的一杯酒竟像是想用眼睛将这杯酒喝下去用酒来浇开他眼中的忧郁。
唐无双也不知道这冷酷的少年为什么忽然又忧郁起来他实在莫测高深只有将一张嘴也紧紧闭起。
过了半晌才听得杨子江缓缓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叫他去杀人自己却坐在这里。”
唐无双暗道:“坐在这里喝酒自然比跑去杀人舒服多了。”
他心里虽这样想嘴上自然不敢说出来只有陪笑道:“不知道。”
杨子江沉声道:“只因我从来也没有杀过人实在不愿为那种人开杀戒。”
唐无双怔了怔失声道:“兄台真的从来也没有杀过人么?”
杨子汪笑了笑道:“你不信?”
他的笑容看来竟是那么萧索缓缓接道:“其实我也很想杀人的滋味只可惜我自从出道以来竟从来也没有遇见过一个值得我杀的人。”
『要怎么样的人才值得兄台动手呢?』
杨子江目光忽然转到他身上淡淡道:“等我遇见了的时候我一定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