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章 拳中有奇(2/2)
片刻间铁中棠体内真气便已运行两个周天面色立变红润心口便立刻泛起惊异之情:“这些黑衣妇人为何要来助我?”
但他还未曾说出话来耳畔却有人缓缓道:“你不必惊异也不必问我今日后至常春岛便知一切。”
铁中棠翻身跃起还想再问但黑衣妇人们己端坐如石像黑纱垂面瞧不见她们面色。
“常春岛……常春岛……”
这名字铁中棠隐隐约约似曾听闻却想不起究竟在人间何处但他见了黑衣妇人神情也不敢再问了。
转目望去麻衣客已是汗透重衣生死俄顷铁中棠突然怒喝一声:“风九幽你瞧瞧能否伤得了我!”
风九幽目光望见了他果然一惊铁中棠已横掠八尺左手带消连引右手如切似削急急向他攻出两招。
麻衣客精神一震但他此刻真力损耗太巨风九幽虽已被铁中棠引开他竟仍然无法力敌卓三娘一人。
卓三娘身形闪电般飞旋四侧倏忽来去端的有如幽灵鬼魅一般忽然笑道:“风九幽你那力士死了么?”
风九幽见铁中棠身中自己一掌竟能立刻复原心里又惊又疑武功固是仍胜于铁中棠但却不能取胜。
此刻闻得卓三娘之言立刻喜动颜色大喝道:“神斧力士何在?”快来助我杀了这厮!”
赤足汉暴应一声挥动巨斧扑了上来风九幽阴恻恻的笑道:“对付你也不值两人动手!”身子一闪又去相助卓三娘击麻衣客赤足汉巨斧泼风般舞动上下左右急急攻向铁中棠。
铁中棠又急又惊颤声呼道:“么叔……么叔……你……你……”他纵有天大本事千百辣手也不能向他么叔身上招呼
但赤足汉宣花巨斧却招招俱是杀手铁中棠只要碰着一点立时便将骨折肢断哪里还有命在!
这两人动手铁中棠自然要吃大亏司徒笑拍掌大笑道:“妙呀妙呀叔侄拼命当真是好看煞人!”
铁中棠更惊更急招式更乱那边麻衣客情况更是比他还糟十招中已还不出一招来。
紫心剑客盛存孝转过头去不忍再看李洛阳父子虽然想来助拳怎奈武功太差有心无力哪里插得上手。
就在这时忽听那黑色垂帘中传出一阵轻柔甜笑的语声缓缓道:“我未出来之前谁敢动手!”
这轻柔语声似比震天霹雳还要骇人!
风九幽、卓三娘凌空一个翻身倒退丈远风九幽大喝道:“神斧力士何在?还不住手!”
赤足汉一斧方自斫出听得喝声意在半路硬生生顿住斧势两膀苦无千斤神力焉能如此。
但满厅之人却无一人注意及此数十道目光一起望着那黑色的垂帘无人敢有半点声息。
只有铁中棠暗叹一声知道那夫人真力己尽又是那般模样此刻虽在帘后话却万万不会出来的。
哪知黑色垂帘竟然一掀帘中竟然缓步走出个人来。
她长袍曳地宫鬓高堆眼波转动如水腰肢娉婷似柳容貌之美固是难画难描神情间似带的那种高贵清华之气更是令人不敢仰视单只“仪态万方宛如天仙”八字又怎足以形容?
众人一起失色麻衣客自己拜倒在地始终坐着的黑袍妇人立刻一起站起铁中棠更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众人惊的是这位夫人闭关数十年而今居然容颜不改不见苍老若非早已参破内家绝境又怎能有术驻颜。
铁中棠惊的却是这位夫人方才明明还是那般模样此刻怎会变得如此符说此乃上天奇迹他实难信若说此非上天奇迹又有何其他道理能够解释他看了两眼终于不敢再看亦自拜倒在地。
只听夫人柔声道:“卓三娘多年不见你还好么?”
卓三娘垂道:“托夫人之福。”她平日那般能说会道此刻竟是言语生涩说了一句话便似已费了许多力气。
夫人又道:“风老四你呢?”
风九幽道:“托……托……托……”他本待依祥葫芦学卓三娘说上一句哪知竟连“托夫人之福”五个字都说不出来。
夫人一笑道:“方才是谁动手总不是你两人吧?”
风九幽连忙道:“不……不是。”
夫人道:“日后座下仙子谅也不致如此鲁莽!”
黑衣妇人道:“夫人说的是。”这些黑衣妇人语声虽仍保持平平静静但神情显也有些不安。
夫人面色一沉目光扫向司徒笑等人道:“是你们么?”
司徒笑道:“不……格……格……格……”他只说出半个“不”字下面便是牙齿打战之声良久不息。
夫人道:“既然都未动手想必是我听错了。”
众人一起垂哪有人出声只因众人既不能说“夫人没有听错”更不敢说“夫人是听错了”。
夫人淡淡一笑道:“风老四与卓三娘多年不见想必又练成几手绝技是以今日想来这里露露是么?”
卓三娘道:“是风老四他要来的小妹本不知情!”
风九幽大惊道:“你……你……”他惊怒之下虽待辩白怎奈急得满头青筋暴现还是说不出话来。
夫人轻叹道:“你们既来了想必也不会空手回去但你们想必也不愿和我动手这怎么办呢?”
众人不敢出声夫人似乎沉吟了半晌才缓缓接道:“这样吧我就令我今日收的徒儿铁中棠陪你们过两招好么?”
语声微顿又自笑道:“我只传了他一日武功想来还不是你们敌手你们手下留情才是。”
众人一听铁中棠只学了她一日武功便已有这般身手那真比点铁成金还要令人吃惊。
夫人道:“中棠你起来陪前辈们过两招。”
铁中棠依言站起但觉全身活力充沛他听得这位天仙般的夫人亲口唤他徒儿实比学得任何惊人武功还要欢喜。
风九幽暗忖道:“徒弟已如此师父可想而知我纵能打败徒弟师父出来时我岂非完了。”
瞧了卓三娘一眼忽然抚起肚子大叫道:“哎呀不好肚子痛要……要……”一路说“要”飞也似奔了出去。
卓三娘方自暗骂一声:“没出息的东西!”
只听夫人笑道:“风老四既然肚子痛你就向卓三娘讨教吧!”
卓三娘道:“夫人这是说笑小妹怎会与铁世弟动手。”
她究竟要较风九幽强胜一筹盈盈一笑又道:“小妹本待伺候夫人几日怎奈……唉也只有拜别了。”
她虽然还能说话但话一说完身子已出门黑衣妇人似是互相交换了个眼色竟放下水灵光无声无息走了。
司徒笑等人也踉踉跄跄奔出门去突听风九幽的声音远远呼唤着道:“神斧力士何在?”
赤足汉暴应道:“在!”便待奔出。
铁中棠大惊道:“么叔你等一等。”方自赶去哪知赤足汉却忽然回身一斧斫来铁中棠不得不避但一避之下赤足汉己奔出门去铁中棠身念师门安危怎肯任他再落入风九幽之手自待追出。
只听夫人道:“中棠你回来。”
夫人口中这五字对铁中棠说来实有无上威力他脚步一顿还是想回禀夫人一句立刻追出。
麻衣客道:“你留在这里外面我去照顾。”
铁中棠道:“但……”
夫人道:“你两人都留在这里……”一句话还未曾说完便已满头大汗涔而落身子软软倒了下去。
麻衣客惊呼道:“娘你……你怎样了?”
铁中棠惊呼道:“夫人你……你……”
两人呼声混杂一起奔了上去只见夫人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口气不上不下停在喉间竟然已是奄奄一息。
铁中棠、麻衣客不约而同伸出手掌掌心抵住夫人要穴将真力源源不绝逼入夫人体内。
这两人内力加在一起是何等惊人夫人此时虽不能吸引但过了半晌面色还是稍见红润张开眼来惨然一笑继续着道:“我神功散后容貌竟渐渐回复但我也知道这只是回光反照已不久于人世了!”
铁中棠心头恍然麻衣客却听得莫名其妙他本想问:“什么神功?怎会失散?”但此时此刻又怎问得出口来。
夫人又道:“但你两人也不必伤心上天令我死时如此已算待我甚厚但愿你两人日后互相视为兄弟。”
这两人一个是他血肉所化的亲生子一个却是毕生武功之结晶。一人延续了她血脉一人延续了她武功。
铁中棠、麻衣客对望一眼齐都黯然点头。
夫人呼吸有是急促道:“卓三娘、风老四暂时虽然被我吓走但这两人生性多疑绝不肯就此罢手还是要再来的。”
麻衣客道:“娘只管放心孩儿们还能抵挡。”
夫人摇了摇头惨笑道:“你两人此时还不是他两人敌手千万不可拼命我还要靠你两人传宗接代。”
铁中棠、麻衣客垂下头去不敢说话。
夫人道:“你两人留意去看那四壁图画山穷水尽之处便是我的埋骨之地那里面还……还有许多秘密不但卓三娘、风老四一心想知道还有别人也……咳咳……你两人定要答应我在……在里面等……等二十才能出来……咳咳莫与风……动……动手……”不住咳嗽喘气已是难以继续。
此时此刻铁中棠、麻衣客两入纵有天大困难纵然刀斧临头。也只有答应她的话两人一起黯然称是。
夫人道:“我一生……纵……纵横大下死前有……有所传人也算死能瞑目但……但还有……还有……”
铁中棠、麻衣客两人一起加紧逼送真气。
夫人叹了口气道:“我不能多说你……留意图画……莫忘了嫁衣……大旗门的……的秘密……恩仇……只有你……你爹爹知……知道……他……他实还未死……他骗过了你……却骗不过我……”
嘴角缓缓泛起一丝微笑。
麻衣客大骇道:“爹爹还未死?他在哪……”
语声突然中断张口结舌目定口呆忽然两人一起大哭起来原来夫人一言未了竟已含笑而去了。
她容颜仍如生眼睑已半阖上天虽然夺去了她的生命却未能夺去她的绝世颜色。
铁中棠、麻衣客终非常人虽然大悲大痛仍具大智大勇麻衣客强忍悲痛抱起夫人之尸身。
铁中棠却回身抱起水灵光少年秀士仍昏迷在地竟始终无人理睬麻衣客暗叹一声随手摸出一包伤药抛在他身侧道:“兄弟跟我来。”
铁中棠听得这“兄弟”两字心头又是一阵怆然但觉血脉奔腾几乎不能把握闭目歇半晌才随后跟去。
两人关起石闸。过了秘道又到了那青山绿水池畔方舟已在岸边柔纱依旧飘荡但舟中之人却已远去。
上了方舟铁中棠将那神功秘册仔细藏在怀中两人一起凝目去瞧那四壁之上的丹青图画。
只见四面青山绿树白云悠悠画的似非人间而是天上一道溪流自山树丛中、白云之下婉蜒流出。
“两人惧是聪明绝顶之人深能体会“山穷水尽”四字之意一起沿着溪流瞧了过去这溪流流过丛林有亭翼然绕亭而过便是飞阁一角又自亭台楼阁间曲折流出忽然消失不见尽头处正是一屏高山山色苍墨重重叠叠白云缥缈山腰杂树丛生足下。
忽然间重山叠岭间又见溪流一现便真无迹两人对望一眼知道这“山穷水尽”之意便在此地。
但石壁一片光滑哪有机关枢钮饶是两人这般目力智慧也瞧不出石壁上有何特异之处。
两人将方舟催动紧靠石壁也摸不出壁上有何痕迹。
铁中棠忽道:“这四壁山树画的俱是生机盎然只有这一曲溪水却画的死死板板毫无生趣两下委实不称竟似非一人之手笔。”
麻衣客道:“你说的不错这其中必有蹊跷只是……”
话未说完突见铁中棠掬了捧池水泼在那块石壁之上石壁着水那道溪流颜色突变现出了粼粼水波水中似乎还有游鱼这才似高手所画而那山脚下画的一丛杂树经水一泼也突然隐去却现出了一道金色门户门上还画着两只铜环环中还套有无数个圆圈。
铁中棠大喜道:“难怪溪水看来那般死板原来是另外有人在原画上加了层见水便隐之颜料秘密也就在此处了。”
麻衣客叹道:“想不到你不但胆大包天而且心细如看来秘门入口之枢钮定在这两只铜环之上。”
铁中棠道:“不错你可有匕?”
麻衣客摇了摇头铁中棠皱眉沉吟半晌忽然自水灵光头上拔下一枝金钗顺着铜环里的圆圈划动起来。
但他划了半晌仍无动静麻衣客道:“以正反相生之理试试。”
铁中棠依言划动石壁间果然出吱的一响。
接着那方画着门户的石壁果然旋转而开露出高约七尺的洞穴两人大喜再不迟疑先后纵身而入。
哪知石门自内一推;便又阖起水迹干后金门便又隐去无论是谁再也难看出丝毫痕迹。
石壁后一条秘道虽窄不长然后便是一间空广之石室四下嵌行明珠俱是龙眼般大小之无价之宝。
铁中棠若在别处见到此等设置必将十分惊奇但他深知此问主人凡绝谷是以无论见着什么惊奇之事都在意料之中。
石室中央停放着两具棺木竟是紫铜所铸被明珠映得闪闪光棺上所雕之花纹浮图也清晰可见。
但室中除了这两具紫铜棺外便宛如人间大富之家的居室桌椅乳橱琴棋书画各色俱备而且件件皆是精品四面锦帐流苏气象甚是堂皇富贵那两具铜棺竟设在这般一间石室之中显得更是奇诡幽秘麻衣客移开棺盖将他母亲的尸身放入面上已流满无声之泪昧6
铁中棠也拍醒水灵光简略的说了经过水灵光听得又惊又奇义喜叉悲三人一起在棺前拜倒。
这时三人心中悲痛只是跪悼棺前也未留心四下事物洞中难针对口也不知过了多久算来约莫已过了一日三人这才觉得饥渴难忍这才觉洞中贮有黄精人参一类可以充饥之物。
但食水却是难寻三人正自忧虑又在慢后寻得十数罐美酒只有美酒既可久贮又可解渴反比贮水方便。
铁中棠千杯不醉麻衣客更是海量两人俱是满心愁闷正好以酒浇愁不声不响喝了起来。
但水灵光喝了一杯却已红生双颊。
麻衣客道:“这酒后劲很大!”这一日来三人俱是未曾开口他这才说了第一句话但说完之后又复默然。
水灵光有待不再喝酒但口渴委实难忍忍不住又偷愉喝了两杯偷眼一瞧麻衣客似未看到。
又过了许久铁中棠忽道:“阁……大哥贵姓?”
麻衣客道:“姓朱名藻。”
铁中棠道:“不知大哥是……”
麻衣客道:“夜帝之子。”
铁中棠长叹一声道:“小弟早已猜到只是……”见他满面悲哀色铁青不禁倏然住口不敢再说。
麻衣客朱藻杯不离手一杯接着一杯痛饮不止突然举杯大笑道:“夜帝之于好显赫的名声是么?”
仰痛饮三杯突又掷杯大哭起来。
铁中棠知他表面虽然乐观豁达心中必有极多伤心之事暗道:“不如让他哭个痛快吧。”也不劝他。
水灵光突然轻叹道:“哭吧哭吧心里有悲哀的事总是哭出来的好。”自己又喝了三杯眼泪亦自流下面颊。
朱藻以手拍腿突又高歌道:
“者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那边走者边走莫厌金杯酒哈哈哈好一个莫厌金杯酒!”
这阙醉妆词乃是五代残唐蜀主王衍所写此刻在他口中歌来果然有一种帝王之豪气。
水灵光轻轻道:“莫厌金杯酒……莫厌金杯酒……”举杯又干了一杯她酒量平浅此刻已是醉态可掬。
铁中棠想劝他。但转念一想:“我三人这般愁苦能醉个几日岂非大妙。”朗笑一笑亦自痛饮起来。
朱藻道:“小兄弟你我昔日恩怨不说此后己是兄弟是么……好你在点头好喝一杯。”
两人喝了一杯朱藻忽然又道:“小兄弟你可知道哥哥我心头的难受……哈哈有何难受再喝一杯。”
两人又喝了一杯朱藻拍掌歌道:
“人生愁恨何能免消魂独我情何限故国梦里归觉来双泪垂高楼谁与上长记秋睛望往事己成空还如一梦中。”
这苗南唐后主之子夜词在他口中歌来更是愁肠盯结另有怀抱令人闻之亦觉满心萧索难以自遣。
水录光又自叹息一声道:“能哭能歌真名士亦狂亦侠自风流朱……朱大哥我佩服你。”
朱藻道:“你……你唤我大哥?”
水灵光道:“铁中棠如此唤你我自也如此。”要知纵是最最口吃之人酒醉之后.说话也可十分流畅。
朱藻道:“唉原来你只是为他才唤我大哥?”
水灵光道:“不这声大哥是我自心里唤出来的。”
朱藻道:“原来你对我并非全是恶感。”
水灵光道:“我早就觉得你人不错!”醉眼乜斜一指铁中棠又道:“若不是有他说不定……说不定我会喜欢你。”
朱藻大笑道:“好!好既生瑜何生亮……笑声渐渐消敛又自痛饮几杯大哭大歌道:
“休相问怕相问相问还添恨春水满塘生蝴鹤还相趁!”他随口歌来俱是名家之词而且词意与心境贴切显见非但武功高绝而且是位通品水灵光轻轻击节道:“既怕相问为何还要相问?”
铁中棠见他竟真的对水灵光这般痴情心中暗叹一声突然动容道:“灵光妹子我知道你对我很好。”
水灵光大喜道:“你……你真的知道?”
铁中棠道:“但你我只是兄妹之情莫忘了你是我的妹子。”说这话时他自己心头又何尝不在暗叹造化弄人。
要知那时礼教甚严堂兄堂妹是万万不能通婚的。
水灵光更已大哭起来道:“我不愿做你妹子我不愿做你妹子!”突向朱藻道:“我做你妹子好么?”
朱藻道:“我不要你做我妹子!”
水灵光大声道:“为什么?”
朱藻道:“你为何不愿做他妹子?”
水灵光呆了一呆轻叹道:“对了对了这理由原来是一样的……好……”呆了良久眼皮越来越重竟睡着了。
朱藻目光空空洞洞凝望着远方似是突然苍老许多。
铁中棠不忍再去瞧他转身去翻动桌上书册。
这时铁中棠心畔已有计较决心要将水灵光与他拉拢一来只因他不失豪侠本色二来也好报他亡母深恩。
铁中棠生性豁达心念一决心中纵然痛苦也不去再想只见桌上书册俱是诗词典史一类并无秘密可言。
突见一册黄绢订成的薄本夹在残唐时郑州进士和凝所刻的红叶词稿之间翻开一看上面写着:
“杭州袁漱珍庚子正月初八。
苏州许苏珠庚子正月初十……”
一行行写的俱是女子名姓与时地再无他言。
铁中棠瞧的暗暗奇怪忽见第二页上写着:“河朔水柔颂!庚子四月十六。”
铁中棠身子一震赶紧掩起书页藏在怀里心房犹在不住震动他想不到水柔颂名字为何在此更不愿被水灵光瞧见。
就在这时石壁突然起了一阵阵震动但声响并不巨大接着石室中又生出一种闷热之感。
铁中棠双眉方皱又听得朱藻道:“兄弟你接着。”
原来他也在翻书册却现一本乃母手抄之剑诀当下远远抛给铁中棠道:“此乃削香剑诀你好生学吧!”
铁中棠早已闻得武林中有种绝代剑术名为“削香”只是失传己久却想不到如今竟能得见。
他心头惊喜交集道:“大哥你呢?”
朱藻黯然笑道:“削香剑术变招之快当世无双以你手腕之灵巧学这剑术正是相得益彰而我……唉我已无心学剑了。”
坐下又去饮酒有时抚棺痛哭有时纵酒高歌水灵光虽不敢再醉但也始终未曾十分清醒只有铁中棠心怀大志不愿虚渡时日竟真的咬紧牙关学剑。
又不知过了多久铁中棠计算时日纵不及二十日至少已有半月当下便欲离去朱藻、水灵光亦无异言。
直到这时朱藻才略整衣衫三人彼此相望都觉对方已憔悴许多于是一起在棺前叩头垂而出。
石门由内开启甚易但铁中棠触手之处只觉那本来冰冷的石质此刻竟似有些温热心头不禁一动。
转瞬间门己开三人相继跃出突然一起呆在地上。
满池绿水已干了一半四壁丹青都已熏得焦黑池中方舟更已踪影不见而池中却浮着些焦木。
三人一眼瞧过便知此地大火方熄匆匆赶出去一看满目荒夷四下俱是焦木残灰昔日繁华早被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石屋支架犹自矗立在凄凉西风里。
出了石屋外面的百花、草坪、斜柳、朱桥只剩下一堆堆灰烬花畔、草上、柳下千娇百媚的少女更是风流云散铁中棠想起自己来时此地的风光端的是八面花光人间仙境而如今……仙境已化地狱人面不知去向一时之间他只觉满心悲怆不觉呆在地上。
朱藻突然一拍他肩头:笑道:“小兄弟你想些什么?”
铁中棠叹道:“不知是谁下的毒手!”
朱藻道:“你还怕他能躲一辈子不成难受个什么!”
仰天一笑又道:“这些身外之物烧了倒干净何况此境本是人建珍宝也是人手积来他能烧得了我便能再建哈哈小兄弟你岂不闻: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铁中棠见他胸襟竟如此开阔洒脱不禁对他更生好感暗道:“灵光妹子若是能嫁得这般夫婿我也心安只是……”
忽然笑道:“小弟斗胆要奉劝大哥一言。”
朱藻道:“你说吧!”
铁中棠道:“大哥你万般皆可佩只是忒风流。”
朱藻仰天笑道:“人不风流在少年何况我……”笑容一敛接道:“不见意中伊人来只有纵酒学风流。
铁中棠道:“大哥若有意中人时便不再风流了么?”
朱藻道:“若得意中人从此不二色……你为何如此问我?”
铁中棠笑道:“没有什么没有什么……好好!”当先出谷。
谷外乃是一片清平世界铁中棠忽将朱藻按在一方山石上坐下道:“大哥你且受小弟三拜。”
朱藻笑道:“平白无事拜个什么?”
铁中棠正色道:“第一拜是谢她老人家再造之恩第二拜是望大哥收我这兄弟……”门中说话人已拜倒。
朱藻神色一阵黯然但瞬即急又笑道:“说的好这两拜大哥我都生受了那第三拜却又为的是什么?”
铁中棠道:“小弟要请大哥至王屋山下一处名唤‘再生草外’的茅舍中去会见一人为小弟带封书信去。”
他一面说话一面已自怀中取出封书信想必在那石室中写就封好朱藻道:“此事容易你为何要拜?”
铁中棠道:“小弟还求大哥也将此人当作兄弟一般随时照料于他但小弟却可担保此人乃是个世间奇男子!”
朱藻笑道:“既是人间奇男子你不说我也要交的。”
铁中棠再拜道:“多谢大哥。”转身携起水灵光的纤手道:“灵光妹子我也想求你一事不知你可答应?”
水灵光轻轻一叹道:“无论你求我的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要你说出口来我就答应。”
铁中棠暗叹一声口中道:“我求你也随朱大哥前去王屋山再求你好生对待朱大哥也好生对待茅屋中人。”
水灵光面色微微一变缓缓道:“你既已说口来我就答应你但……但你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
铁中棠强笑道:“你知道什么?”
水灵光一字字缓缓道:“我不管你想什么只要告诉你无论如何我一生除你之外绝不再嫁他人。”
她语气坚决但神色却极平静显见这话她早已在心里不知说过多少遍了。
铁中棠变色道:“但……但你我……”
水灵光淡淡一笑道:“我也知道兄妹不能成为夫妇我只恨苍大也决心一生不嫁……朱大哥咱们走吧!”
铁中棠见她如此神情说话知道那是谁也更改不了的心中又悲又叹转望去只见朱藻负手而立面上似笑非笑嘴边似叹非叹若非豁达已极之人听得水灵光说出这番话来神情怎会如此。铁中棠黯然叹道:“大哥你……你本渡的是悠闲岁月小弟却累得你奔波江湖!”但要说的本非此活只是到了唇边方自更改。
朱藻淡然一笑道:“我早已有心出来走动走动见一见天下事此刻正是良机只是……我又不禁奇怪。”
铁中棠道:“大哥奇怪什么?”
朱藻道:“你要我等远赴王屋你却又要去何处?”
铁中棠道:“王屋之约本是小弟必赴之约怎奈小弟此刻又有了更急的事不得不请大哥……”
朱藻截口道:“你这急事说不得的么?”
铁中棠黯然一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但……但小弟事一做了便必定赶去王屋与大哥、灵光妹子相见。”
朱藻道:“你既不愿说也罢但我却信得过你不再问你了!”长身而起道:“好水灵光咱们就走吧!”
他大袖翻飞当先而行水灵光随在他身后直到两人身影消失水灵光俱未回头。
铁中棠心头一阵黯然知道水灵光若是回头看上一眼那倒还好她此刻竟不回头显然心头悲痛已到极处。他心头暗自低语:“大哥、灵光不是我不愿说出那急事只因我生怕说出之后你两人便不肯离我而去了但愿你两人今后幸福……我若能侥幸做好那两件事日后我们还有相见之日我若不能做好那……那……”举手揉了揉眼睛踏着漫天夕阳余晖大步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