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又是一段无奈的情(2/2)
“不必的意思就是如果知道他的藏处也不必去找他。”
“为什么?”
“因为他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他忘了我虽然在此忧心忡忡心烦意乱他自己也在猜疑。”
“猜疑你是不是如他想像中一样?”
是的。“——你要人等你的时候你自己岂非也同样在等。世上本就有很多事都像是宝剑的双锋。——你要去伤害别人时自己也往往会同样受到伤害有时候自己受到的伤害甚至比对方更重。一个人若是久已习惯于孤独和寂寞那么对他来说等待就已不再是种痛苦了。黑妞轻轻吐出了口气她终于知道狄青麟这狠毒的计谋中也有弱点。这一战的胜负狄青麟并没有占什么优势杨铮也不一定会败。窗外暮色渐浓天空已飘下了银白色的雪花。五石屋没有窗子所以根本不知道外面的天气如何是白天或是晚上。铜炉上依旧放着一锅莲子桂花粥雾气冉冉上升。雾中的狄青麟看来仿佛已睡着了。白色女人专心地注视他。和他相识共事那么久至今仍是无法了解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却时常笑着脸给你一刀。武功高家世好又是世袭一等侯却放着这些荣华富贵不享而踏人是非恩怨多的江湖。这是一种种什么样的心态呢白色女人轻轻地倒了一杯酒举杯正欲喝突听到狄青麟的声音。”我一直在奇怪一件事。“什么事?”白色女人举杯仍未喝。
“因景小蝶不但是你们青龙会的‘三月’堂主而且又是个一等一的人才。”狄青麟看看她。“青龙会为什么要置她于死他?”
白色女人没有回答只是浅浅地喝一口。
“她背叛了?”
白色女人摇摇头。
“因为她的身份暴露?”
“不是。”
“她已无利用价值了?”狄青麟的目光直盯白色女人:“还是知道了一些她不该知道的秘密?”
“你怎么会突然有了这些想法?”
白色女人不答反问了他这么一句话。
“不是突然而是这些想法一直困执着我。”他说:“因景小蝶虽然暴露了身份以她的武功才智绝对可以脱离险境就算不能青龙会要救一个人也是件非常轻松的事。”
他凝视她一字一字地又问:“青龙会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要杀她?”狄青麟的声音仿佛刀锋般寒冷。“因景小蝶临死前所说的那句话又有何含意?”
“临死前?”白色女人问:“什么话?”
“她说:你我的举动和计划只不过是人家棋盘上的一粒棋子而已。”狄青麟说:“她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白色女人在沉思看她的样子仿佛也不懂因景小蝶这句话的意思。
“我不懂。”白色女人忽然说。
“你不懂?”他问:“你不懂她这句话的意思?”
“我不懂上头为什么要杀她?”她说:“以往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形正如你说的日景小蝶是个难见的一等一人才上头杀她是为了什么原因呢?”
狄青麟本来想从自色女人身上找出这问题的答案没想到什么也没得到反而让她问了回来。
他在苦笑也只能苦笑。
“这句话本来是我在问你的现在却变成你在问我了。”
“因为我和你一样也不懂上头为什么会杀了因景小蝶。”
白色女人说:“至于她临死前的那句话看来也只有上头的的人才懂。”
这句话是废话说了等于白说。
但狄青麟仿佛接受了白色女人的话他欣然地点点头。
“杨铮的钩是为了要和他所爱的人相聚所以才叫离别钧。”白色女人问:“你那柄其薄如纸的刀又叫什么?”
狄青麟的嘴角又浮出了笑意他的手上本来握着酒杯却忽然变成了一把刀。
一把很薄很薄的刀刀身泛着淡蓝色的光芒。
“有影无踪有形无质其快如电柔如丝。”狄青麟望着手中的刀。“这把其薄如纸的刀就叫温柔。”
“温柔?”白色女人也在看着他手上的刀。“这柄杀人的刀居然叫温柔?”
“是的。”狄青麟说:“因为这柄刀在杀人时就像是情人的拥抱不但温柔而且充满了浪漫。”
“据说这把刀和杨铮的离别钩都是邵空子打造的。”
“是的。”
“你的刀仍在杨铮的钩却已不在他身旁了。”白色女人看看他。“现在你已拥有了温柔和离别天下又有谁是你的对手呢?”
狄青麟的左手本来是空的却又忽然多出了一把钩。
一把离别钩。
他仔细看着这把奇形的钩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你知不知道杨铮的钩为什么造成了那么多人和这个世界离别?”“因为这柄钩本身的招式就是离别。“白色女人说:“杨恨用来练离别钩招式的秘籍就是一本残缺破损的武功秘籍。”
“不是。”
“不是?”她问:“那你知道为什么?”“离别钩的招式虽然是由那本残缺秘籍而来的但最可怕的却是杨铮的快。”
“快?”
“这一点才是最可怕的能后制人绝对比先制人更可怕。”狄青麟说:“对手一招击出将未”时力量最软弱杨铮的钩就在这一瞬间钩住了对方的命脉。”“然后对方就和这个世界离别?”“是的。”“如果这柄离别钩在别人手上别人能不能做到?”“不能。”“为什么?”“别人纵然武功比他高纵然手上有离别钩却还是无法“挥离别钩的长处。”
“我懂你的意思。”白色女人说:“那一瞬间稍纵即逝除了杨铮之外很少有人能抓得住。”
“看来你的武功又有了精进。”
白色女人在笑。
她这种笑是什么意思呢狄青麟也在笑他的笑容欢悦。
“你想不想去试试杨铮的出手有多快?”
“不想。”
“你自知不是他的对手?”
“据我所知天下间大概只有三五个人能制住他。”
“其中有一个就是青龙会的龙头老大?”
“是。”
“还有一个就是我?”
“是。”
“错了。”狄青麟慢慢他说:“没有人能制得住他我最多也只不过能杀了他。”
——因为杨铮的人就像是离别钩一样你可以折断它却绝不能使它弯曲。
“可是我现在还不想去杀他。”
——“因为你还有顾忌。”
这句话白色女人并没有说出来。
“现在我只想让他去杀人。”狄青麟说:“杀得越多越好。”
——“让他杀人?杀到何则为止?杀到大家都想杀他的时候为止?杀到他疯狂为止?”
白色女人盯着他。
“你准备安排些什么人让他杀?”
“当然是一些很有趣的人。”狄青麟说:“现在我已想到最有趣的一个。”六
雪夜。夜残。
夜色渐深雪又大。
杨铮依偎在窗前眺望梅花。
雪花纷飞落在梅花瓣上。
花瓣承受了雪的重量而弯曲雪越多它弯得越厉害但是它绝不会因为雪重而脱落。
做人岂非也该如花瓣一样压力越大越要承受不要固为一点点的挫折就散失了斗志和信心。
雪色凄迷流水荡漾。
杨铮走出小木屋一个人坐在河岸旁梅花间。
雪浓大地成了一片银白色流水在夜里默默流动。
凄凉的河凄迷的雪花。
他在听着流水在听雪花飘落的声音也在听着自己的呼吸。
流水声轻得就仿佛垂死者的呼吸流水是永远不会停下来的可是人的呼吸却随时都有可能停顿。
这又是种多么凄凉的讽刺?
死并不可怕也不可悲。
可怕的悲哀的是那些活在“生不如死”吐界里的人。
有风拂过。
拂下了杨铮“际上的雪花。他伸手接住了那一片雪花。他凝视手上的雪银白色的雪。雪白是囚为它纯洁。人呢?肩”些人皮肤白得如雪是否也和雪一样纯洁?
风再拂来将杨铮手中的雪花吹起吹入那如银带子的河中。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知道远比死更痛苦的是什么?
寂寞。
曾经有一位智者说过这么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最可恨最痛苦的事就是寂寞。
杨铮听过这句话也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寂寞有时候比死更难忍受否则这世上又怎会有那么多。
人为了寂寞而死?
风走又来。
风带来了一阵阵苦涩而清冽的芳香不知是茶香?还是药香?
一叶孤舟一炉微火一个寂寞的撑船老人从河的尽处孤独地出现孤独地飘了过来。
夜本寂寞为何人也寂寞?
舟上老人盘膝坐在船头青斗笠绿蓑衣满头白如雪。
炉火上的小铜壶水已沸了苦涩清冽的香气更浓浓如血。
“这是茶?还是药?”
“是茶是药。”
“不管它是茶?是药?我都不想喝。”
“我也不想让你喝。”
老人回过头看着河岸上的杨铮忽然笑了脸上每一道皱纹里都已有了笑意。
“煮茶的人并不一定是喝茶的人。”杨铮也在笑。“我既不是煮茶的人也不是喝茶的人。”
“什么样的人才喝我的茶?”
“快死的人。”杨铮说:“还有一种人也喝。”
“哪一种人?”
“要债的人。”
茶是滚热的茶杯却是冷的。
老人自己盛茶自己喝下。
“这是茶昔茶。”老人在品味茶后的余甘。
“我知道。”
“你知道?”
“你虽然会配制五麻散但是药材却很难寻到。”杨铮笑着说:“何况今天这里又没有快死的人你何必煮五麻散呢?”
老人忽然不说话他一双老意满眶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杨铮过了很久很久才弯下身从炉火旁拿出一把乌黑的剑。
剑鞘漆黑剑柄也是漆黑。
黑得就仿佛苍穹最深处最遥远的那一片黑。
“久违了。”
杨铮也在看着那把漆黑的剑忽然对它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有多久没有见过它了?”老人问。
“八年了。”杨铮叹了口气。“八年过八个月零八天。”
“还有八个时辰。”老人说:“上次见它是黄昏现在已是半夜了。”
“你的记性真好。”
老人凄然地笑笑。
“我每一秒每一分每一时每一夭每一月每一年都在祈求你能安心睡觉。”
“你如愿了。”杨铮说:“我每天都睡得很安心。”
“我欠你的债——”“已还清了。”
“还清了?”
——什么债“是的。”杨铮说。
——同样的夜同样的地方老人治好了藏花中的毒。
老人终于慢慢地抬起头凝视着杨铮他的脸上全无表情瞳孔里却带着一种很奇怪的表情也不知那是种已接近解脱时的欢愉还是无可奈何的悲伤杨铮也在凝视他亮的眼睛里带着种说不出的神情。
两个人的目光接触仿佛触起了一连串看不见的火花。
“我来了。”老人忽然说。
“我知道你会未的。”
“我当然会来你当然知道。”老人注视他。“否则八年多前你又怎会让我走?”
杨铮目光重落再次凝视着老人手里的剑过了很久才吐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