溅血·暗斗(2/2)
金二爷从身上掏出一张已揉得很绉了的纸。
纸上很简单写着:“你等着二十四个小时内喜鹊就会有好消息告诉你。”
黑豹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老八回家的时候这张条子就已在那里他的三姨太却不见了。”
“喜鹊绑走了田八爷的三姨太?”
金二爷叹了口气:“喜鹊想必也知道这位三姨太是老八最喜欢的人所以想借此来要胁他我想老八昨天晚上一定是睡不着的。”
他叹息着好像很同情但是他的眼睛里却在着光。
“所以喜鹊今天一定会跟田八爷联络。”黑豹的眼睛似也亮了。
“我已关照老八无论喜鹊提出什么条件来都不妨答应。”
“我们当然也有条件。”黑豹试探着。
“只有一个条件。”金二爷的眼睛又露出杀机:“无论什么事都得要喜鹊本人亲自出来跟我们谈因为我们只相信他。”
“他肯?”
“不由得他不肯。”金二爷冷笑:“他这样做当然一定有事来找我们莫忘记这地方到底还是我们的天下。”
黑豹承认。
“何况我们所提出来的条件并不算苛刻并没有要他吃亏。”金二爷又说道“见面的地方由他选时间也随他挑我自己亲自出面跟他谈每边都只能去三个人。”
“三个人?”
“其中一个人当然是你。”金二爷又在拍着他的肩:微笑着。
“还有一个是谁?”
“荒木”
“张三爷请来的那个日本人?”黑豹又皱了眉。
“我也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但他却是柔道的高段比野村还要高两段。”
“他能出卖张三爷也能出卖你。”黑豹对这日本人的印象显然不好。
“所以我一定要你跟着我。”金二爷微笑着“何况荒木也不是不知道他当然明白我能出的价钱一定比喜鹊高。”
黑豹不再开口。
“下管怎么样你今天都千万不能走远随时都说不定会有消息。”
黑豹点点头忽然道:“梅律师那辆汽车我已经送了人。”
“那本来就该算是你的”金二爷微笑着坐口沙上:“你如果喜欢张老三那栋房子也随时都可以搬进去。”
这句话无异已告诉黑豹他在帮里已取代了张三爷的地位。
这连黑豹的脸上都不禁露出了感动的表情但在嘴里并没有说什么微微一躬身就转身走了出去。
金二爷吸了口雪前忽然又笑道:“那女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究竟有什么魔力能叫你一连陪着她两个晚上?”
黑豹没有口头只淡淡的说了句:“她当然也是个婊子只有婊子才跟我这种人在一起。”
门外是条很长的走廊。
走廊上几条穿短打的魁梧大汉看见黑豹都含笑鞠躬敬礼。
黑豹脸上连一点表情也没有。
他慢慢的走出去忽然现有个人在前面挡住了他的路。
一个日本人四四方方的身材四四方方的脸。
但他的眼睛却是三角形的正狠狠的瞪着黑豹。
黑豹只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我不喜欢别人挡我的路。”
荒木的拳头已握紧还是狠狠的瞪着他眼睛里闪着凶光。
但他还是让开路。
“你的朋友野村是我杀的。”黑豹从他面前走过去冷笑道:“你若不服气随时都可以来找。”
他头也不回的走下了楼梯。
这时范鄂公正从楼梯口走上来这次让路的是黑豹。
他对这位湖北才子一向很尊敬。
他一向尊敬动笔的人不是动刀的。
“这小子竟想用走来要胁我。”金二爷在烟缸里重重的按熄了他的雪前烟正在对范鄂公牢骚:“梅律师那辆汽车我本来是想送给你的但他却送给了个婊子。”
范鄂公正从茶几上的金烟匣里取出了一只茄力克开始点着。
“我刚从烂泥把他提拔上来他居然就想上天了。”
金二爷的火气还是大得很:“照这样下去将来他岂非要骑到我头上来。”
“不错这小子可恶。”范鄂公闭着眼吸了口烟:“不但可恶而且该杀。”
金二爷冷笑:“说不定迟早总有一无……”
“要杀就应该快杀。”范鄂公悠然道:“也好让别人知道在金二爷面前做事是一点也马虎不得否则脑袋就得搬家。”
金二爷看着他:“你是说……”
“这就叫杀鸡做猴让每个人心里都有个警戒”范鄂公神情很悠然“以前梁山上的大头领王伦做法就是这样子的。”
金二爷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金二爷虽然不懂得历史考据但水游传的故事总是知道的。
他当然也知道王伦最后的结果是被林冲一刀砍掉了脑袋。
范鄂公也开始在闭目养神这问题他似已不愿再讨论下去。
金二爷沉思着忽然站起来走出门外。
“黑豹呢?”
“到奎元馆去吃早点了。”
“他回来时立刻请他进来。”金二爷道“他昨天晚上立下大功一件我有样东西刚才忘记送给他。”
现在他已明白要让别人知道替金二爷做事的人总是有好处的。
“再派人送五十支茄力克半打白兰地到范老先生府上去。”金二爷又吩咐“要选最好的陈年白兰地范老先生是最懂得品酒的人。”
范鄂公闭着眼睛好像并没有注意听他的话但嘴角却已露出了微笑。五
黑豹坐在奎元馆最角落里的一个位子上面对着大门。
他总是希望能在别人看到他之前先看到这个人。
现在他正开始吃他第二笼蟹黄包子他已经吃完了一大碗鸡火干丝一大碗虾爆鳝面。
他喜欢丰盛的早点这往往能使他一天都保持精力充沛。
何况这杭州奎元馆的分馆里包子和面都是久享盛名的。
就在这时候他看见了高登。
八点三十九分。
高登刚从外面耀眼的阳光下走进这光线阴暗的老式面馆。
他眼睛显然还有点不习惯这种光线但还是很快就看见了黑豹。
他立刻直接走了过来。
黑豹看着他:“昨天晚上你没有找女人?”
“我找不到。”
“我认得你住的那层楼的茶房小赵找女人她是专家。”
高登淡淡的笑了笑:“我要我的女人但是他却给我找来了条俄国母猪。”
“你也错过机会了。”黑豹也在笑道:“那女人说不定是位俄国贵族甚至说不定就是沙皇的公主你至少应该对她客气些。”
“我不是个慈善家。”高登搬开椅子坐下:“我是个嫖客。”
“是不是个吃客?”
“不是。”高登一点也不想隐瞒:“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你知道我在这里?”
“每一天早上八点半到九点半之间你通常都在这里。”
黑豹又笑了:“原来你的消息也很灵通。”
“只有消息灵通的人才能活得比较长些。”高登很快的就将这句话还给了他。
“你还知道些什么?”黑豹问。
“你是个孤儿是在石头乡长大的以前别人叫你小黑后来又有人叫你傻小子因为你曾经用脑袋去撞过石头。”
黑豹笑得已有勉强“你知道的事确实不少。”
“我只想让你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对你特别客气?”高登反问。
“我只知道你昨天晚上若杀了我你自己也休想活着走出去。”
“我若能杀了你你手下那些人在我眼中看来只不过是一排枪靶子而已。”高登冷笑着“何况那地方还有张大帅的人。”
黑豹不说话了。
当时的情况他当然也了解得很清楚。
高登虽然未必能杀得了他但也不能不承认高登并没有真的想杀他。
至少高登连试都没有试。
高登已冷冷的接着说了下去:“你现在还活着也许只因为你有个好朋友。”
“谁?”黑豹立刻追问。
“法官!”
“罗烈?”
高登点点头。
“你认得他?”黑豹好像几乎忍不住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他也是我的好朋友。”
“他在哪里?”
“在汉堡德国的汉堡。”
“在于什么?”黑豹显然很关心。
高登迟疑着终于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在汉堡的监牢里。”
黑豹怔住过了很久忽又摇头。
“不会的他跟我们不一样他不是一个会犯法的人。”
“就因为他不愿犯法所以才会在监牢里。”
“为什么?”
“他杀了一个人一个早就该杀了的人。”
“他为什么要杀这个人。”黑豹又问道。
“因为这个人要杀他。”
“这是自卫不算犯法。”
“这当然不算犯只可惜他是在德国杀的又是德国人。”
黑豹用力握紧拳头:“他杀了这个人后难道没有机会逃走?”
“他当然有机会可是他却去自了他认为别人也会跟他一样正直公平。”
黑豹又怔了很久才叹息着苦笑说道:“他的确从小就是这种脾气所以别人才会叫他做小法官。”
“只可惜法官也并不是每个都很公平的同样的法律也可以有很多种不同的解释。”高登也在叹息着“在德国一个中国人杀了德国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算自卫。”
“难道他已被判罪?”
高登点点头:“十年。”
黑豹又沉默了很久才慢慢的问:“有没有法子救他?”
“只有一种法子。”
“什么法子?”
“去跟那德国法官说请他对德国的法律作另外一种解释让他明白中国人杀德国人有时一样也是为了自卫。”
“要怎么去跟他说?”
高登淡淡道:“世界上只有一种话是在每个国家都说得通的那就是钱说话。”
黑豹的眼睛亮了。
“中国的银洋有时也跟德国的马克同样有用”高登继续说道“我到这里来为的就是这件事。”
“你想要多少才有用?”
“当然越多越好。”高登笑了笑:“张大帅付给我的酬劳是五万我又赢了十万我算算本来已经够了只可惜……”
“只可惜怎么样?”
高登笑容中带着种凄凉的讥讽之意:“只可惜应该付我钱的人已经死了。”
黑豹恍然:“你昨天晚上要带张大帅走并不是为了救他而是为了救罗烈?”
高登由沉默回答了这句话。
这种回答的方式。通常就是默认。
“你赢的十万应该是付现的。”
“他们付的是即期支票但张大帅一死这张支票就变成了废纸。”
高登淡淡道:“我已打听出来金二爷已经叫银行冻结了他的存款他开出的所有支票都已不能兑现。”
黑豹也不禁叹了口气:“十万这数目的确不能算小。”
“在你说来也不算小?”
黑豹苦笑他当然已明白高登来找他的意思:“罗烈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比你更想救他可是现在……”他握紧双拳“现在我身上的钱连一条俄国母猪都嫖不起。”
“你不能去借?”高登还在作最后努力:“昨天你立下的功劳并不算小。”
“你也许还不了解金二爷这个人他虽然不会让你饿死但也绝不会让你吃得太饱。”
高登已了解。
他什么都没有再说慢慢的站了起来凝视着黑豹。
然后他嘴角又露出了那种讥讽的微笑:“也许我昨天晚上应该杀了你的。”
“但你也用不着后悔。”
黑豹的眼睛里忽又出了光:“也许我现在就可以替你我到一个能赚十万块的机会。”
“这机会当然并不坏只看你愿不愿意去做。”黑豹在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
高登的脸上却连一点表情也没有却说:“只要能赚得到十万元我甚至可以去认那条俄国母猪作干妈。”
金公馆客厅里的大钟刚敲过一响九点半。
黑豹带着高登走进了铁栅大门。
然后他就吩咐站在楼梯口的打手老宁:“去找荒木下来我有件很机密的事要告诉他。”六
九点三十四分。荒木走下楼走到院子站在阳光下他一看见黑豹那双三角眼里就立刻露出了刀锋般杀机。
黑豹却在微笑着。
“听说你有机密要告诉我。”
荒木用很生硬的中国话问黑豹原来他并不是真的完全不会说中国话。
他只不过觉得装作不会说中国话非但可以避免很多麻烦而且可以占不少便宜。
“我的确有样很大的秘密要告诉你。”黑豹缓缓道:“却不知你能不能完全听懂。”
“我懂。”
黑豹还是在微笑着雪白牙齿在太阳下闪光:“你父亲是个杂种你八十个父亲每个都是杂种你母亲却是个婊子为了二毛钱她甚至可以陪一条公狗上床睡觉。”
黑豹笑得更愉快:“所以你说不定就是狗养的这秘密你自己一定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