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弹三弦的老人(2/2)
可是在这一天的晚上这条街上最阴暗的一个角落里最破旧的一栋木屋中传出来的却是一阵阵古老而苍凉的三弦声。
一听到这种乐声街上的每个人都知道“大阿姐”的那个古怪的老客人又来了。
大阿姐原来的名字叫“云雀”不但有云雀般的娇小美丽还有云雀般甜美的歌声。
只不过那已是三十年前的往事了。
三十年无情的岁月消磨已经使这位昔年倾城的绝色变成了一个可怜的女人。
她脸上的皱纹越多来找她的客人就越少近年来除了这个古怪的小老头外她已经没有别的客人。
但是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所以只有像一棵枯萎了的残菊般留在这条街上最阴暗的角落里等着在寒风中凋落。
她还能活下去也许因为她还有这么样一个忠心的顾客。
一个爱弹三弦的老人。
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也没有人去问大家都在背地叫他做“大阿姐的小老头”。
这个小老头正在弹三弦苍凉古老的弦声配合着大阿姐低哑的悲歌。
阴暗破旧的屋子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哀愁无可奈何的哀愁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宁静。
因为他们的年华都已老去美人已迟暮英雄已白头生命中所有的欢乐荣耀刺激都已经跟他们全无关系。
他们再也用不着为了这种事去跟别人争斗。
老人在灯下悠悠的弹着三弦听着她在旁低低的伴着悲歌长夜漫漫距离天亮的时候还早他那张已被多年痛苦经验刻画出无数辛酸痕迹的脸上忽然露出种孩子们甜睡在母亲怀里的表情。
只有在这里他才会有这种心情。
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得到真正的休息。
因为这里没有人认得他没有人知道他就是昔年名震天下的“四大旗门”中的“花旗”田咏花。
别人虽然不知道田鸡仔总知道。
老人忽然放下三弦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这个小讨厌迟早总会找到这里来。”
“这个小讨厌是谁?”大阿姐问。
“除了我的宝贝儿子还有谁?”
大阿姐笑了在阴暗的灯光下她的笑容依稀仿佛还带着几分昔日的风姿。
她又问田老爷子:“你怎么知道大少爷已经来了?”
“我不知道谁知道?”老爷子傲然说“这世界上还有我老人家不知道的事?”
“有的。”田鸡仔在门外应声道“我敢打赌一定有的。”
他笑嘻嘻地说:“我敢打赌你老人家一定不知道我还带了些什么人来。”
“你带来些什么人?”
“一个活人五个死人。”田鸡仔说:“活人是来看你的死人却要请老爷子出来看看他们了。”五
这栋破旧的木屋后有道高墙高墙后就是城里有名的凶宅。
经常闹鬼的凶宅。
凶宅的后园里荒草凄凄苔藓满径五口棺材已经搬到后园中的一个八角亭里两盏油纸灯在风中摇曳远远看过去就像是鬼火。
──明天一定有人会说这里又在闹鬼了?
田鸡仔和萧峻分别提着盏油纸灯站在老爷子旁边灯火照着棺材里的死人也照着他的脸。
老爷子的脸色居然也变了忽然回过头盯着萧峻:“这五个人是你带来的?”
“是。”
“你在哪里找到他们的?”
“在一个树林子里……”萧峻用最简明的说法说出了这件事的经过他知道田老爷子一向最讨厌别人噜里噜嗦的说个不停。
田老爷子耳朵在听他说话眼睛却一直盯在棺材里的瘤子的脸上等到萧峻说完了他才长长叹了口气对着这个已经听不到说话的瘤子说:“牛挂珠牛老板廿年不见想不到你脖子上挂的珠已经大的成球了。”
田鸡仔看着萧峻萧峻看着田鸡仔两个人同时用同样惊异的口气问:“这个人真是昔年横行关东的大盗牛三挂?”
“就是他。”老爷子说“头上挂个珠子腰上挂把刀子刀上挂个人头牛挂珠就是他牛三挂也是他。”
老爷子又说:“二十年前不管谁想去抓他人头都要被挂在他的刀上。”
“他是老爷子的朋友?”
“不是。”田老爷子说“只不过我也不能算是他的对头。”
田老爷子叹了口气又道:“因为我老人家只有一颗人头还不想挂在他的刀上。”
“他的武功真有这么高?”
“他的武功也许比传说中还要高一点做人却没有传说中那么恶劣。”田老爷子说“他就算喝了三百斤老酒也不会去抢一个小叫化的几十两银子更不会故意装成一个第八流的强盗。”
“可是他确实这么做了。”
“他一定是为了别的事。”
“为了什么?”
“那个小叫化一定不是普通的小叫化。”老爷子说“也许根本就不是个小叫化。”
“被他偷掉钱包的那个生意人很可能也不是真的生意人。”
“很可能。”
萧峻忽然问田鸡仔:“你能不能找到他们?”
“只要他们在城里就一定能找到。”
“什么时候能找到?”
“如果现在就去找天亮以后大概就能找到。”
“那么你最好赶快派人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