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与刀共存亡(2/2)
乐乐山大笑道:“不错死狗只有死狗才不叫也只有死人才不说话……”
花满天皱了皱眉道:“喝醉了的人呢?”
乐乐山笑道:“喝醉了的人不但话特别多而且还专门说讨厌话。”
花满天冷冷道:“这倒也是真话。”
乐乐山又大笑道:“真话岂非本就总是令人讨厌的……酒酒呢?”
他笑声突然中断人已又倒在桌上。
花满天皱着眉满脸俱是厌恶之色。
云在天忽然抢着道:“万马堂中本有公犬二十一条母犬十六条共计三十八条;饲鸡三百九十三只平均每日产卵三百枚每日食用肉鸡约四十只还不在此数。”
此时此刻他居然像帐房里的管事一样报起流水帐来了。
叶开微笑道:“却不知公鸡有几只?母鸡有几只?若是阴盛阳衰相差太多场主就该让公鸡多多进补才是也免得影响母鸡下蛋。”
云在天也笑了笑道:“阁下果然是个好心人只可惜现在已用不着了。”
叶开道:“为什么?”
云在天忽然也沉下了脸一字字道:“此间的三十八条猛犬三百九十三只鸡都已在一夜之间死得干干净净。”
叶开皱了皱眉道:“是怎么死的?”
云在天脸色更沉重道:“被人一刀砍断了脖子身异处而死。”
慕容明珠突又笑道:“场主若是想找出那杀鸡屠狗的凶手我倒有条线索。”
云在天道:“哦?”
慕容明珠道:“那凶手想必是个厨子若叫我一口气连杀这么多只鸡我倒还没有那样的本事。”
云在天沉着脸道:“不是厨子。”
慕容明珠忍住笑道:“怎见得?”
云在天沉声道:“此人一口气杀死了四百多头鸡大竟没有人听到丝毫动静这是多么快的刀法!”
叶开点了点头大声道:“端的是一把刀!”
云在天道:“像这么快的刀莫说杀鸡屠狗要杀人岂非也方便得很。”
叶开微笑道:“那就得看他要杀的人是谁了。”
云在天目光已盯在傅红雪身上道:“阁下这柄刀不知是否能够一口气砍断四百多条鸡大的头颅?”
傅红雪脸上还是全无表情冷冷道:“杀鸡屠狗不必用这柄刀。”
云在天忽然一拍手道:“这就对了。”
叶开道:“什么事对了?”
云在天道:“身怀如此刀法如此利器的人又怎会在黑夜之间特地来杀鸡屠狗?”
叶开笑道:“这人若不是有毛病想必就是闲得大无聊。”
云在天目光闪动道:“各位难道还看不出他这样做的用意何在?”
叶开道:“看不出。”
云在天道:“各位就算看不出但有句话想必也该听说过的。”
慕容明珠抢着问道:“什么话?”
云在天目中似乎突然露出一丝恐惧之色一字字缓缓道:“鸡犬不留!”
慕容明珠耸然动容失声道:“鸡犬不留?……为什么要鸡犬不留?”
云在天冷冷道:“若不赶尽杀绝又怎么能永绝后患?”
慕容明珠道:“为什么要赶尽杀绝?难道……难道十八年前杀尽神刀门下的那批凶手今日又到万马堂来了?”
云在天道:“想必就是他们。”
他虽然在勉强控制自己但脸色也已青说完了这句话立刻举杯一饮而尽才慢慢地接着道:“除了他们之外绝不会有别人!”
慕容明珠道:“怎见得?”
云在天道:“若不是他们为何要先杀鸡犬再来杀人?这岂非打草惊蛇?”
慕容明珠道:“他们又为何要这样做?”
云在天紧握双手额上也沁出汗珠咬着牙道:“只因他们不愿叫我们死得太快死得太容易!”
夜色中隐隐传来马嘶更衬得万马堂中静寂如死。
秋风悲号天地间似也充满了阴森肃杀之意。
边城的秋夜本就是常令人从心里一直冷到脚跟。
傅红雪还是一直凝视着手里的刀叶开却在观察着每个人。
公孙断不知何时又开始不停的一大口、一大口喝着酒。
花满天已站起来背负着双手在万马奔腾的壁画前踱来踱去脚步沉重得就像是抱着条几百斤重的铁链子。
飞天蜘蛛脸色白仰着脸看着屋顶出神也不知他在看什么?
慕容明珠刚喝下去的酒就似已化为冷汗流出——十八年前的旧案若是真的和他完全无关他为什么要如此恐惧?
马空群虽然还是不动声色还是端端正正、笔笔直直地坐在那里就仿佛还是完全置身事外。
可是他的一双手却已赫然按入了桌面竟已嵌在桌面里。
“一醉解千愁还是醉了的人好。”
但乐乐山是真的醉了么?
叶开嘴角露出了微笑他忽然觉唯一真正没有改变的人就是他自己。
烛泪已残风从屏风外吹进来吹得满堂烛火不停的闪动照得每个人的脸阵青阵白阵红看来就好像每个人心里都不怀好意。
过了很久慕容明珠才勉强笑了笑道:“我还有件事不懂。”
云在天道:“哦?”
慕容明珠道:“他们已杀尽了神刀门的人本该是你们找他们复仇才对他们为什么反而先找上门来了?”
云在天沉声道:“神刀万马本出一门患难同当恩仇相共。”
慕容明珠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和万马堂也有仇?”
云在天道:“而且必定是不解之仇!”
慕容明珠道:“那么他们又为何等到十八年后才来找你们报仇?”
云在天目光似乎在眺望着远方缓缓道:“十八年前那次屠杀虽然将神刀门下斩尽杀绝但他们自己的伤损也很重。”
慕容明珠道:“你是说那时他们已无力再来找你们?”
云在天冷冷道:“万马堂崛起关东迄今已三十年还没有人敢轻犯万马堂中的一草一木。”
慕容明珠道:“就算那时他们要休养生息也不必要等十八年。”
云在天目光忽然刀一般盯在他脸上一字字道:“那也许只因为他们本身已伤残老弱所以要等到下一代成长后才敢来复仇。”
慕容明珠耸然动容道:“阁下难道真的对我们有怀疑之意?”
云在天沉声道:“十八年前的血债犹新今日的新仇又生万马堂上上下下数百弟兄性命都已悬于这一战在下等是不是要分外小心?”
慕容明珠亢声道:“但我们只不过是昨夜才刚到这里的。”
叶开忽又笑了笑道:“就因为我们是昨夜刚到的陌生人所以嫌疑才最重。”
慕容明珠道:“为什么?”
叶开道:“因为这件事也是昨夜才生的。”
慕容明珠道:“难道我们一到这里就已动手难道就不可能是已来了七八大的你?”
叶开缓缓道:“十八年的旧恨本就连片刻都等不得又何况七八天?”
慕容明珠捺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喃喃道:“这道理不通简直不通。”
叶开道:“通也好不通也好我们总该感激才是。”
慕容明珠道:“感激?”
叶开举起金杯微笑道:“若不是我们的嫌疑最重今日又怎能尝到万马堂窖藏多年的美酒!”
乐乐山突又一拍桌子大笑道:“好说得好一个人只要能凡事想开些做人就愉快得多了……酒酒呢?……”
这次他总算摸着了酒杯立刻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慕容明珠冷冷道:“这酒阁下居然还能喝得下去倒也不容易。”
乐乐山瞪眼道:“只要我没做亏心事管他将我当做杀鸡的凶手也好杀狗的凶手也好都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这酒我为什么喝不下去?……酒呢?还有酒没有?”
酒来的时候他的人却又已倒在桌上一瞬间又鼾声大作。
花满天用眼角瞅着他像是恨不得一把将这人从座上揪起来掷出门外去。
对别的人别的事花满天都很能忍耐很沉得住气。
否则他又怎会在风沙中站上一夜?
但只要一看见乐乐山他火气好像立刻就来了冷漠的脸上也忍不住要露出憎恶之色。
叶开觉得很有趣。
无论什么事只要有一点点特别的地方他都绝不会错过的而且一定会觉得很有趣。
他在观察别人的时候马空群也正在观察着他显然也觉得他很有趣。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人目光突然相遇就宛如刀锋相接两个人的眼睛里都似已迸出了火花。
马空群勉强笑了笑仿佛要说什么。
但这时慕容明珠突又冷笑道:“现在我总算完全明白了。”
云在天道:“明白了什么?”
慕容明珠道:“三老板想必认为我们这五个人中有一人是特地来寻仇报复的今日将我们找到这里来为的就是要找出这人是谁!”
马空群淡淡道:“能找得出么?”
慕容明珠道:“找不出这人脸上既没有挂着招牌若要他自己承认只怕也困难得很!”
马空群微笑道:“既然找不出在下又为何多此一举?”
叶开立刻也笑道:“多此一举的事三老板想必是不会做的。”
马空群道:“还是叶兄明见。”
慕容明珠抢着道:“今夜这一会用意究竟何在?三老板是否还有何吩咐?抑或真的只不过是请我们大吃大喝一顿的?”
词锋咄咄逼人这一呼百喏的贵公子三杯酒下肚就似已完全忘记了刚才的解剑之耻。
富贵人家的子弟岂非本就大多是胸无城府的人?
但这一点叶开好像也觉得很有趣好像也在慕容明珠身上现了一些特别之处。
马空群沉吟着忽然长身而起笑道:“今夜已夜深回城路途遥远在下已为各位准备了客房但请委屈一宵有话明天再说也不迟。”
叶开立刻打了个呵欠道:“不错有话明天再说也不迟。”
飞天蜘蛛笑道:“叶兄倒真是个很随和的人只可惜世上并不是人人都像叶兄这样随和的。”
马空群目光炯炯道:“阁下呢?”
飞天蜘蛛叹了口气苦笑道:“像我这样的人想不随和也不行。”
慕容明珠眼睛盯着桌上的八柄剑道:“何况这里至少总比镇上的客栈舒服多了。”
马空群道:“傅公子……”
傅红雪淡淡道:“只要能容我这柄刀留下我的人也可留下。”
乐乐山忽然大声道:“不行我不能留下。”
乐乐山道:“那小子若是半夜里来杀错了人一刀砍下我的脑袋来我死得岂非冤枉?”
花满天变色道:“阁下是不是一定要走?”
乐乐山醉眼乜斜突又笑了笑道:“但这里明天若还有好酒可喝我就算真的被人砍下了脑袋也认命了。”
每个人都站了起来没有人坚持要走。
每个人都已感觉到这一夜虽然不能平静度过但还是比走的好。
一个人夤夜走在这荒原上岂非任何事都可能生的。
只有公孙断却还是大马金刀坐在那里一大口、一大口的喝着酒……
风沙已轻了日色却更遥远。
万籁无声只有草原上偶而随风传来一两声马嘶听来却有几分像是异乡孤鬼的夜啼。
一盏天灯孤零零的悬挂在天边也衬得这一片荒原更凄凉萧索。
边城的夜月异乡的游子本就是同样寂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