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癫狂少年(2/2)
嗓音清亮,如同黄莺出谷,俨然是一个女子的声音。纤月侃侃而谈,顾盼之间,刚刚那怯弱的神色荡然无存。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男儿豪气。
“如此政——不,这已经不单单是政绩了。如此功绩,竟是一弱冠少年所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委实让人难以相信。”
他口口声声‘弱冠少年’,老气横秋,浑然忘记了自己也是差不多的年纪。
“是啊!这样的一个下等郡县,只怕是他的父帝师柳大哥亲自来执掌也不过如此!”威严的声音颇为感慨。
“不错!虽是一介文弱书生,但心怀天下,又不乏男儿热血,若能上阵杀敌,自可定一方之乱,建不世之功——只是,可惜,实在是可惜了——”
纤月讲到此处,幽然一叹,目光仿佛柔和了几分。
“可惜什么?”
纤月脸上一丝忧色一闪而逝,恢复了她洞察一切的睿智神采:“其实就如纤月刚刚所说的,天赋所限,不能习武,这是为其一!”
“既然有其一,自然还有其二喽?”威严的声音饶有兴味,打算一问到底。
纤月继续说道:“其二,性情之心过甚,容易为情谊所累,难成大器。其实说来,世间凡事都是双刃剑,既能成人,又能误人。‘情义’二字犹甚太过重于性情,在决断大事的时候就免不了被性情所累。”
威严声音默然半晌,不知是在追忆还是在思索,忽然道:“人生一世,唯情而已,至亲之情、袍泽之情、庶民关爱之情,说来说去,我们苦苦挣扎的,也不过是个情字!”
纤月闻言一怔,仿佛没有料到威严声音会说出这样的番话来,像是无心,却又字字句句直指她的心底。刹那间,她美目中有闪过一丝迷茫。
只听那威严声音又缓缓道:“可还有其三?”
“其三……”纤月平复了一下心绪,说道:“情思难禁,心火相煎,怕是命不久矣。”
“什么?!”那威严声音的主人大惊,一位中年文士从街角缓缓踱步而出,气度觉稳看模样一定是久居上位,隐隐有一丝王公贵气,眼中满是难是置信的神色:“竟有此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刚刚搀扶他时,孩儿趁机替他把脉。”话语简练,惜字如金,仿佛在她嘴里永远都不会说出半句多余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不知道,这种病状,根源难测,病因复杂。也许是他本身就体质孱弱,也许是因为他与至爱之人生离死别,也许是因为一些别的……”纤月语调已经很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
想起少年刚刚的酒后狂歌,不禁有些出神,想起他刚刚仰天长问的那句‘颜儿’,心神竟然有些不稳。喃喃道:“生尽欢,死无憾!生尽欢,死无憾!……”
“他已经有了至爱之人?”
“不知道。”纤月又面无表情。
中年文士又沉默半晌:“那,依你看来,他还有多少时日?”
“多则三载,少则一年!”
“可有办法解救?”
“心神消耗过甚,无药可救!”
中年文士沉默半晌,长叹一声:“柳大哥……”
“不过,柳大哥家的这个小子,不错!当真不错!非常的不错!”
中年文士一向很少夸人,此时却连用了三个‘不错’,纤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那酒醉的少年早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是天上,还是人间?
……
跨下战马四蹄翻飞,两旁的草木化作无向后倒去的斜影。一人一骑飞掠过一片木树丛,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片方圆数十丈,光滑平整的青色岩石。
前蹄踏空,战马人力而起!一声悲嘶,堪堪停悬崖边上。
马上之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轻拍一下马颈:“伙计,好险好险!!”
那战马通体雪白没有半丝杂色,名唤‘照夜白’。马已通灵,闻听主人的言语一声欢叫,像是对主人做出回应。
那马上之人,双眉斜飞入鬓,双目冷峻而又坚定,脸上已沾了多处血污,辨不清容貌。他手持一把长枪,通体漆黑如墨。
长枪立马,一身白袍却未着甲胄。
白袍,白马,玄铁长枪,立马万丈悬崖边上,悍不畏死,散发着凛冽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