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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齐思新果然没有去工厂实习。一个星期后同学中已经没有人出现在工厂了。
这几天的实习异常枯燥大家整日坐在一间硕大的屋里从早晨开始等待中午下工铃声的响起然后拿着饭盒冲向食堂抢在那些工程师和工人师傅前面买到午饭。吃过中午饭大家趴在桌上或倚靠墙壁或站立着睡午觉直到下班铃声响起背着书包迅消失。
第二周的某天早晨北京地区大风降温。我在甜蜜的梦乡中被电话铃声吵醒睁开眼睛看到齐思新正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我我装出极困倦的样子叫他去接电话他躺在床上摇晃着脑袋说:“不去。”
我只好去接电话可刚掀开被角就感觉寒气逼人于是又裹紧棉被躺在里面期待齐思新熬不住或电话铃声自动消失。
这时杨阳从上铺探出脑袋看见我俩睁着眼睛无动于衷地躺着说:“你们怎么不接电话?”
没有人理他铃声还在继续。
“操我去接真他妈懒!”杨阳凭借整日引以为荣的腹肌没有用手支撑便以平躺的姿势坐起来我在下铺感受到从上面传来的剧烈震颤。
“行了还是我去接吧!”我及时阻止了杨阳因为他每次下床之前也不看清楚下面的情况伸脚就踩好几次他都是踩着我的脸完成下床动作的而他每次都会在落地平稳后笑着对我说:“哎呀又没看见。”我十分肯定杨阳的行为绝非无意有一次我知道他要下床了赶紧用手抱住脑袋可是肚子却成为他下床的第一落脚点当时我刚吃完一大碗面条正准备睡午觉这一踩险些酿成我的生命危险。事后杨阳说:“本来不想踩你肚子的可你抱什么脑袋呀!”所以为了免遭空袭之苦我还是主动去接电话打电话的人可够有耐性的在我穿好鞋走到电话前的这段时间里铃声又响了不下十声。
“喂找谁?”这是我们接电话的通用方式如果对方说要找某个同学我们从声音判断出此人是学生家长的话就会语气平和地说:“您稍等。”然后把电话递给要找的这个同学再附上一句:“你老子。”如果要找的这个同学不在宿舍我们就会在楼道里大喊:“某某某某!”此时会有一个脑袋从某间宿舍的门口探出问道:“干吗?”“电话!”“哦。”他会放下手里的牌或一把瓜子风风火火地跑出来接电话。如果在我们大喊了许久后这个同学依然没有出现我们就对电话里的人说:“某某不在宿舍。”对方会感激地说:“谢谢你喊这么大声连我都听见了谢谢啦!”
然而这次电话那端却传来一个匪夷所思的声音:“你是谁?”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幸好对方又说:“我是机床厂的老张。”这才使我茅塞顿开。
接这个电话是一个致命的错误。原来机床厂的员工们在中午排队买饭的时候现队伍不再那么混乱这才意识到我们已有多日未到而学校和机床厂有言在先除了安排我们进行生产实习还要保证我们的出勤所以厂长要求我们无论有事与否都要出现在工厂。
第二天我们不得不挤着公共汽车去往昌平。
学校周边坐落着许多民房那里暂居着大量民工他们每日早出晚归同我们一起挤公共汽车。他们在车上遭受许多北京妇女的白眼儿被认为肮脏、野蛮、没文化在这里我很愿意为民工打抱不平虽然他们会在公共汽车上抢座位但绝没有泼辣的北京妇女抢得凶民工们坐一会儿仅是为了缓解疲劳还有许多繁重的工作在等待着他们去做。他们并不野蛮不会像北京人那样因为一点儿鸡毛蒜皮而骂得不可开交他们会同乖巧的小学生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夹在两腿之间上半身微微弯曲像个痛经的小姑娘双眼茫然地注视着窗外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和一座座现代化建筑。没有他们这些高楼大厦就不会拔地而起。如果有人把民工比喻作大粪的话我就要把北京比喻成一块贫瘠的土地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
每日同我们挤公共汽车的还有白领女士她们总是在上班规定时间前几分钟才到站下车后匆匆跑向地下通道或天桥长迎风飞舞高跟鞋走在水泥路面上出清脆的声响皮包在她们的肩上或手中摆动并不时地伸出手腕看一下时间我想这些白领女性中的多数是为了多睡一会儿觉才如此狼狈的。
与白领丽人相比我们的实习就轻松许多工程师和技术员正忙于单位分房无暇顾及我们只是偶尔带领我们去参观一下车间的生产然后便让我们自由活动。
我们对齿轮车间情有独钟因为那里有个女员工长相颇似巩利凡遇无事可做时我们就会跑到那里找她聊天。开始她对我们还很热情总是放下手中的活同我们海阔天空地畅谈但当她因为生产的齿轮数量减少和质量不过关而被厂长扣罚奖金时对我们便不再一如当初无论何时去找她她总是半阴着脸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我们只得不再找她呆坐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有时我们会买几包烟大家围坐一桌一根接一根不停地抽直到屋里弥漫的烟雾让我们分辨不出彼此。
终于熬到中午同学们迫不及待地拿着饭盒奔向食堂午饭已成为我们一天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吃过午饭我们会和工人们在操场上踢一会儿足球他们采用的是全攻全守式粗犷型打法我们惯用稳守反击经常以柔克刚。
踢球的时候工厂的广播站会播放一些工人中间的文学爱好者撰写的散文播音员并不标准的普通话通过吊在树上的大功率喇叭传出来响彻整座工厂。散文的内容经常先以开门见山的形式描绘春天美景然后由刚抽芽的柳条或明媚的阳光联想到工厂自身的展继而升华到祖国正在改革开放的春风下蓬勃展全国上下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每当一篇散文读到画龙点睛之处时我们就会因为提不起精神而被对手灌入一球。
一个月的生产实习在百无聊赖中即将结束校方规定我们在实习过程中写周记本以为只是说说而已可在实习结束的前一天老师却要求每人必须上交五篇周记否则按旷工处理于是大家背起书包纷纷奔赴教室补写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