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晚风吹,晚风吹(2/2)
尸体的脖子上被利剑划过的伤口很细,细得连鲜血想要冒出来都很艰难,但是血液还是一点一点从伤口渗透出来汇入地上那一滩紧挨着伤口的血液。地上鲜血还没有凝结,尸体也还没僵硬,尸体上那人的表情似笑非笑,或许是临死的时候还来不把微笑藏起来把震惊露出来。
这具尸体,正是李善财李大善人的独子李牧云的尸体,旁边只留下三个痛哭的奴才守在尸体旁边,他们伤心的样子好像死的人是自己的爹娘一样,还带着恐惧。
少年挤入人群,人很多,他只有挤进去。少清寒跟上,很轻松的跟上,因为少年为他开了路。
尸体,伤口,血液,表情。
少清寒不认识死的这个人,也无需认识,他知道这就是江湖。
死一个人对少清寒的触动不大,死一个陌生的人对少清寒来说只是一个事实,一个摆在眼前的事实。但是李善财的表情对少清寒触动很大,因为李善财没有伤心,没有皱眉,更没有愤怒,仿佛这个人不是他的孩子,仿佛他比少清寒对这个人还陌生。
尸体没有带走,李善财也没有想象中的冷漠无情,李善财留下了四个人看守,这毕竟是他的儿子,他活着的时候他是宠爱她的。
酒楼的酒也有酒香,酒楼的酒自然是比不上桃竹坊,可是酒楼里有竹叶青,还有除了竹叶青之外的酒,更烈更浓的都有。
少清寒和少年已经对坐在桌子上喝了四坛子酒,是来自北方的二锅头。坛子不大,坛子也不小,一坛子一斤酒有余。
少清寒脸上苍白减少了少许道:“你的酒量很好。”
少年谦逊道:“可是没想到你的酒量却不比我差。”
少清寒说道:“祁零公子可还要继续喝?”
祁零道:“就逢知己千杯少。”
少清寒笑笑,拿起一坛子酒也不用杯子,也不用碗直接仰头,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声音,喝得一点都不慢。
祁零不甘示弱,也不能示弱。可是不能示弱给谁看,客栈里只有一具尸体四个默默无语的奴才,连掌柜和小二都已经要瞌睡了。
祁零还是不能示弱,因为还有一个人,正是少清寒。祁零唯一在意的就是少清寒。这个少年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少年也许以后也不一定能再见,可是这个少年却值得他在意。
祁零开始懂得了除了亲情之外的东西。
少清寒看着祁零的样子,他知道祁零此刻已经也感觉到了和他一样的感觉,一种和亲情不一样的东西--叫做友情的东西。
这就是江湖么?的确这才是江湖,这才应该是江湖。只是这时候他们都不懂。
酒楼平时也有打烊,可是酒楼今天不打烊。酒楼再高档也只是酒楼,李善财再大善人也是李善财,而且是死了儿子的李善财。
少清寒醒来的时候是趴在桌子上的,掌柜还趴在柜台上,小二坐在地上靠着柜台的角落,守着尸体的四个人却都还没有合眼,眼泪已经在昨天流光了,眼睛还是红肿的。
他们当然不是和李牧云的感情好,他们就算跟李牧云再多时间感情也还是不会好,这却不是江湖,这只是人和人。
少清寒站起身,看着旁边的酒坛子,看着对面位置已经空空荡荡的位子,摇了摇头,笑了笑。摇了摇头是为了让自己清醒,笑了笑却是因为想起昨天的喝酒的事。
忽然,酒楼门外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脚步声很重,不是体重的重。少清寒听出来这是练过筋骨的人才能发出来的。
很快,脚步声的主人们已经把酒楼围住。
也很快,带着这一群个个身怀武力的领头走进酒楼,径直走向少清寒。
“六扇门办案,请配合。”说话的人一身官家打扮。
少清寒道:“怎么配合。”
“我是六扇门捕快普山,来把你带回去受审。”六扇门捕快,人敬三分。
六扇门不仅代表了衙门,更代表了朝廷。祁门县的六扇门受祁门县衙门的约束,可是有些时候衙门只是衙门,而六扇门却是六扇门,到了那个时候县衙就很难约束六扇门了。
少清寒知道六扇门,江湖人都知道六扇门,少清寒现在也算江湖人,从听月花娘开始讲江湖的时候起他也许就注定是个江湖人,尽管那时候他才十岁。
十岁是少清寒的一个宿命,一个十岁之前未知的宿命,然后十岁之后,江湖成了少清寒的宿命,只因月花娘觉得江湖这个宿命也许可以让那个十岁的宿命给出答案。
少清寒不想妥协,这次他也没有妥协,他说道:“带路。”这并不是妥协。如果你很好奇一件事,而有人却正好带你去做这件事,那么你顺从他的意思就不是妥协。
普山道:“其他人不许走出酒楼一步。”然后走在前面。
普山走的并不是北边,而是西边。北边是衙门,也是六扇门所在的方向,而西边是李府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