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回 安禄山入宫见妃子 高力士沿街觅状元(2/2)
太白出得场来怨气冲天吴筠再三劝慰。太白立誓若他日得志定教杨国忠磨墨高力士脱靴方出胸中恶气。这边贺知章在闱中阅卷暗中摸索中了好些真才只道李白必在其内及至榜偏是李白不曾中得心中十分疑讶。直待出闱方知为杨、高二人所摈其事反因叮嘱而起。知章懊恨自不必说。
且说那榜上第一名是秦国桢其兄秦国模中在第五名二人乃是秦叔宝的玄孙少年有才兄弟同掇巍科人人称羡。至殿试之日二人入朝对策日方午便交卷出朝家人们接着行至集庆坊只听得锣鼓声喧原来是走太平会的。一霎时看的人拥挤将来把他兄弟二人挤散。及至会儿过了国桢不见了哥哥连家人们也都不见只得独自行走。正行间忽有一童子叫声:“相公我家老爷奉请现在花园中相候。”国桢道:“是那个老爷?”童子道:“相公到彼便知。”国桢只道是那一个朝贵或者为科名之事有甚话说因不敢推却。童子引他入一小巷进一小门行不几步见一座绝高的粉墙。从墙边侧门而入只见里面绿树参差红英绚烂。一条街径是白石子砌的。前有一池两岸都种桃花杨柳池畔彩鸳白鹤成对儿游戏。池上有一桥朱栏委曲。走进前去又进一重门童子即将门儿锁了。内有一带长廊庭中修竹干竿映得廊檐碧翠。转进去是一座亭子匾额上题着四虚亭三字又写西州李白题。亭后又是一带高墙有两扇石门紧紧的闭着。
童子道:“相公且在此略坐主人就出来也。”说罢飞跑的去了。国桢想道:“此是谁家有这般好园亭?”正在迟疑只见石门忽启走出两个青衣的侍女看了国桢一看笑吟吟的道:“主人请相公到内楼相见。”国桢道:“你主人是谁如何却教女使来相邀?”侍女也不答应只是笑着把国桢引入石门。早望见画楼高耸楼前花卉争妍楼上又走下两个侍女来把国桢簇拥上楼。只听得楼檐前笼中鹦鹉叫道:“有客来了。”国桢举目看那楼上排设极其华美琉璃屏水晶帘照耀得满楼光亮。桌上博山炉内热着龙涎妙香氤氲扑鼻却不见主人。忽闻侍女传呼夫人来只见左壁厢一簇女侍们拥着一个美人徐步而出那美人怎生模样?
眼横秋水眉扫春山。可怜杨柳腰柔枝若摆。堪爱桃花面
艳色如酣。宝髻玲珑恰称绿云高挽;绣裙稳贴最宜翠带轻垂。
果然是金屋娇姿真足称香闺丽质。
国桢见了急欲退避侍女拥住道:“夫人正欲相会。”国桢道:“小生何人敢轻与夫人觐面?”那夫人道:“郎君果系何等人乞通姓氏。”国桢心下惊疑不敢实说将那秦字桢字拆开只说道:“姓余名贞木未列郡库适因春游被一童子误引入潭府望夫人恕罪赐遣。”说罢深深一揖夫人还礼不迭。一双俏眼儿把国桢觑看。见他仪容俊雅礼貌谦恭十分怜爱。便移步向前伸出如玉的一只手儿扯着国桢留坐。国桢逡巡退逊道:“小生轻造香阁蒙夫人不加呵斥已为万幸何敢共坐?”夫人道:“妾昨夜梦一青鸾飞集小楼今日郎君至此正应其兆。郎君将来定当大贵何必过谦。”国侦只得坐下侍女献茶毕夫人即命看酒。国桢起身告辞。夫人笑道:“妾夫远出此间并无外人但住不妨。况重门深锁郎君欲何往乎?”国桢闻言放心侍定少顷侍女排下酒席夫人拉国桢同坐共饮说不尽佳肴美味侍女轮流把盏。国桢道:“不敢动问夫人何氏?尊夫何官?”夫人笑道:“郎君有缘至此但得美人陪伴自足怡情何劳多问。”国桢因自己也不曾说真名字便也不去再问他。两个一递一杯直饮至日暮继之以烛彼此酒已半酣。国桢道:“酒已阑矣可容小生去否?”夫人笑道:“酒兴虽阑春兴正浓何可言去?今日此会殊非偶然如此良宵岂宜虚度。”
至次日夫人不肯就放国桢出来国桢也恋恋不忍言别。流连了四五日。那知殿试放榜秦国桢状元及第秦国模中二甲第一。金殿传胪诸进士毕集单单不见了一个状元。礼部奏请谴官寻觅。玄宗闻知秦国模即国桢之兄传旨道:“不可以弟先兄国桢既不到可改国模为状元即日赴琼林宴。”国模启奏道:“臣弟于延试日出朝至集庆坊遇社会拥挤与臣相失至今不归。臣遣家僮四处寻问未知踪迹臣心甚惶惑。今乞吾皇破例垂恩暂缓琼林赴宴之期俟臣弟到时补宴臣不敢冒其科名。”玄宗准奏姑宽宴期着高力士督率员役于集庆坊一带地方挨街挨巷查访状元秦国桢限二日内寻来见驾。这件奇事哄动京城早有人传入夫人耳中。夫人也只当做一件新闻述与秦国桢道:“你可晓得外边不见了新科状元朝廷差高太监沿路寻访岂不好笑。”国桢道:“新科状元是谁?”夫人道:“就是会榜第一的秦国桢本贯齐州附籍长安乃秦叔宝的后人。”国桢闻言又喜又惊急问道:“如今状元不见琼林宴怎么了?”夫人道:“闻说朝廷要将那二甲第一秦国模改为状元;国模推辞奏乞暂宽宴期待寻着状元然后覆旨开宴哩!”国桢听罢忙向夫人跪告道:“好夫人救我则个。”夫人一把拖起道:“这为怎的?”国桢道:“实不相瞒前日初相见不敢便说真名姓我其实就是秦国桢。”
夫人闻说呆了半晌向国桢道:“你如今是殿元公了朝廷现在追寻得紧我不便再留你只得要与你别了好不苦也。”一头说一头便掉下泪来。国桢道:“你我如此恩爱少不得要图后会不必愁烦。但今圣上差高太监寻我这事弄大了倘究问起来如何是好?”夫人想了一想道:“不妨我有计在此。”便叫侍女取出一轴画图展开与国桢看只见上面五色灿然画着许多楼台亭阁又画一美人凭栏看花夫人指着画图道:“你到御前只说遇一老媪云:奉仙女之命召你引至这般一个所在见这般一个美人被他款住。所吃的东西所用的器皿都是外边绝少的相留数日不肯自说姓名也不问我姓名今日方才放出行动都被他以帕蒙教人扶掖而行竟不知他出入往来的门路。你只如此奏闻包管无事。”国桢道:“此何画图那画上美人是谁如何说遇了他便可无事?”夫人道:“不必多问你只仔细看了牢牢记着但依我言启奏。我再托人贿嘱内侍们于中周旋便了。本该设席与你送行但钦限二日寻到今已是第二日了不可迟误只奉三杯罢。”便将金杯斟酒相递不觉泪珠儿落在杯中国桢也凄然下泪。两人共饮了这杯酒。国桢道:“我的夫人我今已把真名姓告知你了你的姓氏也须说与我知道好待我时时念诵。”夫人道:“我夫君亦系朝贵我不便明言;你若不忘恩爱且图后会罢。”说到其间两下好不依依难舍。夫人亲送国桢出门却不是来时的门径了别从一曲径启小门而出。看官你道那夫人是谁?原来他覆姓达奚小字盈盈乃朝中一贵官的小夫人。这贵官年老无子又出差在外盈盈独居于此故开这条活路欲为种子计耳。正是:
欲求世间种暂款榜头人。
当下国桢出得门来已是傍晚的时候踉踉跄跄走上街坊。只见街坊上人三三两两都在那里传说新闻。有的道:“怎生一个新科状元却不见了寻了两日还寻不着?”有的道:“朝廷如今差高公公子城内外寺观中及茶坊酒肆妓女人家各处挨查好像搜捕强盗一般。”国桢听了暗自好笑。又走过了一条街忽见一对红棍二三十个军牢拥着一个骑马的太监急急的行来。国桢心忙不觉冲了他前导。军牢们呵喝起来举棍欲打。国桢叫道:“呵呀!不要打!”只听得侧小巷里也有人叫道:“呵呀不要打!”好似深山空谷中说话应声响的一般。原来那马上太监便是奉旨寻状元的高力士他一面亲身追访一面又差人同着秦家的家僮分头寻觅此时正从小巷出来。那家僮望见了主人恰待喊出来却见军牢们扭住国桢要打所以忙嚷不要打恰与国桢的喊声相应。当下家僮喊道:“我家状元爷在此了!”众人听说一齐拥住。力士忙下马相见说道:“不知是殿元公多有触犯高某那处不寻到殿元两日却在何处?”国桢道:“说也奇怪不知是遇怪逢神被他阻滞了这几时今日才得出来重烦公公寻觅深为有罪。今欲入朝见驾还求公公方便。”力士道:“此时圣驾在花萼楼可即到彼朝参。”
于是乘马同行。来至楼前力士先启奏了玄宗即宣国桢上楼朝参毕问:“卿连日在何处?”国桢依着达奚盈盈所言宛转奏上。玄宗闻奏微微含笑道:“如此说卿真遇仙矣不必深究。”看官你道玄宗为何便不究了?原来当时杨贵妃有姊妹三人俱有姿色。玄宗于贵妃面上推恩三姊妹俱赐封号呼之为姨:大姨封韩国夫人三姨封虢国夫人八姨封秦国夫人。诸姨每因贵妃宣召入宫即与玄宗谐谑调笑无所不至;其中惟虢国夫人更风流倜傥玄宗常与相狎凡宫中的服食器用时蒙赐赍又另赐第宅一所于集庆坊。这夫人却甚多情常勾引少年子弟到宅中取乐玄宗颇亦闻之却也不去管他。那达奚盈盈之母曾在虢国府中做针线养娘故备知其事。这轴图画亦是府中之物其母偶然携来与女儿观玩的。画上那美人即虢国夫人的小像。所以国桢照着画图说法玄宗竟疑是虢国夫人的所为不便追究那知却是盈盈的巧计脱卸。正是:
张公吃酒李公醉郑六生儿盛九当。
当下玄宗传旨状元秦国桢既到可即刻赴琼林宴。国桢奏道:“昨已蒙皇上改臣兄国模为状元臣兄推辞不就今乞圣恩即赐改定庶使臣不致以弟先兄。”玄宗道:“卿兄弟相让足征友爱。”遂命兄弟二人俱赐状元及第国桢谢恩赴宴。内侍资着两副官袍两对金花至琼林宴上宣赐秦家昆仲好不荣耀。时已日暮宴上四面张灯诸公方才就席。从来说杏苑看花今科却是赏灯。且玉殿传金榜状元忽有两个真乃奇闻异事。次日两状元率请亲贵赴阙谢恩奉旨秦国模、秦国桢俱为翰林承旨。其余诸人照例授职不在话下。
且说宫中一日赏花开宴贵妃宣召虢国夫人入宫同宴明皇见了虢国夫人想起秦国桢所奏之语遂乘贵妃起身更衣时私向夫人笑问道:“三姨何得私藏少年在家?”那知虢国夫人近日正勾引一个千牛卫官的儿子藏在家中今闻此言只道玄宗说着这事乃敛衽低眉含笑说道:“儿女之情不能自禁乞天恩免究罢!”玄宗戏把指儿点着道:“姑饶这遭。”说罢相视而笑。正是:
阿姨风骚姨夫识窍。大家错误付之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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