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回 泣血断魂谷(1/2)
晓雾迷蒙山岚四处阵阵烟云沿着祁连山天柱峰的山腰缓缓飘荡远远望去宛如围起一根月白的玉带那银装玉琢覆盖了皑皑白雪的挺拔峰峦更似在虚无飘渺之间。
这时打那山岚云气之中忽然冒出了三条人影披荆斩棘手足并用直向天柱峰的绝顶攀去。
他们攀登的度异常快捷片刻之间升高百丈竟然来到了一处断岩之上。
三人略一打量眼前的景物为的那位身躯高大神态威猛满腮虬髯戟张穿着一身灰褐劲装年约五十出头的秃顶老人突地环目暴睁转身对站在他身边的孩子沉声说道:
“公子咱们总算找到地头了。”
这位公子看年纪约十二三岁光景但却生得唇红齿白英挺不凡闻言摇了摇裹在风帽中的小脑袋道:“雷大叔这儿不像山谷嘛爹爹留下的图卷上说在那绝谷的入口地方画着一道石门呀!”
秃顶老人尚未来得及回答站在这公子身后的那人忽然低声笑道:“公子你瞧瞧这断岩的下面吧那像不像一道石门呢?”
这接话之人是位身穿墨绿短袄棉裤一付农家打扮满头丝根根似雪但脸色娇柔红润如在中年的妇道人家这时话音一顿便牵着那公子的小手向断岩的一边走了过去。
那公子探头向岩下看了一眼只见离自己立足的岩边约莫五丈高低却是又伸出一块突岩在那突岩的左端果然有着一道很像门户的石壁不禁回头向那白妇人道:“大婶咱们可是要跳下去么?”
白妇人摇头道:“公子如果只有老身跟雷刚两人自是可以跳到下层的悬岩上去但眼下有公子一道老奴夫妇可就不敢冒这个险了……”原来她跟那秃顶老人雷刚乃是夫妇。
那公子听得两道小眉毛一扬大大不服的道:“大婶你怕我这五丈来高之远就跳不下去么?我试给你看……”小手一挣当真闪身就要往岩下跳去。
白妇人大吃一惊若非她这些日子来特别当心片刻不敢大意此时可真要被那孩子挣脱了掌握跳到岩下去了当下左手往里一扯右手一抄顿时将公子抱在怀中又担心又惋惜的叹气道:“公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忽然耳中传来那秃顶老人的笑声道:“大姑快跟公子下来这儿有路哩!”
白妇人回头望去只见秃顶老人雷刚已沿着这断岩靠山的那一面缓缓向岩下行去。
她略一犹豫终于还是抱着那公子小心翼翼顺着秃顶老人找出的那条隐在草丛之中的栈道走向下面的那一块突出的悬岩。
白妇人刚刚下到岩上秃顶老人已浓目深锁向她招手道:“大姑你来瞧这事……”突然出一声长叹未再往下说出。
白妇人目睹秃顶老人这番神情心中暗暗吃惊连忙赶到那宛如门户的石壁之前低声道:“当家的莫非有什么差错么?”
秃顶老人指着那片石壁颓然低叹道:“大姑看来咱们是空劳往返了。”
白妇人怔了一怔道:“可是甘大侠不在……”语音未绝抬头朝那石壁之上望去陡地脸色大变低头瞧着仍然抱在怀中的公子尖叫道:“不谁也不许动我家公子一根汗毛……”
那抱在她怀中的公子这时忽然挣扎着跳下地来脸上一派大人模样指着那石壁之上的字迹说道:“大婶这壁上所写的规矩是谁立下的?”
白妇人料不到他会跳下地来更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之间呆了一呆方始接道:
“当然是那身隐谷中的甘大侠所立的了!”
那公子抬起了头小眼睛不停的眨动了半晌忽然向那秃顶老人笑道:“雷大叔大婶没骗我吧?”
秃顶老人目光一黯道:“公子老奴夫妇岂敢哄骗于你这入谷的禁例果然是甘大侠手订只是……只是……
老奴事先并不知道这禁例竟然会要人自残肢体否则老奴也不会领着公子前来求见了。”
白妇人忽然冷哼道:“你敢!老主人遗命凭你就敢违背么?你怕死不敢来还有我呢!”
秃顶老人苦笑道:“娘子你错会了鄙意了。”语声微微一顿又道:“江湖上传言这四绝断魂谷立有四道门户只要身具胜得过这四道门户守关之人的武功便可入谷拜见甘大侠求他传授一招武功……不想今日一见方知江湖传言实不足信。”
白妇人冷笑道:“谁跟你扯这个了?你倒是给我说清楚为什么见到甘大侠手订的禁例以后竟会贪生怕死后悔领着小主人前来求见甘大侠的道理。”
秃顶老人道:“娘子如是江湖传言不误合老朽与娘子联手之力通过这四道关口引导公子求见那甘大侠传授武功想必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白妇人笑道:“不错只要当家的跟妾身联手武林之中除了各派宗主和几位奇才异能的前辈以外果然是难有敌手谅那四位替甘大侠守门之人也不会比各派宗主更强。”
秃顶老人道:“这就是了但眼下甘大侠的禁例却根本与武功高低无关而是要入谷叩见之人每入一道门户就必须自己动手残去一处肢体譬如这入门第一道关卡就要自断一臂投入那石壁下端的洞内当作开启这石壁机关的肉钥这等骇人听闻之事休说不合情理而且倘若我料想的不差四处关口必须残去四处肢体纵然不死有幸入谷见到了甘大侠试想一个四肢俱残的人蛋又如何去学那至高无上的武功呢?”
白妇人听得呆了一呆道:“是啊!咱们果是不该来一个人没有了手脚自是不能练武的了……”忽然一伸手抓牢了那正在一旁听得愣的公子大声道:“公子你总不会愿意斩去四肢再来学那无敌的武功吧!”
秃顶老人雷刚瞧的心中暗道:“大姑也太多心了小主人这点年纪又怎会懂得许多呢?
只要咱们不让他涉险处处谨慎着些也就是了……”他心中转念未毕却听得那小主人冷冷的声音传来一字一字的说道:“大婶我石承先纵然今天粉身碎骨也要遵从爹爹的遗言拜见甘大侠练就上乘剑道好替爹爹报仇!”
每一个字都如一记铁锤直撞的雷刚老眼花心口甜一阵阵的热血上腾不能自己。
老主人的慈祥笑容迅快的在他眼前闪现数十年来的往事一幕一幕的打脑际滑过自从他十岁投身石府跟随老主人充当书僮四十年来老主人待他有如自家子弟一般几乎跟老主人未曾有过一日之别老主人一生仁义大侠的风范出生入死为武林同道主持正义急人之难济人灾苦终致落得遭人暗算以身殉道惨死在少室峰顶之上的景象更血淋淋的如在眼前……
如今小主人身负杀父大仇小小年纪竟然能有粉身碎骨的决心自己身受老主人的恩惠之重实在是百身难偿倘是自己能够帮那小主人完成入谷的心愿习成绝艺而得报父仇纵然是自己丧生在这四绝断魂谷中岂不也算报答了老主人的知遇之恩……
雷刚因是在沉思往事暗下决心自是久久不曾说话那白妇人却在她那小主人石承先说出那等坚决的话语以后红噗噗的脸上刹那间罩上一片煞白连抓住小主人右手的掌心都一阵阵的渗出了冷汗紧咬着牙关一迭连声的说道:“公子你千万不能这么想千万不能……天下哪有砍去了手足还能练成武功的事?公子老主人只有你这么一点骨肉如是你有了三长两短老主人的血海冤仇岂不是要永远难报了么?”
别瞧石承先年纪只有十二三岁但他懂的事情可真不算少白妇人的话音甫停他居然撇嘴一笑道:“大婶照你老这么讲我们不必找那甘大侠啦!”
白妇人似是知道石承先下面还有话在等着自己可是她却一时想不出别的措辞只好点头道:“甘大侠这自残肢体的禁例不独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更是难人之所不能啊!公子咱们果真是不该来的!”
石承先小拳头一捏抬头道:“大婶那杀我爹爹的仇家可是武功很高么?”
白妇人道:“公子老主人号称乾坤一剑近二十年来已被武林公认为宇内无双的唯一的高手那仇家既能暗算杀害了老主人当然是武功很高啊!”
石承先道:“大婶我明白啦。”
白妇人一怔道:“你……公子你明白什么了?”
石承先道:“那人害死了我爹他的武功就是天下无敌了是么?”
白妇人道:“不错啊!公子真聪明!”
石承先究竟还是个孩子被白妇人一夸奖顿时笑出声来说道:“大婶这可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你别夸奖我啊……”小眼睛眨了两眨又道:“大婶我们来找的甘大侠他练的武功比爹爹还高么?”
白妇人心中暗道:“这孩子倒真是个实心眼这么小的年纪就晓得无功不受奖的道理实在是难得的很……”但口中却应道:“公子甘大侠的武功据说手下从无十合之将老主人既是遗命要公子投奔他学习武艺定然是知道甘大侠比我们的那位仇家更高明了。”
白妇人一片护主之心溢于言表明明那甘大侠的武功高过她故主乾坤一剑石啸风但她却不愿说出只说比仇家高明就这么含含糊糊的顺口带了过去。
石承先看了看那石壁一眼道:“大婶说来说去可是除了甘大侠就没有人能胜过那害死爹爹的仇家了?”
白妇人未曾思索的接道:“确是如此……”话一出口她才觉出了不对。
但石承先已然一本正经的向白妇人道:“大婶话已说清楚了你跟大叔可以回去啦!”
白妇人纵然可以猜得出小主人要说的一千句话但她却想不到他会说出这一句话来是以她听明白了之后竟呆在当地混身抖半天作不得声。
石承先摔了摔被捏在白妇人手心的小手臂两道眉毛一剔叫道:“大婶你听见了没有?我要入谷去找甘大侠你跟大叔也该回去了……”语音未已忽觉身子凌空而起只见那白妇人的两臂紧紧的抱牢了自己任他怎地挣扎却也挣脱不了耳中更是听得那白妇人大叫道:“公子……你去不得啊……雷刚呀你这杀千刀的你这老不死……你在什么呆……你……你还不快想个法子把那甘大侠叫出来我……我就……跟你拼了……”
那雷刚被她这么一叫一骂可是从悲痛的沉思中觉醒过来了钢牙暗挫掉头沉声道:
“娘子你这是为何?”
白妇人泪眼婆娑的叫道:“你耳朵呢?死人!公子要自己一个人人谷去找那甘大侠你没听到么!”
雷刚环目暴睁喝道:“那怎么行!”话音一落忽然举手一按秃顶低声道:“娘子公子要去咱们也得陪他一道。”
白妇人瞧了石壁上的朱书禁例一眼长叹道:“不依甘大侠的禁例这石壁上的门户不开咱们……”
余音未绝只听得雷刚朗朗大笑道:“娘子不必担心雷某早已有了计较了。”
白妇人恨声顿足道:“老不死的你既是有了主意怎不早说?空叫我担心……”陡然她语音中断睁着一双泪眼直望着雷刚呆!
本是一直在白妇人怀中挣扎急着要跳下地来的小主人石承先这时忽然也安静了下来圆瞪着双眼盯着雷刚嘶哑的叫道:“雷大叔你老一定好疼啊……”
敢情那秃顶老仆雷刚就在白妇人埋怨他的时候竟拔出匕咔嚓一声硬生生的切断了自己的左臂连那紧裹在断臂之上的衣袖都没有褪除便迅快的投入那石壁下沿约有碗口大小的深洞之中。
殷红的鲜血像山泉一般湿透了半边衣衫。
但他不失是条忠心耿耿的铁汉哼都不哼一声探手自怀掏出一包金创药敷在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并且自行封死了左肩的三处要穴这才回头向石承先笑道:“公子不必担心这一点小小的创伤还不会令老奴皱眉叫痛的……”他口中虽是说的十分轻松但那本是紫红的脸膛眼下已是苍白无比。
白妇人忽地幽幽一叹道:“夫君妾身刚才是错怪你了……”成串的热泪夺眶而出。
雷刚闻言竟然精神一震喜道:“娘子这可是你嫁给我三十年来第一次称呼我一声夫君呢……”
白妇人似是未曾料到在这等时刻他居然还能说出这番话来心头一热脸上红晕乍起本想抢白他几句但刚一抬目正好碰上了雷刚情深意重的双目直向自己射来顿时心中通的一跳暗道:“瞧他自断左臂的举措显然已是决心依从甘大侠的禁例不惜用自己一命换得小主人入谷求师学艺的愿望眼看再闯三道门户就是自己与他生离死别之时了他纵然是再多说上几句那也不算为过。”三十年夫妻情分倏而跃上心头白妇人那刚自止住的泪珠又一颗一颗自腮边滚落。
雷刚这时想是业已瞧出了白妇人的心意忽然哈哈一笑接道:“娘子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倘使苍天有眼让我雷刚能借此机缘代我夫妇两人报答老主人的知遇之恩于万一虽死又复何憾?”
豪迈之情溢于言表忠义之气直薄云天!
白妇人只听的神色一变缓缓的放下抱在怀中的小主人一脸庄肃之容向着雷刚裣衽为礼道:“夫君啊!我秦大姑嫁了似你这等忠义豪爽的丈夫真该是苍天有眼夫君既能从容赴死以报主人之恩妾身自也懂得烈女慷慨殉夫之节……”
雷刚蓦然摇手笑道:“娘子你错了!”
秦大姑听得一怔:道:“夫君你把我当作什么人?难道要我独自偷生于人世么?”
雷刚摇头道:“你死不得娘子小主人将来纵是习就了无敌武功但他究竟还是年轻那武林中的诡诈江湖上的凶险都非他所能应付娘子必须活在世上好生的照顾他才是。”
秦大姑呆了一呆道:“这……夫君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妾身却想求夫君应允我一件事。”
雷刚道:“什么事?娘子尽管说出。”
秦大姑道:“妾身想请夫君答应你我易地而处。”
雷刚陡地浓眉一扬道:“娘子这是何意?”
秦大姑道:“妾身乃是妇道人家将来陪伴公子行走江湖总不若夫君方便所以妾身想恳求夫君跟我互换……”
雷刚摇头喝道:“不可!我身已残活在世间也难以再为公子助力娘子你不必多说了。”
秦大姑黯然一叹道:“夫君啊!你莫要生气妾身三十年来处处与你唱反调自今而后我是不会再故意跟你呕气作对了只是……只是……太迟了些啦……”话中悲痛之情令人为之心酸。
但雷刚却仰天大笑道:“不迟不迟娘子能听到你这句话纵死何憾?……”
石承先那小心灵中被这对义仆夫妇的忠烈之情感动异常陡然间他觉得为了自己入谷学艺报仇却要雷大叔代自己残肢以进实是大不应该之事一念及此两臂一张猛地跨前一步站到雷刚和秦大姑中间抓住两人衣襟仰脸叫道:“大叔大婶你们谁都不许死。”俨然一派大人的口气。
雷刚却苦笑一声道:“公子老奴不一定会死你莫要担心。”
石承先摇头道:“大叔不管你怎么讲我已经决心不要你再为我的事伤残自己了。”
雷刚浓眉暴扬弯下身来笑道:“公子老奴很感激公子的仁慈只是老奴如若不能帮着公子闯过这入谷的四道关口拜见那甘大侠去习练上乘剑道老奴纵然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呢?公子你成全老奴这番感恩报德之心吧!”
石承先道:“大叔你老别费心了我瞧那甘大侠是在骗人你老断了一臂这石壁上的门户怎地还没开启呢?大叔我们还要等吗?”
他这几句话完全不是一个十二三岁孩子的口气但却把雷刚和秦大姑同时听的呆在当地。
秦大姑双眉一扬失声道:“夫君啊!公子说的不错你已经依照甘大侠刻在这石壁之上的禁例自断一臂投入了洞中怎地这石壁户上并未现出门户来呢?”
雷刚环目转动大声道:“甘大侠一代奇人他岂是骗人之辈?莫非……莫非……”
他虽然不愿相信小主人和秦大姑的猜测但心中也不无疑虑自己投下断臂少说也有顿饭之久如是这石壁之上的门户真的要用人臂当作“肉钥”开启此刻也应该早已开启了才对!迄今未见消息显然其中必有缘故是以他连说了两个莫非却想不出其中道理何在?
石承先哼了一声摇着小脑袋道:“大叔我记得爹爹好像说过天下多的是沽名钓誉虚有其表的人莫非这甘大侠也是爹爹所说的这种人么?”
秦大姑道:“甘大侠隐居四绝断魂谷已有二十多年江湖上从无一人见过这位老人家只怕这谷中是否真有甘大侠也不会有人知道……”言下之意似是对世上是否真有甘大侠其人也有些不信了。
雷刚略一沉吟道:“娘子那哈哈狂剑甘布衣大侠昔年我曾随侍老主人见过他一次武林中确有其人那是不容置疑的了何况咱们纵是信不过江湖传言但老主人遗命绘图要我们护送小主人来此投师习艺却不可不信如是甘大侠不在谷中以老主人与甘大侠的交情又怎会不知呢?”
秦大姑长叹道:“夫君说的也是……”
突然一阵机轴滑轮转动之声传入耳中三人身旁的石壁上竟然现出了一个约有三尺高一尺宽的门户来。
雷刚顿时大笑道:“娘子你瞧明白了么?石门已启那甘大侠定是在这谷中了……”
这时秦大姑早已拉着石承先打那石门之中钻了进去雷刚回头不见两人话音一落立即躬着腰跨入门内。
举目望去只见这石门之内竟然又是一块缩在山腹中的断岩秦大姑和小主人正站在岩边瞧着一块石碑愣。
雷刚大步走到两人身边问道:“公子这石碑上写的是”话音蓦告中断仰天打了个哈哈接道:“原来这第二道关口只是要自剜一目么?轻易的很。”
曲指如钩便向自己右目剜去。
忽然一声尖叫入耳雷刚的右手竟是抬不起来。
但见那石承先两只小手死命的拖住了雷刚的右臂口中连声叫道:“大叔你要再这么做我就一个人下山再也不要见那什么甘大侠了。”
雷刚本有必死之心但如小主人不肯去见甘布衣则自己即使赔上十条老命那也是白费当下长长一叹低声道:“公子老主人的大仇待报你……你这等拦阻老奴实是叫老奴伤心……”
秦大姑似是在见到自己丈夫断去一臂之后果真是开启了第一道门户而对往后的三道关卡有了莫大的信心雷刚话音甫落她竟也弯下腰抚摸着石承先冻的红通通的双腮低声道:“公子大叔说的不错你不许他为你费心破去这四重门户大叔当真比死了还难过公子你松松手吧!”
石承先可真倔强得很小眼一瞪道:“不行我不会松手除非大叔答应我。”
秦大姑凄然一笑道:“公子你不许大叔遵照甘大侠的禁令行事咱们又怎能入得了谷呢?”
石承先道:“大婶要大叔代我断臂剜目方能入谷拜师习艺纵然学成武功也是一桩终身大憾的事。”
秦大姑闻言呆了一呆暗道:“他到底还是一个孩子这种想法正是赤子之心看来是强他不得了。”
雷刚大概也听出了小主人言外之意他似是想不倚仗别人相助方肯入谷拜师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孩子就能有这等志节实也是一桩可喜的事当下暗暗咬牙大声道:“公子老奴答应你了。”
石承先应声松开了双手笑道:“大叔你老真是个好人我晓得你会答应的……”
雷刚心中苦笑道:“老主人生前我不能舍身卫主老主人死后又不能助那小主人习成绝技报仇天下的好人都如老朽这世间还有什么公道可言……”他心中虽然在这么想口中却慨然应道:“公子老奴虽然应允公子不再自残此身但咱们总不能株守此地不进不退啊!”
石承先这时倒颇似胸有成竹的笑道:“大叔如果照这个碑上所写四绝断魂谷可就是在这断岩的下面么?”
雷刚道:“不错那断魂谷就是在这第二道门户的左侧岩下。”
石承先道:“大叔这禁例说身残一目投入左岩深谷那岩下就会有铁梯自行升到岩上接人想必那第三道门户一定离此不算太高。”
秦大姑笑道:“公子你可是想我们自行下去么?”
石承先道:“不大婶我是计算由这儿下到谷底不知究竟有多高?”
雷刚笑道:“谷中终日云雾笼罩谷底究竟多高除非咱们自己下去恐怕是无法看的出来的了。”
秦大姑道:“公子你要知道这高度作甚?”
石承先笑道:“我想如果并不太高我们就在这道断岩上面向谷中的甘大侠说出是准只要甘大侠能够听得见也许就会上来接我下去。”
雷刚心知这只是孩子们的想法但在无可奈何之下倒也不妨一试。
当下点了点头道:“使得咱们就一齐跪在岩边拜求甘大侠试试……”举步走向左侧靠山的那处突出的巨石之上神态恭敬的跪了下去。
秦大姑拉着石承先也走了过来但却先行探头看了看那滚舞飘腾着阵阵云雾的深谷一眼方始跪倒在石上。
雷刚右手独臂当胸一立吐气开声向岩下喝道:“老奴雷刚奉故主乾坤一剑石啸风遗命率领小主人石承先前来叩见甘老前辈敬请老前辈念在旧情惠允小主人入谷相见。”
话音一落三人同时向谷中拜了三拜。
但闻回音旋绕久久不绝。三人等了足足有顿饭之久却不闻谷底有何动静。
雷刚浓眉轩动大声向谷中喊道:“甘大侠老奴雷刚昔年随侍老主人乾坤一剑行道鲁南曾经叩见过你老芝颜三十年来未曾一日或忘月前老主人业已遭人暗算惨死在少室峰顶之上遗命老奴护送小主人来此求见你老适才老奴已然遵照你老禁令在那第一道石门入口自断一臂这第二道关口老奴本当自剜一目怎奈小主人执意不允老奴虽有必死之心无如小主人竟以退出此山相挟老奴只好暂惜残躯跪在此处哀求你老尚祈你老念在与故主交谊允准小主人入谷相见非独老奴感同身受连老奴故主也必在九泉之下不忘你老的大德……”
秦大姑这时也失声向岩下叫道:“石大侠啊!婢子乃是老主人石大侠夫人的贴身使女石夫人早年病逝小主人一直是跟着婢子长大如今老主人遭人暗算身死留下小主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好不可怜……你老人家乃是婢子故主至交总不能眼看故人的孤子被强仇追迫得无地存身吧!何况老主人的血仇也待小主人去报……甘大侠啊!那暗算老主人的强徒武功高绝你老如不义伸援手石家的香烟不但难继老主人的血海深仇也将无从得伸了……”说到伤心之处竟是嚎啕痛哭不止。
但是任凭他们在岩上哭喊那深沉的绝谷之中却是不见一丝动静彷佛那深谷之中根本没有人在。
看看时已过午雷刚已然是有些不耐掉头向石承先道:“公子依老奴看来还是……
还是由我剜去一目吧!甘大侠久久不应必是不容别人破除禁例的了。”
石承先虽然已经跪得两膝生疼但他却依然不肯让那老仆剜目求见伸出冻得紫的小手一阵摇晃道:“大叔你如再提禁例之事我就永远不去见那甘大侠了。”
雷刚倒真被他这句话唬住低头一叹道:“公子老奴不敢提了。”
石承先呵了呵小手道:“大叔我们跪了多久了。”
雷刚看了看在群山围掩之下只得亩许大小的一块云天低声道:“大约也有两个时辰了。”
石承先忽然冷冷的说道:“还早呢!”
雷刚一怔道:“还早?公子你……”
石承先道:“大叔你听过爹爹说那少林第二代祖师慧可老和尚的故事么?”
雷刚摇头道:“老主人未曾对老奴说过。”
石承先道:“这就是了爹爹跟我提起过。”
雷刚心想这与我们跪在此处求那甘大侠又有何关呢?但口中却道:“公子老主人怎么说的?”
石承先道:“爹爹说这个故事是要我懂得一个人想求得世间绝学就必须受得起各种折磨立得下崇道敬师之心大叔你可知道那慧可老和尚乃是达摩禅师东渡以后所收的第一个弟子么?”
雷刚道:“这个老奴倒是听说过。”
石承先道:“那慧可大师原来的释号是叫神光他在四十岁以后才慕名到少林寺去见达摩祖师求道……”
秦大姑忽然笑道:“公子这故事老身倒听主母对我说过。”
石承先喜道:“大婶我娘也说过么?”
秦大姑道:“若非主母说出老身又怎能知道?不过那时候你还不懂事哩!公子老主人是几时告诉你的?”
石承先道:“爹爹告诉我时我已经十岁啦!大婶既是你老也知道那就烦你说出来给大叔听吧!”
秦大姑道:“老身遵命。”顿了一顿话音这才低声说:道:“那慧可禅师乃是一位具大智慧之人他求道少林不料达摩祖师竟然终日面壁对他不予理会他便选了一个寒冬大雪的夜里彻夜站在达摩祖师面壁之处天明以后大雪已掩过了他的膝盖他反而侍立格外恭敬而且更用利刃砍断了自己的左臂以示他跟那古人为了求道不惜敲骨取髓投崖饲虎一般的有决心这样一来达摩祖师才认为他的决心、智慧可传法器便为他改名慧可收归门下继承了衣钵……公子老身说的可没有错么?”
石承先道:“大婶说的没有错爹爹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雷刚在听完了故事以后心中就已经有些明白了石承先话音一落他忍不住问道:
“公子你忽然提到这两位武林先贤的故事可是想学那慧可大师么?”
石承先道:“大叔我只想……如是我们能够有那决心在这儿跪上一夜甘大侠定然会出谷来接我……”
雷刚瞧他一脸都是笃诚相信的神色自是不便再泼冷水心中暗道:“且跪上一夜试试吧!如果甘大侠明儿仍不现身说不得我只好拼着一死先行独自入内了。”念头一转当下笑道:“公子这等尊师敬艺之心果然不让古人专美于前那甘大侠必然会被公子这份孝心敬意所打动出谷前来接引公子的。”
秦大姑这时却打身后的包袱之中取出了干粮三人胡乱的吃了一点便六目同注谷中跪在岩石之上连一动都不敢动。
入夜以后天公竟然似是有些故意刁难这二老一少朔风转厉大雪纷飞片刻时光身外积雪已告盈寸。
雷刚和秦大姑夫妇一身武功几乎已到寒暑不侵之境但此刻跪在雪地之中却仍然觉得脊梁直冒冷气那石承先才多大年纪休说他往日所学的那么点武功不足以御寒纵然他武功比老仆夫妇强但他的内力修为却也离那不惧寒暑的地步还差得很远!是以石承先这时早已冻得浑身抖满嘴小牙正捉对碰击不休可是他却强自忍耐不让身旁的两位老仆现。
秦大姑几乎是每隔片刻就要问他冷不冷而石承先却只敢简短的答上两个字“不冷”!
石承先明白自己再多说两个字准会被这两位义仆听出自己业已冻得快僵了!
这一夜真比十年还长好不容易熬到了东方白那秦大姑第一件事便是抓住石承先的小手源源不断的把自己体力的热力传到小主人身上。
敢情那石承先虽是仍然跪在石上实则早已冻晕的不省人事了。
这时雷刚已将三人身外高有尺许的积雪用劈空掌力铲尽回头看了石承先一眼伸出独臂抓牢小主人的右手把内力传人石承先体内连经两人全力施为也过了盏茶之久石承先才缓缓的吁出一口气来。
秦大姑忍不住叫道:“老天爷总算你还有眼……”
雷刚却长叹道:“公子你受苦了!”
石承先经过两人内力驱寒虽然双腿仍是僵硬疼痛但神智已清精神大见振作轻轻的一笑道:“大叔大婶谢谢你们救了我……”语音一顿瞪着小眼向谷下看了看接道:
“那甘大侠可有动静么?”
雷刚黯然一叹道:“没有!”
石承先脸上掠过一丝不信的神色道:“不对啊?”
秦大姑疼惜的低声道:“公子赶快调息一会儿不然你两条腿会受伤的至于那甘大侠的事且等一会再谈吧!”
石承先摇头道:“不大婶我们跪了一夜就是为了要见甘大侠天色已明那甘大侠仍未出现只怕这事情有些不对了。”
雷刚闻言心中暗道:“小主人竟然如此相信那达摩祖师眼见慧可神僧立雪彻夜方始传授衣钵之事一心认定只要自己能学那慧可神僧那甘大侠就会像达摩祖师一般前来接引而传授武功这可真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了!我总得想上一个办法使他明白将今比古不一定能够有用才好……”顿时低头沉吟搜索枯肠。雷刚心中千回百转终于让他想出了一个最笨的办法来了!当下淡淡一笑道:“公子老奴认为那甘大侠久久不曾听到我们求叫之声一定以为我们早已离去待老奴再叫喊几声可好?”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大叔当真还要叫喊那甘大侠他才会知道我们未曾离去么?”
显然石承先对那甘大使似是感到有些失望在他原来的构想之中那甘大侠应该知道他们仍未离去才对!
雷刚道:“甘大侠虽然武功高绝但老奴知道他刻下尚无未卜先知之能。”
石承先直了直腰道:“大叔你试着叫叫看吧!”
雷刚暗暗的吸了一口气朗声向岩下深谷叫道:“甘大侠老奴小主人已在这岩石之上跪了一天一夜除了心头一口气在全身衣履俱已结成了冰雪你老如是再不允准小主人入谷相见只怕老主人的这一点骨肉也要冻死在这祁连山中了……甘大侠啊……可怜我那惨死九泉的老主人一生行侠仗仪扶危济困到头来不但自己身遭奸人暗算而死甚至连唯一的亲生骨肉也难以保全天道聩聩何至于斯?甘大侠你怎能高蹈自隐坐视不管呢?……”他说到伤心之处竟然声嘶喉哑热泪纵横。
秦大姑早已泣不成声石承先也全身抖两腮之上垂挂着两根泪水凝结成的冰棍。
可是断魂谷中依然死寂一般的没有回响。
但见云雾滚滚朔风低号片片白雪无声无息的卷入谷底雪堆立即溶化不见。
时光又不知过去多久跪在岩上的三人已是泪尽继之以血那种绝望的悲恸使得老仆雷刚夫妇谁也不敢再开口说话。
忽然间石承先竟长长一叹向雷刚问道:“大叔我那仇人的武功当真除了甘大侠就无人可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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