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客栈怪缘 5(2/2)
她不回答他,反而平静地问他:“睡得好吗”?
“你是谁”?他问。昨晚他刚睡下的时候,并不太好。后来睡着后,便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我?我是谁?一年前,我们开始认识,一个多月前你跟我说你要去旅行,昨天,我们又开始见面,我们是老朋友。我叫惠长妮。”她没抬头,眼睛仍然看着书。虽然她这么说,但看样子她似乎对他的疑问并不吃惊。她很会说话,话句中有音律内涵其中,言辞有力,掷地有声。道行久炼,非同一般。
这时他才看清那是一本英文书,上面有林肯的画像。
“惠总?你说你是惠长妮?你说的是哪个惠总”?
“吕老师,不要这么大惊小怪好吗,门外有耳,容易惹上麻烦,这里可不是你的广东,这里还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呢,你再这样,当地人会认为我身份可疑,会被当成特务给抓起来啊。”她从容地把目光从书上缓缓挪开,揶揄地看着一旁像被针扎过一样的吕记。
这哪是极力推行正面报导、死见不得一腥半点批评xìng文章、以靠上zhèng fǔ标识身份、禁止替打工者说话的惠长妮?
这是一个脸上有丰富表情的年轻而且漂亮的女人。
难道我死过一次了吗?我为什么不认识刚刚离开一月的同事?
眼前的女孩子眉清目秀,年轻且漂亮。
“你这一个多月,经历了什么啊?怎么就认不出我来呢?想不起来,不怕,说说我们过去的故事,说说《皮世界》,说说郭总,说说赵主任,然后你就想起来了。”她像云一样轻轻地说着话。他不知道她说的话的意思,但他听清了她说的每一个字,和她说这番话途中的每一个间隔的长短,甚至是喘息的轻重。
他不知所措,就像白天和黑夜在他这里开始了重叠。一瞬间,他想拥有这样的昏乱和眩晕,又想象剔除梦境一样,赶快睁开眼回到真实的现实。他害怕南方把生活搞的像梦一样的那种感觉。在南方,他常常对着无人小径,有着莫名的恐惧和愁烦。因为他一见到无人小径,便会进行南北方对比、进行从前和现在对比。他为感受不到小径的真实而心烦意乱。南北物质生活,倒没有什么可比xìng,jīng神生活,也说不上来。唯一的明显的不同在于回忆中,北方的小路和童年是真实的,真实到他能看清一棵小草的长相。而脚下和眼前南方的小径,让人觉得自己是在一幅画中,自己不是自己。于是,在这样的感慨中,他会哭泣,会恐惧,会问自己,这到底是为什么。
所以,他看到她,就有一点像看到南方无人小径引发的感受一样。
向东的地上的窗子有晨光进来,他想到了孤独的像一根鞋带一样的马路。他不再说话,闭着眼,顺势又睡了起来。走,抢在一切意外发生之前走。于是他突然滚出被子,滚下地,穿着昨天没有脱掉的衣服,拿上昨天准备好的东西,推起晚上搬到屋子里的自己的单车,闪出门外。
出城的念头,就像突围的念头一样。大路是他的天下,大路是他的朋友。大路、单车和速度加起来,那便是他能歌能唱能哭能想能躺能睡、把是搞成非能让自己头朝下脚朝上随心所yù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