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篇》凤一郎的冬天 3(1/2)
三年后
十四岁的少年饱读诗书已非当年那个瘦弱卑微的孩子。
一头银与雪白的肤色在人群里依旧格格不入但他已经学会表面功夫以微笑来面对无知百姓的眼光跟脱口而出的「老头」。
他的五官还带点稚嫩但因长年沉浸在书香里气质逐稳几次府里出了点事都是他在第一时间拿主意渡难关仆人们看他的眼神也有些尊敬了。
他想他是聪明的吧。
这些年来习得的知识如同一把钥匙逐一开启他的智慧。时常他不经意想到的法子外人啧啧称奇外人心里所想的他轻易看穿从无例外。
凤春为此而无比欣喜为他找来各式各样的书籍甚至动用她私钱同时请上好几个师傅教他。
凤春这么栽培他背后定有原因只是她迟迟不肯说。
唯有一次他听见凤春低喃:
「但愿你的未来在府里哪儿也不去。」
他还能去哪儿?
不管是阮府或者凤春对他简直恩从再造。卖身契在认她为母时已经撕毁但每逢过年遇节时她还是送给他一个红包他不愁吃穿所以将红包原封不动地寄回家乡。
只是这几年阮府的运势不佳。阮老爷与外务总管在经商途中客死异乡接着阮卧秋遭人毒瞎双眼他不笨自然明白那是阮卧秋为人太过正直之故。
正因正直所以阮府想要东山再起绝无可能。
正直的阮卧秋为官铁面无私不讲人情如今双眼皆盲又辞官谁还会念旧情?现在府里权力最大的是凤春但她毕竟是女子小姐又太小将来的阮府……
他已有心理准备无论如何他绝不会弃阮家而去。
「一郎哥。」书房的门口一颗可爱的小头探进来。
他回神面露惊喜地搁下书上前道:
「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早上回来的刚去看大哥……」笑颜略敛她沮丧说着:「大哥没现我。」
「少爷眼睛还没复原当然不会现小姐。你喊他一声他就知道你在场。」
她摇摇头。「大哥现在一定心烦我还是不要吵他好了。」
「怀宁呢?」
「他肚子饿先去厨房吃饭。凤春说有名医来看大哥我在秋院不方便所以要我过来找一郎哥。」
哪来的名医?凤一郎暗自纳闷随即暗叫一声——东方非来了!
自阮卧秋目盲后每到秋天朝官东方非必会带着名医来阮府。
凤春叫她过来定是要他留住这个莽撞的小小姐。
思及此他不动声色地微笑:
「既然小姐还不饿那就让我说几个故事给你听……小姐为什么你这样盯着我看?」她应该早就习惯他的异貌才对。
阮冬故偏头打量他一阵搬了张凳子到他面前当着他微疑的神色跳上凳子与他平视。
「一郎哥半年不见你变高了耶。」真不公平明明一郎哥以前比她高一点点现在她站在凳子上才能跟他同高。
凤一郎撇开视线很想笑出声又不想让她伤心遂抱起她小小软软的身体放到书桌后的椅上。
他早就注意到了从他认凤春为义母的那天起她就再也没有主动抱过他了。
「我高是理所当然今年我快十五了若是矮个儿要怎么照顾小姐?」
「那我十五岁也会跟一郎哥一样高吗?」
「也许。」顿了下他笑问:「好了小姐你想听什么故事?」
她开心道:
「我想听一郎哥上次说的那个家家户户敞开大门也不会有小偷的故事!」
凤一郎也不意外笑道:
「好小姐那你记得上次我教你背的《礼记-礼运》里头的那段话吗?」
「记得!」她精神十足地背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归……」背到最后声音愈来愈小。
「小姐能背到这里已经很了不起了。」他赞美道。
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说道:
「一郎哥我是笨蛋这你是知道的。我讨厌读书师傅讲得我都不懂连我写一篇文章我都写不好。如果我有一郎哥的聪明才智有多好。」她很羡慕语气也隐有骄傲。
他保持温柔的笑道:「像我有什么好?」下意识地抚上白又说:「小姐生在阮府足抵我的聪明了再者小姐不是笨蛋只是时常心不专而已。」
她看着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专心倾听她百听也不厌的传说故事。
他特意放慢度花了一盏茶细细说完。
故事完结后她意犹未尽悠然神往地说道:
「一郎哥如果咱们皇朝也能这样子就好了。」
他对她的想法早见怪不怪敷衍答道:「迟早会的。小姐还想听故事吗?」
「想!想!我要听青天大老爷!」
「小姐其实我的故事都是从书中得来的。如果你用心读书不必听我说故事你也会有满腹故事经的。」
阮冬故闻言;本来抬头挺胸的小身体自动又缩水成干扁小老头了。就算她再笨也知道一郎哥准备逼她读书了。
她赶紧跳下椅子说:
「一郎哥我想我还是去偷看大哥几眼好了。说不定这次他的眼睛真的有希望呢。」
「不小姐名医多半是不喜欢外人打扰的!」
「没关系我会在秋院外等着等凤春拿药方子出来我陪她去抓药。」
凤一郎抿起嘴恼她多事。东方非每次前来必有大批武士跟随冬故性直又莽撞难保不会起冲突。只要东方非有心阮府随时都能自永昌城消失。
思及此他极力镇定道:
「小姐有凤春在场你又何必过去?不如我再说个故事吧。」
阮冬故看着他半天内心起疑。刚才凤春似乎在掩饰什么一郎哥说故事时也心不在焉这些她都看在眼底只是没去多想现在仔细一想——
「是大哥出了什么事吗?」她脱口瞧见一郎哥面露剎那古怪她心一急转身就往秋院跑。
「小姐!」可恶!
今年的第一道秋风刚起夏日烈阳还没褪尽他咬住牙根忍着炙热的高温追上去。
小姐她个头小但脚程奇快他追得好辛苦又不能大喊叫她。
狼狈的追逐战中他瞥见怀宁自转角处走来但他无暇顾及。秋院在前他好不容易要抓住她了偏她冲力太快他力气远不及她……就差这么一点点啊!
蓦地怀宁飞身至他的身边与他双双用尽力气拽住她。她一时不察三人同时栽进树丛里。
凤一郎眼明手快才摀住她的小嘴一名年轻俊美的青年就从秋院里出来。
那名青年身穿锦衣头戴玉冠眼角眉梢带着邪气面色虽然愉悦但凤眸显锐明眼人一看就知这名青年心性残忍且城府深沉。
凤一郎从未接近过东方非今日一见他遍体生寒。
「太医卧秋兄的双眼有救吗?」东方非手持折扇含笑问道。
「这……大人下官无能。当年阮爷中毒没有立即就医就算如今毒素排尽也是来不及了……」太医摇摇头。
东方非依旧噙笑但语气已带阴冷道:
「太医啊太医你能进太医院凭的是什么?十天后本官再来要是听不到我要的好消息你也不必回京本官就在永昌为你买块好地!」年轻俊眉一挑目光移向树丛后头懒洋洋问道:「谁在那里偷窥?」
凤一郎闻言几乎魂飞魄散。如果让冬故跟东方非碰面她不识大体惹火了东方非难保阮府不会被安上个冒犯朝官的罪名。
「大人!」凤春匆匆绕过三个小孩走出树丛。「是民女凤春。」
东方非盯着她一会儿认出她的长相哼声道:
「原来是你啊阮府的女总管你来得正好你带我去瞧瞧那块『浩然正气』的匾额吧我要看看这一年来它是蒙尘了还是歪了斜了?」
「请大人随我来吧。」凤春领路带他离开秋院。
凤一郎这才大松口气抹去满面的汗水。
怀里的小身体俐落地跳起来奔出树丛。
「别追!」他脱口大喝。
阮冬故顿时止步转身看向他。
「妳追上去了又如何?」他又恼又恨失控怒骂:「你惹火东方非阮府不会有好下场的!」
「……一郎哥我不明白……东方非不是坏人吗?坏人不是该有报应的吗?」
她大哥为国为民却没有好下场。她不懂真的不懂啊!
「你以为这世上好人真有好报坏人必得恶报?」他泄地骂道:「你是千金之躯从未吃过苦从未有过啃树根的日子!你根本不了解这世道!太平盛世根本是骗人的阮卧秋正直为民到头谁会记得他?东方非封了阮府有谁会为他出头?东方非有权有势他才是世间正道你懂吗?懂吗?」
阮冬故一脸茫然又迷惑。
凤一郎深吸口气勉强维持平静咬牙道:
「是我不好。小姐你年纪这么小当然不明白这些道理将来等你长大了……会明白的。」
「……等我跟一郎哥一样大了你说的这些……就会成为冬故的道理吗?」
白天在烈阳下追着小姐跑又被她的莽撞吓出一身冷汗让他不小心犯了点风寒入了夜早早就寝去。
虽然可以请大夫但他能省则省。他成为凤春义子三餐温饱还能随意读书有一间独房已经是蒙上天恩赐了如果再享用少爷般的待遇他怕会有闲话会遭老天罚的。
昏昏沉沉里他作了一个梦梦见小姐长大了懂得世间道理是个合乎常理的千金小姐了。
但也开始有了主仆尊卑之分的观念看他的眼神充满了轻蔑……
蓦地他吓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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