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五节(2/2)
他苦着面孔在雪地里走了几圈心想:挥来喝去的当我是什么?这话是无法给底下人说的要说他也是说成他要去“关爱、关爱”夏侯武律。
他心烦意乱地挥手招来家里的人做出的准备。
突然有人通报说几个李家人要见他。“什么事儿?”
他问急忙进来的武士腥红沙。
腥红沙看住他沉痛而悲愤地说:“朝廷的人杀咱的孩子!镇上到处都是要讨凶手的。他们要把凶手拔了皮让他们血债血还。”
龙青云突然猛地一咬牙面孔一抽想说什么却停住了。半晌后他还是昂着头闭上了眼睛缓缓地说:“找杨大人找董大人。让他们交出凶手加以惩治。要**度不可说报仇就拉了有关无关的人给人家一刀。”
田晏风在人搀扶下寻他站在门口看对他们的话一清二楚。他眼睛渐渐就涩了鼻子也在酸。
在自己的眼中不管龙青云再怎么安静但也是反复无常的枭雄天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跟朝廷翻脸什么时候会造反。但这一刹那他觉得对方变了。这个汉子再不是意气用事的豪杰而成长为一个可以治理国家的人物。
法度一直是关外可望而不可求的东西。
不管他是具备了一个君王的素质也好变得可怕也好他是自己看着成长起来的田晏风心里难免有些激动他默默地看了一阵觉龙青云头上扎起了爵后出了一声欣慰的叹息。
“田师!”龙青云看到他连忙吐了一句快步走到他跟前换成自己搀扶。他亲热地说:“您怎么来了?有事让文骏给我说一声就好了。你这身子骨是硬朗但也顶不住这吹暴人皮肤的刀子风嘛!”
“你刚才说什么?”田晏风问。
“怎么了?”龙青云不明白连忙追问。
入了内室坐下后田晏风又问:“你刚才说什么?我听说有孩子被官兵杀了你刚才说要怎么处理?”
龙青云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把自己的原话重复了一遍看住田晏风感慨夫子说衰老下去就衰老下去了。
“你怎么会想到这样处理的?”田晏风不舍地问。
龙青云有些伤感他转移情感一样四处看看低沉地说:“我想到了我妹夫。他一直都给我说人事变幻太快人心悲喜不定。要想长治久安非要让行为惩罚和褒奖有所依从人心有判别的标准。这的确需要纲常法度礼仪道德。”
田晏风有些感叹眼泪扑簌欲下。他又问:“我听说了他的事。你准备怎么办?听说小姐还没有找到是吗?”
龙青云说:“我想还是先向朝廷要回他的尸体好好葬。我?不是不想报仇可是——。此地乃交汇沃土贸然向大国兴兵怕横生动乱。我们这里盐铁等物都需要关内的供应一旦开战又能打多久还是日后再说吧!”
田晏风知道这又是狄南堂曾用过的说辞心里“呼呼”地冒着各种念头。
他出来后风雪又紧。一片雪光里有藏在厚棉里的几个武士望门厅往里进见了他竟然齐齐打礼。他又是一阵的意外仰头任雪花沾过胡须看天喟叹:“狄兄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可以安息了此地必然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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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武律冒雪赶回了飞马牧场家臣亲戚都已经聚得齐齐的。他面无表情地进了阁楼的大厅时里面的气氛压得人大气都不敢出数条汉子都齐刷刷站起身子看到他那里只有狄南齐和余山汉疲乏冲着灵堂跪着泪流满面。
他扫了一眼清楚地知道余山汉是太过悲伤了老三是崩溃了。
随即一个家臣凑在他身边低声地说:“老余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
他又何尝不是。相连的血脉是不争的事实让他早就有了一种大祸临头的预感等他从内线中得到噩耗数日来脑海里总是重复出现大哥的音容相貌大哥对他的严苛爱护因不愿意使用筷子而给他一巴掌的往事便不停在他心头翻过盘旋一点、一点儿膨胀让他吃不下睡不去。
他一路回来只觉得心凄楚得胀胀得几乎把胸膛也裂破了。
他用冰凉的手挥了一下似乎是想挥去这恍惚一样却反挥出了人影出来。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大哥拿了一个饼子掰了一半给他剩下的给了旁边的弟弟他吞吞结结地问:“哥你呢?”而哥哥却还在那儿笑。
他终于忍不住了在众人面前挂上了两行眼泪。
秦茉和他一块儿回来一下车就跟着他知道他被折腾了数日连忙挽上劝孩子一样地说:“先进去休息休息。啊?!”
铮燕茹看到飞孝站在父亲的身后浑身披着冰屑心疼不已地挽到身边可和夏侯武律铁板一样的面孔一个照面不知怎么竟一下晕了过去。
一群女眷慌了神连忙七手八脚地带了她下去。
等龙青云到达牧场时夏侯武律正把自己独自关下以求冷静决断。
龙青云带人进了不远的议事堂立刻看到十数个膀大腰圆的大汉见他们全身甲胄如同欲食羔羊的老虎一样或坐或卧不一言地等待着他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到了晚上黑闭关三日的夏侯武律终于用了些饭出来见人。他没有给任何人打招呼就穿过众人中间的道路上走到龙青云的同侧只给拱过来的汉子们说了四个字:“血债血偿!”
一言既出下面嗡嗡着响。
他沙哑的声音不大却一下将包括龙青云在内的一些人震撼。
龙青云心中不安连忙好言劝阻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靖康虽然衰落但不乏雄兵猛将。此次报仇必是一场难以想象的血战。我看还是先要回狄哥的尸体好好葬吧?”
人人都知道夏侯武律的脾气更暴躁靠近时就能让人感觉到寒意就连牧场的狗见了他都不敢叫也只有龙青云才能这样劝解一番。但劝是劝夏侯武律却也极不满冷冷地说:“我只要你出一万人马!愿不愿意随你的便。”说完他就大步出去。
龙青云叫他不及“唉”了一声吐了一口郁气。
狄南齐走到他身边好言解释说:“龙爷别在意我二哥脑子浑着呢。”
龙青云点点头心中稍安觉得他还没犯浑但还是郁结了一股不痛快。
下定决心后夏侯武律轻松了许多。
两日后他把议定的各部人马颁布而下给出他们一个月内的准备时间后而那时正是冬雪未化时冬去春来马瘦食乏。
一圈部落领只好来闹腾龙青云都不想这样出军只觉得夏侯武律疯了。
夏侯武律不管龙青云和许多部族的领多么的不满心中只凝了一股劲:不是我的朋友就是我的敌人!并在稍后将此话放遍草原。十二月二十六日他让狄南齐率八百人袭击了放地的千余驻军并决意要将数百俘虏人全部祭天祭山。
当天武律山下来了许多抵触靖康人的下野各部贵族。
他们暂时把预计的征战劳苦抛在一边观看这盛大的人祭觉得这些让草原不得安宁的外来者的确应该流尽鲜血。
山下冰旗如浪。大雪混卷无数羽花般的乱片从空中糊过人面。
整个雪地雪上又盖雪混着脚印马蹄就像山羊啃过的草地。
盛大的祭礼就要举行。在轰隆的流云空翻下一队一队的俘虏被押解出来眼看一声令下一个一个的人头便会斩落一腔一腔的鲜血便要将此地的鲜血染红。浑浑噩噩的余山汉陡然醒来。
他看到绩麻一样的人众清楚无比地反应过是什么事生立刻寻到站在一处平坦山台上的狄南良跪于面前泣不成声地说:“我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承蒙主公不弃引为左右才有我的今天。您要拿这些祭天我何以自处?!主公在天之灵又怎能安歇!”
夏侯武律看看他积毁销骨的面容和盖过腮面的铁茬乱须伸手挽他说:“我并不是要泄仇恨而是在进行一场战争。我放过他们他们会不会在战场上放过你们?!他们人的鲜血是鲜血我们的人流的也是鲜血与其让自己流血不如让敌人流血。”
“可是……”余山汉木然。
“没有可是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我大哥的手足兄弟也是我的手足兄弟。”夏侯武律边说边挽他起来。
“上天有好生之德。二爷你就留了他们分给各族做奴隶吧!”余山汉站了一下却又跪下。
“你不觉得这样是在侮辱他们吗?勇士可以战死却不能苟且偷生!”夏侯武律哼了一声说“若是勇士必然不愿意屈辱地活着若不是勇士杀了也不可惜!”
正在这时一人小跑上山在夏侯武律身边停下眼睛里满是泪花。他一来就说:“辛爷思念主公说去就去了!”
夏侯武律一下转身眼睛射出寒芒不敢相信地冲来人大嚷:“怎么可能?他昨天还在替这些囚犯求情!”
来人吓了一蹦连忙跪下去。夏侯武律收回自己的目光任一股雪花冲击在脸上却仍出神地看向白皑皑的远山。过了良久他才疲倦地说:“就分给各部族做奴隶吧稍后以牛羊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