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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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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封吁了口长气命士卒包扎伤口整顿兵器放眼往城下看去只见尸四处都是大多是越军也有少量是死后坠到城下的己方士卒。那些罪囚飞快上城运送木石修葺城墙不提。

伍封对城北有些不放心带着鱼儿等人急赶到城北只见城北越军也已经后退双方正整理战场。楚月儿道:“城北好些哪里像城南比此处猛恶十倍?”伍封道:“莫非文种便在城南?”才说这话便见越军又纷纷出营当先一车上有一人铜甲铜盔灿然光车上打着一面旗上面大大地写着一个“文”字。

鲍宁道:“文种在这里!”伍封细看过去但距离太远看不清面目只是脸庞胡须身形举止颇似文种点头道:“原来文种在城北营中!”楚月儿道:“奇怪文种在城北反而城南攻势猛些。”

这时便听越营内号角声响一队队越军整整齐齐由营内出来排成坚实的鱼丽之阵只见旌旗召展长戈如林显得十分雄壮。伍封忙整备士卒拟要全力迎战。说也奇怪越军虽然布好进攻的阵势却并不进攻仿佛在等待在什么一样。文种一车在前只见他手中长矛挥动越军阵旗闪开阵后移出六样极奇怪的东西来。

这东西是一个高约三丈的木架架上横着一条杠木两边都用许多粗绳牵着各有一个牛皮大兜。这木架都是用极粗的大树制成一看就知道是极能承重之物底下装着圆木为轮缓缓往城下滚来。

伍封奇道:“小宁儿这是个什么物儿?”鲍宁摇头道:“小人没见过以前文种也没用此物。”楚月儿却道:“这物儿有些眼熟好似见过的可一时想不起来。”

城上士卒也大为好奇都探头去看。这六个高架推到离城五十步处停了下来越军六队士卒纷纷忙碌只见越卒将架上杠木对着关城的一头放下来在牛皮兜中放了几块巨石怕有数百斤重将兜严严密密捆扎好了。然后到另一头数十人牵着绳将杠木空着的那一头扯下来用绳系在架底然后有几个士卒抬了块约有百余斤重的大石放在那边的牛皮兜内却并不捆扎。

伍封见这六座高架都安置妥当架上杠木对着己方的一头数百斤对着越营的一头只有百余斤然而越卒却将轻的一头压扎于架底使极重的另一头高高扬在空中。好奇之余忽觉一阵紧张只觉这怪异的物什非同小可。

楚月儿忽然想起一事惊道:“糟了这是范蠡费数十年研制出来的投石车!计然的竹简上刻有这图说此物用来攻城无坚不摧!”伍封也看出一点奥妙来脸上变色道:“小心那飞石……”话音未落便见文种长矛挥动越卒挥大斧将系着杠木的绳索斩断。

这杠木重的一头扬在空中轻的一头被系在架底此刻系着的绳索一断重的那头立时直坠而下整条杠木便如一条巨臂般在空中挥动另一头的牛皮兜在空中划了个圆形呼的一声兜中那块百余斤的大石被巨臂抛出向城上急砸而来。

城上士卒无不失声大叫眼见六块巨石破空而来离城还有数丈便觉劲风刮面如刀凶猛之极若被这大石砸在身上只怕立时变为肉泥。众人连忙闪身相让六块大石中有一块跌落城下还有一块高高抛过城墙直落入城内剩下四块却砸落城墙之上便听轰然数声巨响城墙被砸之处立时塌落丈余厚的土墙竟硬生生被砸缺了数尺另两块落地的大石也将地上砸出了两个近两尺深的大坑!众人见这投石车如此厉害尽皆变了脸色。

越卒抛完一石立即又将那巨臂扯下来在长臂轻的那头放上巨石。另一头的数百斤重石仍包在牛皮兜中是以省了一道次序第二批大石抛来时快捷了许多。众人惊让之际这六块大石有五块直落墙头城墙又缺了数处墙上未砸到之处也裂开了许多缝隙。越军士卒见城上众人狼狈不堪无不大笑哂骂不住。

伍封心思甚快见越军又在为投石车上石寻思再砸得一阵这城墙必定会被弄出个大缺口来越军人多若由缺口拥入这镇莱关便立时要攻破了。此刻他无计可施大声道:“月儿守城!”伸手将盔上面罩拉下罩住面目飞身而起手舞着铁戟直向投石车飞过去。

双方士卒都大为吃惊虽然有许多人知道他有飞行之术也见过他的飞行之术但这么迎面飞过去是最为凶险不过的事。须知越军人多又长于弩射若是他们对一个人万箭齐就算是神仙也避不过。此刻伍封情急之下这么直飞而去正是给越军做了个极好的箭靶。

伍封身至中途那六座投石车又投石出来有一块还直向伍封飞砸。伍封让过大石直飞往投石车处。此时越军果然箭矢齐雨一般向伍封射来。伍封挥动着长戟格打飞矢自己毕竟只有一双手而飞来的箭矢又奇多虽被他格拨掉大半仍有不少箭矢射在他身上。幸好他身上这件战神之甲刀枪不入身上肌肉又坚实无比箭矢撞在甲上便落还有几箭往他脸上飞来这新造的面罩便大见功效若非有这面罩只怕有一两箭要射在面上。

他臂上有金缕护甲、腿了护甲、连履内也就铁垫是以箭矢难入。这就是宝甲铁罩的好处了若非有这些护身宝物就算是剑中圣人支离益此刻也早被射成刺猬了!

伍封奋不顾身转眼飞到了一座投石车上空大喝一声手中铁戟猛地劈落“喀”的一声那粗大的木臂被他一戟劈断那坠着数百斤巨石的牛皮兜立时坠下来在地上砸了个尺余深的大坑。

伍封毫不迟疑一连飞过六座投石车的顶上将投石车巨臂尽数劈断。如此一来这六座投石车便无法用上了。伍封并不急于走又返身回去将投石车大木架上的那根横杠木也尽数劈断。

他早看得明白这投石车最要紧的便是那条巨臂般的杠木其次就是那大木架上的横杠木。二者只去其一这投石车便无法用上。伍封为万全计将每座车上的两根巨木都劈断是怕越军回去修葺一下明日又以此攻城。眼下这两木皆断修起来可就难了。他看着这投石车抛石及远的方法猜想这投石车要将重物抛远车上的巨臂和横木须要极其坚硬才能够承重而且巨臂务要长直横杠木要两头差不多粗细这样才能使飞石的方向准确。

像这样的巨木是极难找的若能轻易找到制车文种早就用来攻城了怎会拖到今日?想是新近制成。伍封将投石车上最要紧的两根粗木劈断便是想让越军急切间难以再造出来以缓其攻势。

伍封得手之后飞身回走。越军士卒见他由空中来去自如不惧箭矢尤其是神力无双如此粗大的巨木被他轻易一戟劈断当真是骇人听闻不禁大为惊恐虽然伍封脸上戴着面罩但他的本事传遍天下越军也猜知这人必定是龙伯了。

伍封一路飞回落到城头之上吁了口长气猛觉腿上剧痛不禁打了个趔趄低头看时见自己大腿靠膝处插着三支箭左腿两支右腿还有一支。原来他的小腿有护甲战神之甲长及膝下但飞行之时甲裙飘起来膝头以上的部分地方便露了出来。他又是凌空飞行越军由下往上射其余地方那能避箭靠膝处却是无物可挡是以中了三箭。幸好这箭矢未伤到膝否则大为影响行动。他先前急切力未曾在意此刻才觉得疼痛。

他才晃一晃身子腋下立时一只小手扶上来楚月儿眼泪汪汪道:“夫君你中箭了。”扶伍封坐下来仔细检查他的伤势。好在伍封吐纳大成肌肉极其坚实弹力惊人是以箭矢刺入只有寸许并不甚深。楚月儿一手按住伍封的肌肤小心拔出箭矢先解下伍封腰间的翡翠葫芦倒了好些酒冲洗伤口取伤药洒在伤口之上然后又拿出随身的药盒取了数个粘软的药丸捏成饼状盖在伤口上这才用布包扎伤口。这都是楚月儿早就配好的治伤灵药极有效用伍封便觉伤口清凉疼痛大减。

这六座投石车一破越军无计可施只好再用人力其军向城上攻来。本来城上士卒被投石车一砸士气大为低落适才见伍封破了六座投石车登时振奋了士气全力守城。

伍封看了几眼知道这场仗虽然凶恶但鲍宁等人必能守住。他耽心城南寻思城南的越军若也有投石车此刻只怕凶险之极了。遂道:“月儿你们随我去城南如有投石车我须得将它毁了。”楚月儿见情势危急当下顾不了许多将伍封背在背上直奔南边的城墙。她的力气甚大背着伍封急跑十分轻松。鱼儿带着铁卫紧跟在后这些铁卫属于关中的一支急援队何处有危险便赶往合处相助不免来回奔跑幸亏伍封一直让他们练步即便是在大舟上每日也要绕舟来回跑是以体力极佳。

等众人赶到城南无不大吃一惊只见此处比城北凶险得多了城北墙上只是缺了数块而这城南墙上却由上到下缺了个大口子仿佛新开了个城门洞一样巨大的飞石不住砸落惊得守城士卒左避右闪狼狈不堪。幸好守南门的是伍封的亲卫军这些人的战力胜过关中原有的士卒数倍此刻全力躲闪暂未有失。

眼见一块块巨大的飞石不住往城上砸落伍封向城外看时果见有七座巨大的投石车正忙于抛石。伍封想不到城南比城北更险叹了口气由楚月儿身上下来道:“我去将这投石车毁了。”楚月儿忙道:“不如我去。”伍封摇头道:“你的力气虽大一时间却难毁这投石车。敌人万箭齐耽误不得否则必会被箭矢所射只有我去才好。”

楚月儿知道他言之有理无可奈何心念一动找鱼儿等人拿了几个薄铜面具尽数绑在伍封的膝头处虽然有些行动不便但不以此挡箭却不成。

伍封腿上的伤并不重仍能使力此刻飞身起来往投石车飞过去依照在城北的法子将七座投石车尽数毁了。越军自然是万箭齐伍封身上免不了中了无数支箭尽数被护甲挡住。

他飞身回来身上并未被箭射入只是手背上被箭矢擦了道红痕。换了常人被箭矢擦手而过不免皮破肉裂但他自小练空手格击以手碎石这双手早已经练得坚硬如铁是以不为所伤。

伍封看着城下只见越军大呼小叫既惊恐又愤怒当先一乘车上文种铜盔铜甲正指挥士卒冲上来。伍封愕然道:“这里也有文种也不知道他和城北那人究竟谁是真的。”

此时越军以大木板为桥跨过护城河纷纷往城墙缺口拥过来伍封顾不得伤势与楚月儿带着铁卫冲下城去众亲卫军也纷纷下城一部分在墙上以飞石滚木砸敌一部分守在城墙后还有一部分随伍封等人冲到缺口之外死守缺口。

缠斗之下计谋兵法已是毫不管用了所谓短兵相接唯勇者胜此时除士气之外所仗的就是士卒个人的武勇和体力了。

伍封挥动铁戟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只是见眼前刀光戈影鲜血四溅伍封心下早已经麻木了。敌军仗着人多虽然好几次冲到缺口甚至有少数人还冲入了城却总被硬生生地挡住杀了越军始终未能抢占缺口、大军攻入城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敌营中终于鸣金越军如潮水般退了回去城下遗下了尸体无数护城河水皆为赤红。伍封回到城墙上让士卒裹伤休息又将罪囚调来修补城墙收拾尸体。楚月儿蹲在身边替他解开腿上和手背的包裹现伤口尽数裂开鲜血直流泪汪汪地连忙替他再行施药包扎。

这时才见庖丁刀和圉公阳由士卒中走出来原来他们听说敌军攻势极猛悄悄跑来军中助守。伍封见他们二人并未受伤道:“你们的本事不在于硬打硬冲我另有用处下次不可擅自参战。”让圉公阳到城北去看看情形火回报庖丁刀清点城南战场。

二人去后伍封忽觉有脱力之感这是他极少有的感觉想是两番破投石车身上又中箭流血才会如此。坐了好一阵渐觉力气恢复叹道:“这投石车好生厉害!范蠡竟能想出威力如此惊人的攻城器具委实聪明!”楚月儿道:“计然那竹简上说这投石车难觅良材制造一般的树木制造不得而且投石车不好搬运移动不利行军是以越军一直未曾制造使用。”伍封道:“以范蠡的性子只怕也不大愿意以此车伤人。”楚月儿看着伍封腿上的伤道:“夫君要是将那蟒皮水靠穿在内里便好了这蟒皮穿着轻盈透气又甚为坚韧也有些防箭之效。”伍封点头道:“自明日始我们都将水靠贴身穿着。”

庖丁刀回来道:“亲卫军伤了四百余人死了一百四十多人连铁卫也伤了十七八个敌军遗尸二千二百余具。”圉公阳也回来道:“龙伯城北的越军也退了留下了七百多具尸体我们也阵亡了四百七十余人伤八百多人小宁儿、小宁儿……”伍封吃了一惊问道:“小宁儿受伤了?”圉公阳垂泪道:“小宁儿身中十余箭已经阵亡了。”

伍封和楚月儿连忙去看只见鲍宁的尸体躺在城墙上身上插着十余支箭血染全身他手上仍然紧握着长剑早已经死去多时不少士卒正伏在旁边大哭。伍封和楚月儿不禁垂泪命人将他收敛厚葬。圉公阳细报伤亡之数这一仗己方阵亡了六百多人伤一千多人如此伤亡之重对伍封来说是从未有过之事可见这一战之惨烈凶猛。不过越军伤亡更重单是阵亡的便有三千人伤者不计其数。

伍封叹息摇头不迭拭泪道:“越军人多这些伤亡不损其战斗力我们可暂时不能再战须得想个法子拖延数日才好。”寻思了片刻道:“小刀、小阳今晚你们暂当一下使者分别往城北、城南敌营中下书就说我后日午间请文种用饭叙些旧谊。”楚月儿愕然道:“夫君想诱文种出来擒他?只怕他不会上当。”伍封摇头道:“我不会用此法擒他只是说说话以为缓兵之计。我猜文种虽会犹豫但多半会赴约。只是不知道他到底在哪座营中是以两边都得下书由他定地方。如果文种能接受此约明日多半会休兵一日。”

晚间用过饭后圉公阳和庖丁刀分别去下书。楚月儿道:“夫君只怕文种不会赴约。”伍封问道:“你以为如何?”楚月儿道:“人人都知道夫君智勇无双一人便当得上千军万马就算只有一人文种带了千人扈从也会担心夫君会突然难来个擒贼擒王挟文种以退越军。文种军力远胜于我方怎愿意冒险?”伍封道:“月儿所想也甚合兵法对他人来说多半会如此但对文种却未必。文种围关数十日可曾有今日般拼死攻关之举?”楚月儿摇头道:“昨日我问过小宁儿这却没有以往文种攻关绝不两方同时进攻也不会以蚁附之法强攻城墙一般是以箭矢为掩护派人冲撞城门。若是如今日之法就算不用投石车这镇莱关也要破了。”

伍封闻楚月儿之言颇合兵法言谈宛如军中将领心道:“月儿随我征战多年不知不觉已经颇通于用兵了。”点头道:“今日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文种围关数十日并非急于要攻下此关而是借此军势隔断齐东使齐国东西不能相顾整个齐东无法联成一气。此来最大的好处是稳定了即墨和琅琊二城。勾践迁都琅琊此举甚令人不解须知越国灭吴过江淮而北上收服淮夷国势形如长蛇之状。吴都为蛇形之中如要迁都自以吴都为最佳国中被兵可以尾兼顾。眼下勾践竟迁都琅琊这琅琊就像蛇头若是腹身被击要回头时沿途有鲁国和莒上各国牵制十分不便不利于战。”

楚月儿道:“莫非文种想借此举巩固琅琊都城?”伍封道:“琅琊是越人新夺之城深入齐鲁腹地安身不易。勾践使两路大军分割齐地威摄鲁国齐鲁不敢妄动勾践正好广聚兵甲于琅琊以为灭齐之长久计。数十天下来只怕这琅琊已是雄城足为越军之根本。”

楚月儿道:“这岂非如在齐国身上深扎了一刀?”伍封叹道:“正是。不过勾践敢迁都于琅琊必定与楚国有何约定否则楚人在后越国腹尾受制勾践怎敢将军势远移到琅琊来?”楚月儿道:“当初夫君不是与楚王有约共防越人么?楚王怎会反与越人立约?”伍封道:“楚王毕竟年幼那叶公子高是个厉害人物有他在侧楚王必惑于其谋。何况楚王与我立约本意并非在越而是意在江淮勾践只须许诺灭齐之后分江淮于楚楚人何乐而不为?他们自然是甘愿得罪远齐而结好近越了。楚王之母是越国公主虽已亡故但勾践仍可算是楚王的亲属两国于情于理结好都是理所当然。这些道理换了以前我是想不出来的。”

楚月儿长叹一声道:“还指望楚国能派援军到齐国来如今看来只怕是难了。”伍封道:“齐国若向楚国求援楚军必定前来只是未必会助齐抗越说不定反会助越灭齐。这就是政事手段了。”楚月儿听得目瞪口呆叹道:“庶人臣妾尚知道信义为何物想不到当政者反而不守信约。”伍封道:“政事之诈本就胜过天下任何事情。兵法用诈那是说得做得政事之诈却是做得说不得。譬如我请文种用饭便是兵法之诈日后你们便知道了。以文种之智决计不会派士卒蚁附攻城多有伤亡。看文种今日攻关之势便知道文种心有苦衷不得不如此而为。今日倾力一战未能破关双方暂为死局我不能出、他不能入我请他用饭他想必会来以求破局之策。嘿嘿经过这几日战事我终于看出了越军的不足之处。越军擅长野战、水战却不大擅长攻城怪不得他们能一举破吴将吴军迅击溃但围吴都却用了三年还是靠伯嚭内应方能破城。”

楚月儿向来服他见他胸有成竹自然深信不疑。半个多时辰后圉公阳和庖丁刀都回来均说已经见了文种是否应约文种称明日回使以告。

伍封问道:“你们都见了文种?”二人点头。伍封道:“文种断不会同时出现在南北营中其中一人必是假冒。你们二人虽然都见过文种但并不熟识自是认不出真假来。”说话间忽然心思一动想起一事来。

楚月儿等人见他愣知道他又有所谋不断惊扰他。伍封良久才回过神来微笑着让众人都回去睡觉众人见他老神在在心中不知道打甚么主意不免有些好奇却没敢问他。伍封却让楚月儿将石朗悄悄叫来说话说了半夜。

第二天文种并未攻城午间派了个使者来说是次日应约地点便在城南的越营与镇莱关之间的那片空地上。城中自然是加紧修葺城墙、补充甲兵不提。伍封带着铁卫巡查关中自觉伤势大好向紧跟着的庖丁刀道:“小刀为我打造这铁面罩甚好前日若非有它只怕面上要中好几箭。”庖丁刀道:“这都是小人早该想到的。龙伯不许小人和小阳上阵小阳每日准备饭食还有事做小人却无所事事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伍封与楚月儿也去睡不提。次日起来却见天上下起细雨二人内着蟒皮外穿好盔甲履内用铁垫腿上用护腿装备整齐。伍封伤势本来甚轻有楚月儿的妙药又身怀有吐纳神术两晚功夫便已经大好只要不是极剧烈地使力就不会使伤口重裂。

圉公阳和庖丁刀带了十余人出关在关南的空地上立了个大大的华盖又铺上竹筵帛席放置几案。然后在旁边设下釜甑鼎炉烹煮食物。他们在空地上一番忙碌双方的人都远远看着不一会儿香气四溢细雨纷纷香气随风飘荡时而在南时而在北双方士卒都隐隐能嗅到酒肉的香气。

快午间时伍封带了两个侍女缓缓由关中走出来等庖丁刀、圉公阳等人将食物呈上后让他们尽数收拾入关。圉公阳等人立时收拾釜甑片刻间撤得干干净净入关只留下伍封和两个服侍用饭的侍女以及席上诸般酒食。

午间时份文种也是盔甲整齐两车冒雨由营内出来到了华盖之旁跃下车带着两个壮健的亲随过来御者将二车又驶了回去。

伍封见他只带了两个亲随的确是胆量过人迎上前拱手道:“文大夫坦然前来委实令在下面上有光。”文种拱手笑道:“龙伯设宴文某岂有不来之理?”双方入席各人的侍女亲随服侍斟酒切肉文种见两个亲随小心翼翼欲要试菜笑道:“酒肉必定无恙龙伯身手高明要想害我又何必假之于酒食?”

伍封笑道:“这也说得是不过在下请文大夫饮宴绝无恶意。”文种眼光灼灼扫了他一眼笑道:“要说龙伯有好意也未必大抵是另有所谋。”伍封点头道:“两军交战僵持不下在下另有所谋也是理所当然。”

文种见他直言不讳笑道:“龙伯果然是个爽直之人如果不是各为其主文某倒愿意与龙伯好生交往谈论些天下大事。”伍封道:“难道各为其主便不能交往了么?在下与范相国、陈音将军虽为敌国之人却还是极好的朋友。”文种摇头道:“话虽如此但大丈夫当公私分明。如果你我二人结有私谊不免影响国事。当日龙伯大婚前夕文某前往相贺一见之下便知道龙伯是个极好的朋友但文某又知道齐越早晚将成敌人是以不敢久留怕有太多私谊影响国事才会匆匆而去。”

伍封点头道:“原来如此。莫非我们有了私谊文大夫便下不了手么?”文种道:“这也未必只是文某不敢相试。譬如文某派乐灵数番行刺虽然略有内疚之意却下得了手如果我们有深交文某便不好派人干这事了。譬如陈音与龙伯是旧交龙伯便放了他走陈音擅造兵器对齐军大为不利这种事文某可做不出换了是我再好的朋友也要杀了。不过陈音也是念旧之人文某索性将他遣往大王营中去免得龙伯在他身上打主意。”伍封见他十分坦率笑道:“文大夫一心为国这一辈子只怕没什么朋友吧?”文种叹了口气说道:“除了范相国外便再无他人了。这也与文某眼界太高有关文某素来狂傲自负才智一生所遇之敌手唯阁下父子二人。幸好夫差昏愦、田氏猖獗阁下父子纵为天下奇才终是不能尽展所长。”

伍封见他话锋渐转说到齐国、田恒身上笑问道:“莫非文大夫想劝在下归降么?这事绝无可能。”文种的确有相劝之意谁知道才起个话头子便被伍封阻住不禁笑道:“归降不敢当龙伯身为伯爵形同诸侯文某本想请龙伯罢手旁观的其实心下也觉得不可能。不过话总该说一说试试也好。本想多劝几句龙伯便一口回绝文某小觑了龙伯委实惭愧。”

伍封与他对饮了数爵文种道:“文某有一事不解那日龙伯中了埋伏被文某放火烧林龙伯与手下为何会毫无伤损、安然离去?是否那林中有何秘道?”伍封点头道:“林中有条山洞十分隐密知者不多其实颜不疑也知道的只是他不在你营中文大夫便未能得手。”文种点头道:“果然如此!想不到如此之谋也不能伤了龙伯委为憾事!”伍封笑道:“虽然火攻未得手但文大夫那投石车好生了得昨日弄得在下十分狼狈。”文种叹了口气道:“此物是范相国明的极难制造不料被龙伯来来往往一人便尽毁了我十三座再想制时只怕又要费数十日了说不定再觅不到制车良材。”伍封道:“此物太过厉害在下前日毁车身上可中了数箭。”

文种眼眉微动道:“龙伯受伤了?”眼神不住往伍封身上打量。伍封心知这人必是算计自己的伤势若伤势重时必定会趁机攻城。伍封当下笑道:“贱躯生得有些异常一点点皮肉伤并不碍事再加上月儿身怀医术调理两晚便无妨了。文大夫若想趁在下受伤时攻城可想得错了。”文种哈哈大笑道:“文某确有此想法却瞒不过你。”

二人说话十分随意直捷均觉得对方坦荡无畏渐生惺惺相惜之感。

伍封叹了口气道:“若能与文大夫交个朋友便十分好了。”文种笑道:“这事也未必不能。等齐越战事完毕我们再结交也未尝不可。”伍封摇头道:“只怕有些难处。齐越之战关系到齐国之生死存亡下次战场之上在下若见了文大夫必定会痛下杀手到时候文大夫未必逃得过在下之剑。”文种笑道:“说得也是。越国要想灭齐龙伯是最大的妨碍今日之后文某也会全力以赴对付龙伯为达目的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到时候孰生孰死难以预料。”

伍封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在下不妨对文大夫说说今日在下约文大夫出来宴饮其实是反间之计。”文种哈哈大笑道:“文某也猜想得到。不过龙伯此计用于他人身上尚可用于文某身上却是绝无效果。当年大王和范相国赴吴文某独守越国三年如有异心早就夺国自立了大王怎会疑心于我?”

伍封微笑道:“这却未必那时越国是亡属之国夺到越国又有何用?眼下勾践是纵横东南一境的越国大王心境与昔年为败国之君时自不可同日而语。文大夫想必也知道勾践为人多疑眼下他新得吴地民心不附最怕有人叛乱谋逆。文大夫在越国百姓和士卒中的威望奇高若是振臂一呼结果难料。这就叫功高震主嘿嘿只怕在士卒之中勾践的王命也不及文大夫一句话好使吧?”

文种听得脸色微变道:“大王……大王决计不会猜忌于我。”伍封叹道:“君威难测这事情是最难说的。譬如在下与田恒私交甚好他父子、父女都受过在下的救命之恩田氏的邑地多在下十余倍而且在下常年在外也毫无与田氏争竞之意但他对在下却时有加害之举。这是为何?这就叫猜忌。勾践数十年含辛茹苦卧薪尝胆才有今日之威来之不易自然怕人夺了去。再加上在下用了些计谋勾践未必不会上当。”

文种铁青了脸沉吟良久摇头道:“文某对大王忠心耿耿要说大王会对文某猜忌文某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伍封叹了口气道:“此刻要文大夫相信自是有些困难不过日后等勾践下手时可就迟了。如果真有这一日文大夫请到在下处来在下定必以上宾看待视若兄弟。”

文种不悦道:“就算真有这一日无非是以身殉国文某岂是弃国而逃、投奔他国之辈?”伍封摇头道:“在下怎敢以文大夫为臣属?只因在下因国事之故用了些诡计若为文大夫招祸心中不忍只想接文大夫到府安置于海上风景秀美之处贻养天年以解内疚之意。”

文种忽然笑道:“文某不知道龙伯作何举动只是龙伯以为你那反间之计必定能成么?何况今日龙伯告知此事文某大可以向大王预先说起揭破龙伯之谋。”伍封笑道:“难道文大夫向勾践说起某日我请你赴宴告诉你文大夫用了反间之计叫你小心。文大夫以为勾践能信么?不说反而好文大夫预先说出来只怕勾践更会以为文大夫将有何举动预先埋下伏笔。”

文种愣了愣叹道:“怪不得今日龙伯能直言相告便是知道文某虽知阁下的阴谋却无法向大王预先揭破。”伍封点头道:“正是。在下直言相告一来是敬慕文大夫的为人不忍相欺;二是让文大夫有所防备不得已时可以保全自身。文大夫还记得夫差送给你和范相国的信么?夫差蠢笨了数十年临死说的话却不错: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文种愕然道:“原来龙伯也知道这事莫非夫差临死前将此事告诉你?”伍封笑道:“那日你们在阳山之下的营帐中时在下和月儿便在帐外将此信听得清清楚楚。”文种惊道:“你们……唉龙伯当真是神出鬼没。”

话说至此文种忽地添上许多心事来。若说对勾践的了解伍封自然是远不及他和范蠡。连伍封都看得出勾践多疑文种又怎会不知?他对伍封向来忌惮知道这人的智谋不在乃父之下如真是施行反间之计必定是狡诈之极令人防不胜防。若非高明难解这人怎会预先告知而不怕人揭破?譬如今日之宴若让勾践得知心中就不知道有何想法。

伍封见他脸色变互幻不定知道言辞有效叹道:“文大夫此事说来无趣还是饮酒用菜的好。”

二人饮了些酒文种平白添了许多心事自然是难以下咽起身告辞。伍封拱手相送文种登车而回。伍封只觉细雨飘落面上看着文种微弯的背影只觉得此人手下虽有千军万马却给人一种形单影只的感觉心中忽生歉疚之意长叹了一声让人收拾物什自回关内。

伍封回关之后坐在关署堂上楚月儿见他若有所思问道:“夫君与文种说了许久话说些什么?”伍封道:“我告诉他我正用反间之计挑拨他与勾践的关系。”庖丁刀在一旁听见大奇道:“原来龙伯正用反间计!但今日告诉了他他必有提防。”伍封叹了口气道:“我就是要他有所提防这反间之计便能大见效果。”

众人大惑不解伍封道:“昔日勾践和范蠡赴越为奴留文种守国十九年国政尽出于文种之手其时国中无王以文种为长是以文种习惯了自把自为诸事未必奏王而后动。他知道我正施反间计自然怕勾践有所猜忌是以行事要格外小心谨守王令诸事先奏。”楚月儿点头道:“这用兵之时哪能等他事事先奏勾践的道理?勾践远在徐州如此一来这镇莱关之攻势必然大为缓解。”

伍封点头道:“这倒是其次。文种突然间行事方式大变勾践不免以之为怪。大凡人有异心事先必处处眼饰是以谋逆者难之前表面上必然做得格外恭顺。勾践为人多疑之极便会有许多想法。文种在越国的威望极高以前与越军交战月儿也曾见过的在越军中间文种之军令比勾践的王旨还管用勾践身在前方最怕的便是有人在后方谋乱初灭吴国吴民并未全部依服吴地不太安宁若是吴民也跟着反了勾践腹背受敌大为不妙想来他对此有些隐忧。我由主城出之前命蒙猎、赵悦派了若干小舟往吴东之海上又每日派小队人打扮成文种手下的样子快车由齐往吴地而去不免惊动境内哨探早晚会报勾践得知。”

楚月儿道:“勾践必然会想:文种大军在前每日如此派人往吴地去是何用意?猜忌之心立起。”伍封点头道:“文种是足智多谋之人自然不会行无谓之事他每日派人往吴必然是有所图谋但文种又不向勾践提起勾践这疑心自然大了。他又怎知道这些人是我派的而且到了吴境后立时乘舟而回?今日我与文种一见直告他行反间之计但文种却不敢说给勾践知道因为勾践绝不会相信我一边施计一边将计谋告诉对方。然而文种不说此事却又无话可说是以无法向勾践禀告。”

楚月儿点头道:“夫君在吴民之中威望甚高勾践说不定会疑心文种想借夫君号令吴民借此谋逆。”伍封道:“正是。勾践必然会想定是我们被越军攻得无以措手是以我甘愿与文种合谋号令吴民随文种行事以解齐国之危。此事既利于齐国又利于文种大有可能。勾践若起此心文种便离死不远了唉!”

楚月儿寻思良久脸上变色叹道:“夫君处处先机此计好生厉害!派人入吴、请文种宴饮看视平常小事加起来便足以令勾践对文种大生猜忌。”伍封道:“其实这计谋甚为简单只不过正对了勾践的性子便会有用。要知道勾践是否对文种有猜忌之心便要看文种的了。如果勾践真的猜忌文种以为他与我有约、有谋逆之心必然会令他全力攻打这镇莱关限时破关。只要文种军中调动异常便知道计谋见效我们只须打败文种勾践必会招文种回去这镇莱关之围便化解了。”换了他人心中必想:“要守这关已经很难又怎能打败文种呢?”但楚月儿向来信服伍封夫君说能败文种便一定能败立时信心大生。

细雨下了一天当晚雨势转剧如今是秋天多日无雨此时一下便不可收始一连数日下雨文种也不来攻打镇莱关伍封知道就算不下这雨文种也未必会来攻镇莱关。到第五日时终于停了雨晚间圉公阳来报:“龙伯越军收拾北营而走不知道前往何处。”伍封笑道:“多半是要合营关南。”让他将庖丁刀也叫来命二人蹑迹追察看看关北是越军是否移营关南。他们二身法灵巧又向商壶学了不少蹑迹寻踪的打猎本事用于追寻敌人下落是最轻松不过。二人在关中每日为铁卫打造面罩眼下已经造完给铁卫。伍封又不让他们亲赴阵前是以无所事事此刻得了伍封之令欣然而去。

第二天早间圉公阳和庖丁刀回来道:“越军果然是合兵一处都在关南营中此刻正调动安顿。”伍封点头道:“文种要强攻这镇莱关了!虽然他再无投石车但军势强盛若是不体衅士卒全力进攻只要他以万人为箭手掩护再用冲车硬性撞门这镇莱关非破不可。”

庖丁刀惊道:“那该如何是好?”伍封笑道:“他们连夜移营士卒辛苦了一夜今日自然要休息。这攻城之事晚间不大好办又不能偷袭是以要攻镇莱关必在明日。我们便抢在他攻关之前打他个措手不及。要破文种大军就在今晚!”众人都看着他不解其意寻思他既然说得如此轻松为何要拖到今日才破越军?

伍封笑道:“文种合兵一处那是要强力破关。上次他强攻镇莱关是仗着有投石车之助如今他没了投石车以镇莱关之险他要攻破此关伤亡必然惨重无比。以文种之智决不会轻易如此行事。想来是我的反间计生效勾践对他猜忌派人催促他攻下镇莱关说不定还限以时日。文种撤开北营是为我们留下宽阔之退路缓我斗志也是为了合力进攻。以前他分兵两处虽然指挥难些对我们牵制却大破一营还有另一营在。如今合兵一处人数虽多了但伐破一营文种就全军皆败。眼下越军连败数次士气受损我离开主城之际早已经有了安排就等今日之用。”

他先写了封帛书交圉公阳用信鸽到主城去然后再调动诸将颁下将令约定三更之时大军进攻对楚月儿道:“月儿你带大军守城三更时见越营火起之时带千人直攻敌营。我今日出城另有安排。”

伍封先派了圉公阳和庖丁刀出城两人身上都背了个大包裹。他们走后伍封带了铁卫由北门出去穿过山林饶到镇莱关西南角的山中在林中暂且扎营。黄昏之际圉公阳和庖丁刀等人觅到林中来道:“龙伯一切安排妥当。”伍封笑道:“小阳将你准备的越军衣饰拿出来我们换上。”圉公阳和庖丁刀等人解开背上的包裹取出早已经准备好的越军衣服来这是前些时几番战事圉公阳收集得来。庖丁刀觅了套合身些的替伍封套在外面一面解说越营的口令。

鱼儿与圉公阳和庖丁刀最熟愕然道:“你们怎知道越营的口令?”庖丁刀笑道:“龙伯派了小人们先去打探越营防备森严小人们无法混进去只好藏身在营门附近的草丛中见营内人出出入入口令各不相同费了两三个时辰才弄得清楚原来文种的入营口令随时而变譬如午时为午东、未时为未王、申时为申公酉时为酉西其下应该是戍王、亥母、子东。”鱼儿等人是扶桑人自是听不懂石芸皱眉道:“为何戍时一定是戍王呢?这中间有何讲究?”

伍封笑道:“你们不懂越俗也怪不得。越人侍奉东王公和西王母二神据越俗所说东王公掌天下之生死居于海上仙岛西王母掌天下之富贵居于昆仑山。这两神在越人中尊贵无比文种这是以此两神之名配合时辰以定出入军营之令。”他在吴宫时在西施的宫中见过东王公和西王母的壁刻西施曾对他说过这事。庖丁刀笑道:“楚人也侍奉此二神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神。”

伍封将石朗叫上来道:“我让小刀为你们制些金丝甲现还未成但预先替你造了一件你穿在内里外面再套上革甲日后你要多加小心。”石朗不住点头除下衣服伍封拿了一件金丝甲给他这丝甲与楚月儿的金缕衣相似只是坚韧精细不及其万一但防身之效一看而知寻常刀剑加身可化解大部分力道。石朗贴肉穿上金丝甲套了几件古怪的衣服。圉公阳拿了颗药丸在手中揉碎然后在石朗面上擦了许久放开手后火光下看时石朗已经形容大改满面焦黄这药丸是楚月儿所制搽面之后水洗不去连伍封也不知道楚月儿用什么药物制成。圉公阳又递了一颗药丸给石朗小心藏好庖丁刀在石朗肩臂上绑了个小包外面再套上越人的衣服。

其他人见伍封为石朗特意有所安排大为不解不过见石朗满脸凝重似乎身有重任一般也不敢问。伍封正色道:“石朗身负重任一阵间无论他做什么你们都不要问理会由得他做去。”

此时已经天黑众人换好衣服出林下山直往越军大营到了越营南面的营门附近时已经是二更天了。伍封远远见寨门中守备甚严出入盘察甚紧等了好一阵眼见到了三更之时众人这才饶到大道大摇大摆往营中去。

到营门前不远时被越卒喝住叱问口令。圉公阳道:“子东!”果然如其所料这口令猜得中了越卒放他们入营。伍封怕被人认出弯腰缩颈藏在铁卫中间。有人问道:“你们是那一营的?”庖丁刀道:“我们是文大夫的亲随秘派出营干事。”那人道:“怎觉面生得紧?”这时众人正由寨门处过忽有一个越卒道:“咦这人与敌方的龙伯有些像!”伍封吃了一惊见那人指着自己说话还未及开口应对。

圉公阳小声道:“这位大哥眼力极好说得不错!文大夫派我们出营就是为了找这么个人。除了比龙伯个矮些背弯了些其余都像极了吧?嘿嘿若是战阵之上让他假扮龙伯投降你说敌人会不会士气大丧?”他和庖丁刀对吴、越、楚三地的言语最为擅长此刻说的正是纯正的越语。那些守门士卒立时恍然大悟先前那人点头道:“啊文大夫此计极妙!”庖丁刀道:“此事可不能泄露出去免坏了文大夫的破敌妙计文大夫会惩以军法的所以我们这一队人行事隐密你们自然是难以碰见了。”众越卒一起点头都明白这个道理。

伍封等人暗赞圉公阳和庖丁刀聪明居然情急之下想出了这番说辞。圉公阳和庖丁刀惯于登堂入室混入他人之府第在以往是常有之事练惯了应对之策只不过这次是混入大营而用了。其实这也与文种大营中士卒混杂有关他的士卒中有越人、吴人和夷人彼此之间并不熟悉常有应面不识的情况生如果营中只有越人就不容易混进去了。文种的大营比当日叶公在淮上的大营还要防备严些但当日伍封不能靠这法子混进去今日却十分顺利原因全在于此。

众人入了大营并不往中间走伍封带着他们只往马鸣声处去过一会儿到了兵车战马之处见有百余夷人守着马匹车仗。伍封看着天色估计时辰一声令下众人向附近的士卒杀过去。

附近敌人猝不及防立时大乱。伍封带着铁卫追杀越营士卒圉公阳和庖丁刀却往堆放草料处去用火把将草料堆尽数点着片刻间火头四下腾起照得周围极红。好在一连了数日大雨这些草料虽然覆好未淋过终是甚有湿气火头燃得就慢些。圉公阳爱惜马匹怕被火烧了跑去将战马尽数放了出来。伍封心思一动用大戟挑动燃着火头草料扔在战车之上众铁卫也学着照样施法。这些战马毕竟是畜牲被火势所逼自然是足狂奔以避火战马在营中四下践踏车上草料火头渐燃到处颠落使这营中四处都有火光。伍封暗暗叹气这是天公不作美若是无前几天的大雨草料颇有湿气此刻越营中早已经是一片火海了。

此时越军早已经全营惊动尽数出营迎敌。可这营寨极大他们一时间由何处找伍封这几十人?文种提矛由帐中出来铁青了脸大喝道:“敌军必定人少各帐只派二人寻敌杀却其余人救火再有乱者文某立时斩了。”

便听镇莱关内猛地鼓角声声杀声大作一个越卒跑来向文种禀报:“文大夫月公主带着关内敌人杀出来了!”文种“嘿”了一声道:“关内区区一二千人能干什么?传令前营万人迎敌用箭矢将敌人射杀在寨前。”

猛地里又听东西两方的山中隐隐传来呐喊之声文种暗吃一惊两边看时只见两边山中火把如同天上繁星一起向营寨移过来显是有无数人马早已经埋伏在山中此刻正杀了过来。

越营中人也尽皆见到无不失色均想:“原来敌人有这么多埋伏!”文种大声道:“这必是敌人虚张声势他们若真有这么多人怎会被我们困关数十人?左右营分开拒敌。亲卫营随我在营中格杀奸细哼!”越卒虽然遵令行事但人人脸露惊恐心胆俱寒士气低落之至。

文种正要带人寻找放火的奸细又有一卒来报:“文大夫营后又来了大队敌军俱用战车勇不可当不知道有多少人此刻已经攻到寨门处了!”文种惊道:“莫非真的是龙伯的援军到了?”此刻后营杀声大作马蹄声如同雷鸣一般便听一人大笑道:“小兴儿在此!文种在哪里?给我滚出来!”这时分别有士卒来报说左右方敌军无数虽然暂未冲上来但箭矢齐将左右营士卒逼在营门处无法冲出去迎敌。

文种此刻也大为心惊他原以为这都是伍封的疑兵之计不料四面都有敌军杀来寻思敌方必定人数不少才会四面合围以期将他全军掩杀要是人少便怕己方死战理当给自己留一条退路。这么想着大感不安。还未有对之策忽然火光中一条高大的身影闪出来大笑道:“文大夫!在下可要得罪了!”看时正是伍封手挥铁戟扑上来。

文种心如电转知道此人厉害自己不及其万一连忙抽身要退但伍封来得甚快转眼间已经到了面前。文种心中略惊了惊立时沉静下来长矛抖动直向伍封扎过去。伍封侧开身铁戟横敲在文种矛杆上文种双手剧震长矛把握不住脱手而飞。

伍封长叹一声道:“文大夫在下可得罪了!”铁戟猛地刺了下来文种心里叹了口气闭目就死。此时忽听一人哇哇乱叫又听兵器击响文种见铁戟并未落下愕然睁眼只见一个黄面的驼背汉子正挥着一条殳与伍封斗着。这人武技颇高不过比伍封可差得远了数招之间这汉子闷哼一声肩上鲜血溅出跌倒在文种身旁。

伍封奇道:“咦你是何人?”这人怪声怪气道:“夫余宝、夫余贝、夫余宝、夫余贝!”伍封问道:“你是夫余贝的兄弟?”其实这人是石朗只不过伍封等人假意不认识他。石朗这么阻一阻文种手下的亲随立时上前拦住伍封他们十分忠心不顾生死挡在文种身前。石朗得此余暇急将文种扯起来飞一般往后便跑鲜血早已经染了半身。石朗这伤的确是真的只不过伍封落手极有分寸创口虽大却尽在肌肉处入肉不深至于这许多血自然是庖丁刀预先替他裹好的血包了。

伍封铁戟如飞将这些亲随或杀或伤尽数驱散此时铁卫由与敌人的缠斗抽出身来跟了上前。伍封见文种片刻功夫已经去了老远远远地听见他下令全军后撤命士卒拼死冲破寨后敌军。敌营后门处立时间杀声大作战事极为激烈。

伍封见越军甚是悍勇虽然士气低落了但冲杀之间仍然大有战力暗赞越军之厉害。他故意大声道:“擒贼擒王别让文种跑了!”火光下他见着石朗与文种混入了大队越军之中故意追了上去与楚月儿带着铁卫直追上去。

追赶间自然有不少敌人拦阻此时便听营后杀声渐弱了越军刚开始被阻在营中此刻大多如潮水般涌往营后看来是鲍兴一军已经被越人击退打通了后撤之路径。

此时忽然文种由一座帐后闪出来伍封心道:“怎么又有一个文种?必是假的。”飞身而起抢在假文种身前笑道:“文大夫!”假文种哼了一声手起一矛向伍封刺下。

伍封劈手夺过长矛飞起一脚将这人踢倒火光下见这人身形面容与文种的确有些像怪不得文种让他假扮。原来先前文种急退众亲随上前拦阻伍封时就这一会儿之间这假文种忠心耿耿跑出来想诱使伍封等人追赶。

伍封悄悄向纷纷逃往营外的越卒中瞥去见文种一边被石朗扯着急走一边回头往这方看过来心思一动手中铁戟一闪刺入那假文种的咽喉。虽然他对这假文种的忠义颇为嘉许可战阵之上怎顾得了这么多。当下大声道:“文种死了!文种死了!”众铁卫都跟着大叫伍封带着铁卫在外围掩杀并不真的追杀越军。其实越军虽逃士卒却众多数十人追上去也讨不了好去。

是战直到天亮方止此时越军已经尽数撤逃营中的火头也渐渐熄灭了。楚月儿带着士卒由前面入营伍封让楚月儿带着铁卫先回关去自己率一千士卒往东而去沿途收复镇莱关以西的莱夷诸城又留下圉公阳带人收拾越营清点伤亡、俘获。

伍封一路收服诸城城中少许越人守军见了他的大旗都望风而逃格道、休城、贝城、夷安、枝桑五城回复整个莱东便已经收回了。到午间时伍封才带着士卒回到镇莱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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