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大启尔功,为周室辅(2/2)
伍封立时听出那是桓魋的声音。
便听梁婴父的声音道:“只好尽力摆脱了免得招祸。”
桓魋道:“也好。明日去将你那些弟子召回来否则事情泄露了我们无端端便要受他之累。”
梁婴父叹了口气道:“世子利向老夫要二三十个弟子作护卫谁知道他会干出这种事呢?这人杀了南郭子綦一家万一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与他是一党哩!这人也甚是聪明先杀了南郭子綦一家过数日才到成周来别人便疑心不到他的头上。”
伍封等人吃了一惊想不到南郭子綦一家被杀竟是秦国的世子赢利所为!
桓魋又问道:“刘始好像也是你的弟子吧?”
梁婴父道:“他不仅是老夫的弟子还是王子厚的从人。唉王子厚也太过份了些南郭子綦现了宝鼎要向天子禀告却被王子厚挡了驾。”
桓魋呵呵笑道:“南郭子綦也甚是聪明居然未告诉他内情弄得王子厚心生疑窦派人去窥探谁知道反会被龙伯立了功。”
梁婴父叹了口气道:“如此天大之功劳被这小子唾手而得想起来委实有些不忿!”
桓魋问道:“世子利前些年败在南郭子綦剑下不料这人如此记仇竟会杀了他一家大小!若非他这么做这小子怎会误打误撞觅到了九鼎?”
二人不住地叹息说过不休伍封等人听了一阵见再也听不出什么来悄悄退到墙边按进来时的方法出去回到齐舍。
楚月儿叹道:“想不到南郭先生一家是赢利所杀夫君要不要找他为南郭先生报仇?”
伍封皱眉道:“这仇自然要报不过他是秦国世子就这么杀了他必生后患虽然齐秦相距甚远但秦君若要报杀子大仇未必不会兴兵伐齐。”
庖丁刀在一旁道:“要不龙伯和小夫人偷偷到秦舍去趁夜将他杀了以龙伯和小夫人的本事也无人知道是我们所为。”
伍封摇头道:“我们可不能做这种诡诡谲谲杀人的事否则与董门刺客何异?我得想个法子如要报仇便大大方方去做。”
四人商议了一阵也无甚办法伍封见天已晚道:“要报仇也不在一时这事情明日再说我们先去睡觉。”
伍封一早起来向楚月儿道:“我想来想去却没有一个好的方法既能为南郭先生报仇又不让齐秦两国结怨甚是苦恼。”
楚月儿叹道:“夫君现在虽然已经是龙伯但还算得上是齐臣对手又是秦国的世子要想公私兼顾的确甚难。不过今日是梦王姬的寿诞不宜惹事。”
用过早饭后楚月儿见伍封有些心不在焉知道他必是想着如何找赢利报仇便道:“夫君今日已经雪停了月儿早听说城北邙山景致甚好夫君是否愿意陪我出城外走走?”
伍封心知楚月儿见他烦恼是以想借这个办法解闷点头道:“也好梦王姬的寿宴在晚间白天既然无事便去看看邙山。早就听说北邙山有天子的猎场占地数十里我们去瞧瞧。”
鲍兴便去备车伍封叫住他道:“小兴儿既要去干脆也带上小红还是按以前的法子让她穿上革甲由你们二人御车。”扭头对春雨四人道:“我们若是尽数出去府中便无人手你们留在府中万一有客来便有个照应。”
四人一车出了北门远远见到那邙山饶过南径由山侧往北一路过去到了邙山之北果见一大片猎场种了诸多草木甚是气派。
看了好一阵伍封道:“这是天子猎场我们可不能随便进去还是饶到山中去看看邙山风景。”鲍兴驾车饶过猎场由北面山口入山便觉山路渐险。
伍封道:“只道成周附近并无险地想不到这邙山地势甚险。”
楚月儿问道:“这险地可以用兵么?”
伍封点头道:“还算过得去若是有敌军攻城这邙山之上可设一支伏兵以为成周的外援。”
鲍兴道:“听说这邙山之上有一种雪貂通体雪白皮毛极佳专在雪地上出入。”
小红奇道:“咦你怎知道?”
鲍兴笑道:“昨日我在王宫侧面的车室等候龙伯和小夫人时听见那梁婴父正与秦国赢利的御者说话说过这雪貂是极其珍贵之物若用那貂皮做披肩不仅胜过狐皮还十分好看而且那貂肉也极美。”
伍封笑道:“那梁婴父怎有闲心与秦国的御者说话?这人自视甚高哩!”
楚月儿兴趣大生道:“夫君要不我们便去打猎找这种雪貂?”
伍封笑道:“月儿想要那貂皮么?”
楚月儿摇头道:“貂皮我倒不想要不过夫君喜欢美食若将这貂儿拿回去小刀必能制成佳肴夫君多半又要饮不少酒了。”
伍封立时觉得口内馋虫涌动道:“这主意甚好我们便去找一找。”
鲍兴叹道:“可惜老商未跟来要说打猎府中就数老商恐怕最为擅长。”
伍封和楚月儿听接舆说过商壶极擅打猎伍封问道:“小兴儿怎知道老商会打猎?”
鲍兴道:“他时时与小兴儿说起还说雪地打猎极有讲究。”
眼见前面的山道狭长铜车行动不便伍封道:“我和月儿进去看看小兴儿和小红在这儿等着若现了雪貂再来叫你们。”
鲍兴与小红守在车上伍封和楚月儿从车上拿了弩箭负在背上一路沿山径走过去只见满山白雪皑皑他们并未见过雪貂也不知道是何模样要找到那雪貂的确不容易。
走到间深处渐听有人声传来伍封奇道:“想不到这大寒天还有人在山中。”
二人渐渐走近楚月儿忽地扯了扯伍封的衣袖向山边一片灌木中指了指。伍封看时见有一物体型甚小尖鼻红眼通体白色正盯着他们二人模样看起来显得十分机警猜想这或是那雪貂了。
二人不敢再动伍封从背上取下铜弩搭上了箭瞄着那头雪貂忽又寻思:“我若一箭射去恐怕会射坏了貂皮。”将箭头移动对准那雪貂的眼睛正要射时雪貂忽地一转身向灌木中间倏地窜进去度奇快。
楚月儿“唷”了一声道:“夫君快追!”
二人来不及叫鲍兴足猛追。雪貂从灌木中闪出来在雪地上电一般奔跑二人见雪貂与雪地都是一般白色仿佛与雪地融在了一起眼光不敢稍离唯恐一个不注意时便找不到雪貂。这灌木林的另一边是一大片空旷的雪地周围是较密的松林若让在雪貂到了松林中便难寻了。
伍封知道楚月儿的身法比自己快捷灵动向她打了个手势想让她从侧旁饶到雪貂前面挡住。这时前面人声忽地变得十分嘈杂起来一人闪了出来大声道:“这这里了快来快来!”倏地有许多人影窜了出来。
伍封和楚月儿吃了一惊抬头看时却见十余人从四周出来手执弓箭棍棒为之人正是那秦国世子赢利。
赢利向伍封笑了笑小声道:“龙伯月公主!真是幸会等擒了这雪貂在下再与二位说话。”他盯着那头雪貂打着手势让秦人围成一圈。伍封和楚月儿自然不好与他争这貂儿将弩箭背好停步立在一旁。
那头雪貂忽见许多人出来想是被吓住竟然在雪地上停了下来一双红红的圆眼珠正向各人瞧着。
伍封见到赢利立时想起南郭子綦一家是被他所杀忿怒暗生寻思:“原来他带人来捉雪貂我是否该躲在一边偷偷向他射一箭?”略一寻思便改变了念头:“这么偷放冷箭成何样子?”
周围那些秦人纷纷张弓搭箭要射那头雪貂嬴厉小声叱道:“不要射箭别弄坏了貂皮!”
十余人放下弓箭弯腰伸手缓缓向雪貂围过去。伍封虽不懂得打猎但见他们这架式便知道这些秦人多半是些打猎的好手。
忽听弓弦劲响一枝箭落在人围之中插在那雪貂身边。雪貂受惊倏地闪身从一个秦人身下窜过去那人双手急捞却捞了个空雪貂一闪便不见。
赢利怒道:“谁在放箭?”话音未落便听“嗡嗡”之声不绝于耳数十枝箭由周围林中飞出来向赢利等人射过去。
伍封大惊立时想起那日在鱼口遇袭之事来此刻来不及思索虽然这些箭不是射他和楚月儿他仍拔出了剑冲了上去一边格打着飞箭撞入人群道:“世子小心!”一把将他拉在身后。
楚月儿想不到伍封会去救他微微一怔也拔剑冲了上去闪身到了赢利身体的另一面。
就这么一眨眼功夫箭如雨下那十余名秦人在猝不及防之下竟然全部已经中箭倒地鲜血汩汩流出雪地上立刻红了一片。
赢利急忙拔出了剑心忖若非是伍封和楚月儿二人将他挡在中间只怕早已经被射倒了。
伍封临战经验极为丰富略一判断见先前自己与楚月儿所立的方向来箭甚少沉声道:“随我来!”
他挥动“天照”宝剑在前楚月儿在后赢利夹在二人中间冒着箭矢一阵风般向林中闯过去。
本来飞箭度奇快伍封与楚月儿虽然多次遇过同样的事但要将来箭尽数拨落是极不容易的事不过他们练了“无心之诀”后又练成了吐纳的“龙蜇神境”眼疾手快只觉箭比他们挥剑要慢得多了自然伤不了他们。二人剑挥不止片刻间冲入了林中身旁遗落了无数被拨斩落下的箭矢。赢利也挥剑拨打箭矢不过他的剑术比二人差得太远无甚用处。伍封和楚月儿瞥见他的剑术是董门一派暗觉奇怪。
只见林中有十余人正提着弓箭三人一闯入林这些人面带惊恐之色四下逃散伍封大喝一声:“休走!”长剑霍霍微来追杀眼下他的剑术几至大成这些哪里是他的对手?被他一剑一个刺倒无一人能挡住一剑。转眼间刺倒了七八人还有几个逃得较远的被楚月儿闪身上去一一刺倒。
赢利见他们二人穿梭般在林中倏来倏去虽有松树隔阻却恍如在空旷之地一般形若鬼魅不禁大骇失色。
伍封见敌人尽数已经被刺倒提剑回来见赢利肩上插着一箭问赢利道:“伤得重不重?”
赢利道:“还好多谢龙伯。”
伍封哼了一声道:“月儿你守住世子我去四下瞧瞧。”他在周围林中转了一圈见雪地上步迹狼籍显是刺客见伏击不成尽数撤走了。伍封暗暗吃惊:“刺客倏进倏退一击不中便立时退却甚有法度。”
林中那些人被二人刺倒幸亏伍封和楚月儿只是刺在他们大腿上行走不得却未伤他们的性命正躺在地上哼哼唧唧。
赢利急忙出了林看他那些中箭的随从只见他们大多已经死了只有二人还活着但箭伤甚重。
伍封略一沉吟道:“月儿你与世子在此等着我去去便来。”他急忙向适才入山之处跑去见鲍兴和小红正在铜车上嘻嘻哈哈打闹上前道:“你们回齐舍将铁勇和倭人勇士带来。”
鲍兴和小红吃了一惊不敢多问急忙驭车回城。
等伍封回来时见赢利已经裹好了伤三四十个秦卒在周围守护忙碌楚月儿提剑守在赢利身边伍封心道:“此刻我若说报仇月儿定会将赢利一剑杀了。”
楚月儿见他回来插剑入鞘道:“世子将他在山口守候的士卒唤了来。”
伍封道:“这邙山有几个山口?为何我们未见到他们?”
赢利道:“邙山有四个山口伏击之人也不知道从西面逃走还是从东面逃走龙伯由北而入山在下的士卒却在南面山口都未能碰上。”
他脸色甚是难看叹道:“适才在下已经盘问过这些刺客都是秦人共有一本多人特地来伏杀在下。若非碰到龙伯和月公主在下早已经被他们射死了。”
伍封沉声道:“既是秦人为何敢刺杀世子?”
赢利叹了口气道:“他们是鄙国的智夫人派来想杀了在下而立公子栩为世子。”他见伍封和楚月儿又些不解续道:“在下是嫡长子这世子之位自然是非在下莫属。不过父君后来娶了智瑶之妹生下公子栩。公子栩年方五岁自然无所能为但其母智夫人十分厉害她仗着有智瑶为外援在秦国弄权想让父君废长立幼改立公子栩为世子。父君年岁虽然高大了行事常有糊涂之处不过在这一点上却甚是清楚知道废长立幼是生乱之举一直未曾答应。这一次智夫人曾在下入周为使暗遣刺客随来。只要杀了在下父君便没甚奈何只好立公子栩为世子了。”
伍封点了点头问道:“智瑶眼下也在成周他们行刺之事智瑶是否知道?”
赢利道:“这个在下就不清楚了这些刺客只是奉命行事所知不多。”
伍封觉得这中间颇有些隐密难辨之处忽想起一事问道:“世子今日怎会到邙山上来是否早就有这打算?”
赢利摇头道:“这却不是。在下前天听说梦王姬寿诞寻思送一份与众不同的礼物不过无甚准备颇有些懊恼。昨晚听御者说起邙山雪貂才想到捉一只雪貂将貂皮送给梦王姬以为寿礼是以一早便带人来山中猎貂。”
伍封与楚月儿对望了一眼知道这是梁婴父昨日与秦国御者大谈雪貂便是为了今日之事。
楚月儿忍不住问道:“世子与梁婴父是否甚好?”
赢利道:“也不算太好不过这人这些天时时巴结还说在下侍从少了借了二十几个弟子来当护卫。在下不知其心腹并未重用只让他们守护外宅。”
楚月儿又问:“世子是否认识南郭先生?”
赢利道:“他是在下的剑术老师在下当然认识。在下此次入周本就想将南郭先生一家接到秦国去不料到了王畿才知道他一家老小被人杀了只好到他的墓上祭拜数次。”
伍封奇道:“南郭先生似乎未去过秦国世子怎可能拜他为师?”
赢利道:“在下的邑地便在秦国接近王畿之处时时前来后来认识了南郭先生拜他为师。南郭先生本来不喜出仕不过他说秦人粗俗无文不通中国长此下去秦国必会沦成戎狄之类再非天子属国是以愿意到秦国去。”
伍封点了点头叹道:“怪不得世子会董门剑术。幸好今日我们遇到了世子否则必上桓魋和梁婴父的大当!”
楚月儿奇道:“夫君以为昨日桓魋与梁婴父的说话是故意认我们听到么?”
伍封道:“这都是我太过轻敌的缘故。我觅到九鼎桓魋和梁婴父想是已经猜出刘始已经被擒。昨日放了刘始回去就算他不说实话以桓魋之才也猜得出这是我们故意将他放走其后必有人尾随是以才巧作安排故意让我们以为南郭先生是世子所杀。昨日小刀在墙后等我们时桓魋带人巡查想是已经现了小阳只不过故意装作不知道罢了。”
赢利在一旁愕然不解伍封将昨日之事向他说了一遍道:“若非今日碰巧遇到了世子被袭还真不容易弄清楚这事。”
赢利变了脸色道:“原来他们还想借龙伯之手杀在下!”想起先前伍封神出鬼没的剑术背上沁汗。
伍封摇头道:“他们或猜到了我不会如此莽撞贸然伤害世子是以今日才会有这埋伏。只不过南郭先生一家被杀早晚会有人疑心到他们身上但在下爱管闲事多半会在中间作个见证为他们洗脱嫌疑那时世子已经死了自然是无法自辨。”
楚月儿道:“月儿看他们还有用意秦国世子在成周被人杀了自然要有人承担责任这责任由夫君承担是最好不过的事。”
伍封点头道:“我要替南郭先生一家报仇便有了加害世子的理由。这样一来世子被杀之事便不会有人想到智夫人和公子栩身上去。何况日后秦国要与世子报仇必要伐齐中间隔着晋国秦国自然会与晋国联手。战事一起代国、中山便不能幸免只怕连赵氏也会因此被祸。嘿这事情想得如此深远想必那智瑶也脱不了干系。”
赢利咂舌道:“原来如此幸好龙伯未中其诡计。”
伍封摇头道:“其实在下也中了计曾有加害世子的念头只不过在下不喜欢偷偷摸摸杀人就算要报仇也会光明正大的向世子下手这么一来这中间的疑处便会被在下察觉。桓魋与在下多番交手对在下甚是了解想是知道在下这脾气是以派人向世子动手不等在下找上世子。”
赢利叹道:“先前只要龙伯袖手旁观在下便已经死了。”
伍封道:“这种埋伏杀人之举在下遇过好几次先前见世子遇袭一时间忘了南郭先生之仇才会援手。”
赢利点头道:“好在龙伯有这番侠义之心否则这日后之时难以预计弄不好会天下大乱。这救命之恩在下必会报答。”
众人说了许久不禁暗沁冷汗心知若非伍封刚好撞到此事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伍封叹道:“幸亏今日月儿要到邙山上来要说这救命之恩全靠了月儿。”
楚月儿叹道:“每每雪地打猎便会见到刺客行刺。上次在牛山打猎碰巧救了盘少爷;这一次却救了世子。下次打猎还会有谁被人行刺?”
伍封忍不住笑道:“这真是十分巧合。”
正说话时鲍兴已经带着铁勇和倭人勇士赶到商壶也拿了大叉跟来。
赢利愕然道:“龙伯派人带家勇前来莫非怕人在沿途设伏?”
伍封摇了摇头问道:“世子先前盘问过刺客想来知道他们的隐身之所吧?”
赢利点头道:“他们在成周与王城之间的山中。”
伍封道:“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刺客伏击不成又有人被擒定会逃往他处躲避若由得他们逃了难保不会另施诡计加害世子。今日在下碰上此事怎好坐视?我们便趁他们未及逃时飞快赶上去将他们一举剿灭为世子免除后患!”
赢利见人数甚少道:“我们有一百数十人刺客也有一百多人要全歼只怕不易。”
伍封道:“在下这一百三十名勇士十分勇猛若用得好了全歼敌人也不甚难。”
赢利甚是感动道:“在下与龙伯无甚交情想不到龙伯会如此维护在下。”
伍封道:“天子脚下怎能由得刺客横行?为公为私在下均不能放走刺客。”
赢利命人将伤者送走自己带着剩下的秦卒二十余人跟随伍封伍封让两个被擒的刺客在前面车上带路前往刺客隐藏的山中。
一会儿便到了一座茂林前面那两个刺客指着林中道:“林中有处空地设两个大帐人尽在帐中。”
伍封见林中无法用车兵让人将那两个刺客捆好众人全部下车令勇士与秦卒各执弓弩四面潜入吩咐道:“我们埋伏在大帐四周的林中为免自己伤亡不能硬拼先用箭弩射杀。一阵间听我的号令箭射之后勇士再上去冲杀。世子受了伤带秦卒在周围巡守若有人要逃便擒住。老商是第一次临阵小兴儿可要盯着他。”
众人悄然入林往林中行出了百余步果然见林中有一处空地方圆足有二百余步空地有两座大帐此刻那帐中乱成一团说话声听得清清楚楚无非是收拾逃走之意。
便听帐中有人叱责:“快收拾了走休要乱了!没用的东西放在帐中等一会儿烧了这大帐便无人知晓。”
伍封与楚月儿对视了一眼听出是桓魋的声音。
伍封做了个手势众铁勇提着刀剑各立树后。伍封看着帐上的积雪暗暗摇头若换到夏秋之际只须放几支火矢便可点燃大帐可此刻却不能放火隔着大帐虽可放箭但不见目标箭矢无甚准头毕竟效用不彰。
伍封看了片刻立时有了主意。他向楚月儿举了举左袖露出袖中龙爪来楚月儿立时会意点了点头。
二人趁刺客尽在帐中时飞身过去使出了“比翼双飞”之术离地数尺飘过双剑下探将大帐底上拴在木桩上的绳索割断每帐有四个桩他们只割了其中两桩然后握手上跃袖中龙爪却已经飞射而出爪在帐顶之上。
这时候林中朔风正烈大帐去了两桩便有些晃动帐内人惊呼声中伍封与楚月儿在空中脚尖相点二人疾地往旁射飞臂上使力便听轰然两声两顶大帐竟被他们扯得帐脚挣脱缓缓倾覆下来。
此刻伍封和楚月儿已经收回龙爪各自落在离大帐数十步处。便见这厚布帐盖在地上数十人头在帐中蠕动惊叫不绝乱成一团。
伍封喝了一声:“放箭!”话音才落箭矢如雨般向帐中蠕动的人形射去矢声铮铮弓弦鸣响惨叫声不绝于耳。
那些刺客被大帐盖住正忙着挤迫掀帐看不见帐外利箭透帐而入纷纷被射倒未被射倒的又被其他的人牵手扯脚甚是狼狈。
众人射了好一阵箭伍封见帐内蠕动渐息知道这些刺客只是一时间手足无措再等片刻必会破帐而出便喝道:“冲!”
箭矢立止鲍兴、小红和商壶带着勇士冲了上前刀剑往帐中齐下此刻鲍兴的大斧正合大用连连向帐中蠕动处劈去这斧刃甚宽一斧下去便见鲜血溅开。商壶的大叉只顾向帐内搠下去每一拔出便有血箭随叉头射出来。
那些刺客被裹在帐中毫无还手之力一百多勇士来往刺杀了一遍帐中便只有极轻微的蠕动了。
伍封和楚月儿缓缓走上来勇士四下围住伍封正想让他们掀帐忽见一口剑从帐顶突出来“嗤”的一声帐上划开了一道大口子一条人影从这口子中闪出来剑光霍霍向勇士扑去正是那老对头桓魋。
伍封大笑道:“桓魋今日你休想逃了!”他还未及上前楚月儿早已经闪身上前只听“叮叮”数声剑刃撞响桓魋哼了一声肩上、臂上鲜血溅出。
楚月儿眼下的剑术已比得上董梧桓魋怎是敌手?桓魋数招之间便伤了两处心胆俱裂知道再有数招必会死于这小丫头剑下闪身急退。
商壶正在其身后撞上来怪笑道:“嘿嘿老商在这里!”叉光暴闪铜叉向桓魋右侧刺去。这一叉甚快桓魋此刻已是惊慌失措乱了手脚急让时恰好一个受伤的刺客从帐中爬出来桓魋一脚绊上他打了个趔趄铜叉从他右胁刺了进去最长的叉头由胸前透出来商壶拔出大叉鲜血射出桓魋重重地倒地一命呜呼。
战事已毕铁勇清点人数己方未伤亡一人那些刺客死了三十余人剩下七八十人都受了伤轻重不一。铁勇和倭人勇士收拾俘获将未死的刺客捆绑起来伤者也包扎好免他们流血而死又将尸体堆在一起用大帐覆好。赢利和那班秦卒见这些勇士悍勇无匹训练有素在一旁瞧得目瞪口呆尤其是看着伍封和楚月儿的目光不同他们见过二人的比翼双飞之术后不免对二人敬若神明。
伍封问道:“世子这些秦人是否交由你带回贵舍处置?”
赢利心忖:“他们是秦人又是被派来刺杀我的刺客自然要由我处置这何必问?”正想说话忽然明白了伍封的用意:“我若处置他们智夫人要害我的事别人或不会相信若由其他人来盘问处置智夫人的诡计便闹得天下皆知了。”笑道:“在下将他们带回去有些不妥这是天子脚下应交给周人处置王子仁甚贤在下信得过他最好交给王子仁盘问。”
伍封笑着点头先派了两个秦卒到城中向姬仁报讯。等收拾完毕后众人押着刺客一路回城弄得城中十分轰动。将刺客押到姬仁府上姬仁早得了讯息自去安排盘问又命人到城外收尸不提。
伍封与赢利在姬仁府前分手伍封道:“世子受了些伤今晚王姬的寿宴去不去?”
赢利此刻心情大好呵呵笑道:“在下自然会去到时候再与龙伯饮酒。”
伍封等人回到府上时已经是下午时间了。
展如听鲍兴说完了今日之事叹道:“早知道如此在下今日应该随龙伯出去立功。”
伍封对铁勇、倭人勇士、寺人、侍女等都赏了些金帛从离开齐国到今天视其立功的不同、赏赐自然有别立功多的重赏未出外立功的赏赐守府之功总之是无人有缺。由其是鲍兴、小红、商壶、圉公阳、庖丁刀这些天立功较多更是重加褒赏又赐了展如、旋波若干金帛。商壶对赏赐毫不在意按例尽交给楚月儿楚月儿让冬雪替他收起来。
齐舍中上上下下极为欢悦展如见连那些寺人、侍女都有在沙家村剿敌之功偏偏自己未建寸功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在下可没有立什么功劳。”
伍封笑道:“如非展兄和波儿守府我也不能放心外出。天子赐了在下伯爵你们都有功劳。眼下在外面不便等回到莱夷在下还要对府中臣属一一封赏。”
旋波在一旁笑道:“这也说得是龙伯的家臣日后大可以授些相国、太宰、司马之类的官属才合乎身份。”
伍封哑然失笑道:“我这伯爵只是个虚衔怎能用一国之体加官授爵?”
鲍兴走上来问道:“听小刀和小阳说梁婴父与桓魋是一党我们是否要去将梁婴父擒下来?万一被他走脱到智瑶处便不好拿他了。”
伍封摇头道:“这事情还急不得此刻若是拿他万一被他抵赖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当众说某年月日我们曾经偷偷摸到你的剑室偷听你们说话险些上了你的大当。”
鲍兴嘿嘿笑道:“这也说得是。”
这时赢利派了几个人送了一车厚礼来一是酬伍封救命之恩二是相借商壶一用。众人大奇不知道赢利借商壶干什么。
秦人道:“世子对老商的猎艺甚感兴趣想与他述述。”
鲍兴笑道:“今日剿灭刺客回来途中小兴儿与老商说起猎雪貂的事老商大说了一番猎艺不料被世子听见。”
伍封道:“想来世子是个爱猎之人老商便去吧。小兴儿你与小红也同去免得老商闯祸。晚间我到梦王姬府上赴宴只带小刀和小阳去就行了。”
晚饭之时商壶等人还未回来伍封带了圉公阳和庖丁刀到了梦王姬府上庄城将他引了进去安排在中央高台上就坐。
这高台是主人之座客人座席应该在台下左右两排。伍封愕然道:“庄兄怎将在下带到此处?”
庄城解释道:“此乃王姬之意。龙伯之爵远高于诸客王姬不敢坐在龙伯之上是以将龙伯安于此席龙伯的侍从只好委屈坐在台下了。”
伍封道:“到时候在下与王姬坐在台上成何样子?”
庄城笑道:“不妨王姬也请了王子仁和王子厚坐于台上。”
伍封暗赞此女想得周到点了点头见姬仁和姬厚都没有来问道:“二位王子没有来么?”
庄城道:“王子仁已经来了正在后室与王姬说话王子厚却还没有来。”
正说着二位王子姬仁和姬厚分别入了大堂只不过一人是由前院而来一个是由后宅中来。
庄城将他们引上台伍封与他们见过后坐在右姬仁和姬厚坐在左将中间主人席位留出来。
姬仁道:“幸亏师父今日救了秦国世子否则我们这麻烦可不小弄不好秦军会大举进入王畿。弟子盘问过刺客他们的确是秦国智夫人所派来的。”
姬厚也点头道:“女人干这种事自然不能周密更何况刺客不小心遇到了龙伯。龙伯在下昨日出言不逊开罪了龙伯龙伯请勿见怪。”
伍封与姬厚见过了数次每次见他都是趾高气扬今日难得他肯这么认错笑道:“王子何曾得罪过在下?昨日说的也是实话其实就算王子不说在下也想试一下自己的气力去举鼎。”
姬厚见他对昨日的事不以为然惭愧道:“其实在下曾经派人去过南郭先生的旧宅那是一番私意。只因南郭先生被害的那日他到王宫求见在下见父王刚刚用药躺下才问了问他将他带回府上。南郭先生说现了王室旧物不过并未说是九鼎。在下寻思派人到他府上去谁知道当晚南郭先生便被人加害了。龙伯因此而现了九鼎立下这天大功劳。在下不免有些嫉妒之意昨日才会出言无状幸好龙伯并未见罪。”
伍封和姬仁见他公然承认齐感愕然。
姬仁本来疑心他与南郭子綦一家被杀之事有关此刻却改变了想法。点头道:“小厚这么说我便放心了我原还疑心你与南郭先生一家被杀之事有关哩!”
姬厚忙摇头道:“我怎会做出这种事情?杀害南郭先生一家对我有何好处?何况南郭父子剑术高明要将他们全部杀了我府中也没有这样的高手。”
伍封想想也有道理姬厚府中有无高手他不知道却知道他杀了南郭一家似乎对他的确无甚好处。
姬厚小声道:“我听说世子利被刺客伏击之事后想来想去觉得梁师父有些可疑或与南郭先生一家被杀之事有些关系。他的剑术高明不说以他剑室中数十弟子的能力要杀害南郭先生一家是足够的。何况他是智瑶的人我猜这事情与秦国之事有关。听说南郭先生收了世子利为徒要到秦国去这样一来世子利的实力增了不少。”
姬仁忽然大悟也小声道:“南郭先生一家若到秦国未必能增加世子利太多实力不过世子利到成周来南郭先生必定与他在一起有南郭先生父子保护世子利刺客要行刺恐怕就要难得多了。”
伍封点了点头沉吟道:“或是如此不过在下总觉得其中恐怕还有些内情。”
除了赢利外各国使者渐渐都来了他们都听说了赢利被人行刺一事眼光不停地向伍封、赢利瞧过去话也说得少了显是各有主意。虽然出了这般大事智瑶和梁婴父仍然赶来赴宴神情自若仿佛刺客之事与他们并无干联。
智瑶略坐了一坐向庄城说了几句话起身向高台过来向伍封道:“智某有事想与龙伯一谈龙伯是否有空?”
伍封道:“也好。”站起身来。
智瑶道:“智某向庄总管说了借王姬府上厢房一用龙伯请随智某来。”
伍封倒不怕他另有诡计随他到了侧面的厢房之中厢房中的侍女奉了美酒果品之后退了出去留下他们二人在房中。
智瑶道:“听说今日有刺客行刺秦世子龙伯恰好在场那为之人真的是桓魋么?”
伍封点了点头。
智瑶道:“龙君定以为此事是智某所使了?”
伍封见他开门见山说出来皱眉道:“桓魋似乎已经投奔了智伯而派遣刺客的智夫人又是智伯的妹子谁都会这么猜想。”
智瑶叹了口气道:“不瞒龙伯说智某的确有意对付赢利不过今日之事智某却不知情。若是智某要杀赢利必定会派豫让、絺疵来设伏府中高手也会大举派来不会这么轻易被龙伯所破智某手下并非只有桓魋一个高手。”
伍封见他说得十分直捷点头道:“这也有些道理。”
智瑶道:“秦国之事与龙伯不大相干龙伯今日多半是仗义出手。智某之所以向龙伯直言是相信龙伯不愿意卷入秦国的夺位之争。”
伍封道:“秦国夺位之事在下并不在意不过有人在天子脚下行刺在下怎也不会容忍。”
智瑶微笑道:“智某要想刺杀赢利必定不会选在成周附近眼下列国使者都在城中人人都派出耳目散布城中不易办得周密更何况有龙伯在此万一被龙伯知道了就算尽出府内高手只怕行刺之事也不易得手。如此蠢笨之事智某自然不会去做。”
伍封皱眉道:“智伯是说行刺之事是粱婴父和桓魋自把自为?”
智瑶道:“自把自为却是未必智某猜想他们是被人指使。”
伍封问道:“是令妹智夫人么?”
智瑶摇头道:“他们表面上是受舍妹所托实则另有所图。龙伯试想今日桓魋若是行刺得手天子便要向秦国有个交待必定四下搜捕刺客。桓魋故意告诉他们行刺是舍妹之令这百余名身手并不高明的刺客早晚有人会被擒说出内情这样一来鄙外甥公子栩想当世子也不可得了秦国或会因此而乱舍妹和公子栩在秦国怎呆得下去?唯有逃回晋国。”
伍封心中一凛点头道:“智伯言之有理在下本就有些奇怪大凡这刺客行刺必定是受金帛所驭除了领知道主使之人外一般刺客怎会知道详情?可今日盘问刺客他们却能直接说出是令妹所使不合常理。”
智瑶道:“舍妹若逃往晋国秦人定会追杀就算她们平安回晋秦人未必会善罢干休多半会大举伐晋。这事是因我们智氏而起赵、韩、魏三家怎会为我们智氏虚耗兵革?定会三家联手配合秦国伐我智氏。我们智氏力不能敌又不在理便会因此而灭。三家既救了晋国又灭我智氏然后将我们智氏的级送往秦国再三分我们智氏之地。龙伯以为这事情会否如此生?”
伍封道:“莫非桓魋暗中受赵、韩、魏三家所使?”
智瑶道:“并非三家而是赵氏一家。因为韩、魏两家亲智而慢赵就算想灭四家中的一家多半会先对付赵氏。”
伍封道:“依在下所见赵老将军为人虽然广有智谋却是个守礼厚道的人怎会这么做?”
智瑶微笑道:“赵鞅为人十分狡诈这种事情未必做不出来。不过以他的智谋还想不出如此似是而非的诡计智某猜想这必是赵无恤的谋划。”
伍封惊道:“无恤兄?”
智瑶喟然道:“智某知道龙伯与赵氏父子交好对赵无恤也很有好感。不过在下与赵无恤相识得久了对他的性子比龙伯更为了解。非是智某有意挑拨龙伯毕竟年轻了些把赵无恤想得太好了。譬如赵无恤将赵大小姐嫁给代王之事连赵鞅也被他瞒过了。”
伍封沉吟不语他知道智瑶为人极其傲慢自然不屑于在背后说人闲话此刻当不是故意挑拨离间必有用意。
智瑶道:“赵鞅有九子赵无恤排在第八上有兄下有弟且出身颇贱赵鞅却力排众议立其为嗣这当然并不是因为被离的神相之术所至。当初赵鞅有立嗣之念将九子叫过来说他在常山上埋了宝物让九子去寻觅。结果九子都空手回来。其余八子均说没有找到唯赵无恤说有宝他道:‘常山上临代国可以占代天下之宝无过于代国者’。赵鞅因此才将九子带往齐国立了赵无恤为嗣。赵无恤谋代之急更胜过对付我们智氏。他将其姊嫁到代国无非是为宽代人之心。”
伍封不以为然道:“无恤兄不至于如此不顾亲情吧?”
智瑶冷笑道:“赵鞅的七子赵望镇守巨鹿这人不服赵无恤赵无恤将他擒住软禁起来赠以丝竹三队美人数十每日派人送酒十壶赵氏族人还以为他这是爱护兄长其实他这是故意以酒色戗害前些天赵望因酒色过度而死无人能查觉赵无恤之谋。智某手下的絺疵先生颇通毒物曾使人偷了些酒出来才知道那些酒中虽然无毒却下有天然的催情草汁。单从此事便可以看出赵无恤不顾亲情。”
他见伍封仍有些不信道:“龙伯或者不会深信不过日后赵氏伐代之时便会想起智某今日之言了。你想他新婚之日便能弃新妇而不顾月余方回到晋国是惜亲情之人么?他哪里是想送赵大小姐多半是想趁未接掌赵氏一族身份方便时探听代国的路径和虚实吧!智某以前与龙伯有些许冲突不和得罪之处请勿见怪不过无论是公是私智某并非有心对付龙伯所有的计谋多是因赵氏而。”
伍封见他说得如此明白道:“这个在下也理会得。”
智瑶道:“智某虽想与龙伯化敌为友不过也知道一时间为友不易但化敌未必不能。”
伍封道:“智伯在晋在下在齐就算是国事相冲其实在下还没有将智伯当成敌人。”其实智瑶在殿上以屠岸夷来讥讽其父伍子胥伍封心中早已经深恨智瑶口上虽这么说脸上却显出不耐之色。
智瑶暗生惧意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讥讽伍封亡父肯定激怒了伍封可惜当时话已经说出口收回不得心中叹息假意呵呵笑道:“这就最好了智某知道龙伯并非心胸狭窄之辈。”
伍封沉吟良久道:“若真如智伯所说桓魋是受了赵无恤所使但这行刺之事须得随机应变安排如果无人在此操控只怕不易谋划可赵氏并没有派人前来否则怎也要见见在下吧?”
智瑶道:“赵无恤何须派人来这各使之中便有他的人。”
伍封愕然不解:“它国之使怎会成了赵氏的人?”
智瑶道:“那卫使石圃自小在晋国为质居于赵氏家中因为他是质子自然无人理他恰巧赵无恤因出身不好众兄弟也不愿意与他在一起。这赵无恤与石圃同病相怜自小玩到大关系极佳情若兄弟。这次石圃出使成周却先到了绛都在赵氏府中住了两日这才到成周来。这些天桓魋和梁婴父不住地往卫舍行走自然是日日商议。若非如此智某怎猜得出其中的原由?可惜智某前些天未曾在意以为他们是为了研习剑术今日出了事才慢慢推想出来。”
伍封道:“以智伯之见那南郭先生一家被害又是谁做的?”
智瑶摇头道:“这件事智某可猜不出来只因杀了南郭先生一家似乎对任何人都没有太多好处舍妹派人刺杀赢利也不会节外生枝先杀南郭先生。”
伍封道:“智伯以为日后是否还有人刺杀秦世子呢?”他问这句话实际上是想问智瑶还会不会派人刺杀赢利。
智瑶道:“经过今日之事赢利再杀不得了。相反智某还得派人暗中保护他才行否则无论是谁杀了他别人都当是智某所为此事甚为烦恼。何况有龙伯在周谁也不敢在天子脚下生事。”
伍封点了点头。
二人说了许久这才出了厢房到了大堂之上便见赢利已经来了伍封看见他时赢利笑吟吟向他打招呼。堂上众人不知道伍封与智瑶密议些什么眼光不住在他们二人身上睃巡却无人敢问。
堂上侍者往来穿梭丝竹声声竽笙相鸣外面固然是寒风阵阵但堂内炉火正旺暖意烘烘众人纷纷脱了裘服相互间说话饮酒气氛十分热闹。
伍封忽想:“怪不得梦王姬府上宴客各国使者每次都赶来原来他们固然是要见一见梦王姬更要紧的是可借此机会述谈展开各国的外交。列国之间或敌视、或盟好若没有这个机会相互间拜访得多了免不了会被它国猜疑。”又想:“梦王姬想必也是知道此中道理才会以宴客方式让各使交谈说话这可免了许多私底下的国国交易和猜疑争斗。”他么想着渐渐忘了烦琐之事。
正热闹间梦王姬带着婢女从后堂出来。此时她穿了一身浅黄色的衣服头上盘着乌黑的云髻袅挪上了高台与伍封等人点头致意后坐在主人席上。
众人声音渐止梦王姬道:“梦梦母难之日难得各位贵使辱足诸般寿礼足见盛情梦梦受之有愧。”
众人纷纷出言:“王姬是天子之女理当拜寿些许寿礼更是不在话下。”如此云云。
梦王姬向伍封道:“龙伯诸礼之中有一面透光镜此物甚难得到多谢龙伯厚赐。”
伍封笑道:“其实此物在下并没有费多少气力只是从市肆上购来且仅费八十金如此便宜之物充作寿礼王姬不嫌在下不恭便好了。”
梦王姬笑道:“此镜价值千金以上龙伯仅以八十金便得到看来是家学源渊精通货贸之秘。”
她转头向赢利谢道:“世子那一只雪貂更佳虽然价值未必比得上透光镜但世子为雪貂遇袭受伤旋又返身去猎貂此举甚为冒险这番心意比天还大。”
伍封愕然心道:“原来世子利与在下分手之后又去了邙山猎貂。”
赢利呵呵笑道:“在下若不觅到那雪貂怎好厚颜到王姬府上来?不过能擒这雪貂龙伯也有功劳。今日全靠了龙伯的家臣帮手才能擒到一只雪貂。我们秦人的猎艺在列国中出类拔萃想不到猎艺的天下高手却是月公主的徒儿商壶。”
伍封心道:“原来你借老商去是为了帮你捉雪貂。”
梦王姬十分细心将各位使者的寿礼都夸了一遍她见多识广深知每一件异物的由来当众将该物的珍贵之处说出来自然令送礼者大为开怀心忖自己辛苦准备的礼物总算让主人体察到自己的心意人人都觉得在梦王姬心中自己所送的礼物珍贵之处在他人之上一个个脸露笑意。
伍封心道:“此女很会说话毕竟是天子之女说话大方得体三言两语便让人心中欢畅。”
这时候侍女们奉上食案铜鼎匕俎爵壶众人觥筹交错听着廊下的丝竹对饮不迭。
伍封向梦王姬敬酒梦王姬略饮一些便止姬仁和姬厚却扯着伍封对饮众人渐生酒意堂中越热闹起来。
此时那鲁使与郑使游参争执起来便听游参道:“以阁下之见唯鲁国是最守礼的地方而我们郑国则最不守礼。此言岂非太过份了么?”
鲁使道:“并不为过。孔子之学问天下皆知连他也以为鲁国是礼仪之邦。”
游参不悦道:“孔子甚有学问毕竟有些迂腐不能尽以其言作准。”
众人闻言而惊连伍封也有些不悦他向来敬重孔子这游参居然说孔子迂腐实在有些不恭。
蔡使忍不住插言道:“阁下为何以为孔子之言也不能尽数作准?”
游参道:“譬如孔子说‘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逊远之则怨’。王姬文采风流赵大小姐精通兵略越女善剑若以此三女观之孔子之言误矣。”
那鲁使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虽然此时女子小人不涉军政且在坐诸位都有同样的想法可梦王姬便在眼前若附合孔子之言只怕会惹得梦王姬不悦。
梦王姬笑道:“孔子未必有误只因眼下之世如此女子、小人不理军政若以事而论自然难以沟通。昔日商王武丁有夫人名叫妇好勇猛善战商王以之为将曾伐印方、尸方。孔子若当其时便不会这么说了。孔子说这话时正在卫国受卫灵公夫人南子所辱是依时而言非指万世之通理。”
游参又道:“王姬说得是不过自古以来用人殉之制眼下渐改为土木之俑陪葬以代真人这是仁政之举。听说孔子反而有些不高兴曾说:‘始为俑者岂无后乎?’似乎仍想用人殉哩!”
赢利道:“这又有何不可?眼下我们秦国便以人殉。”
鲁使摇头道:“人殉太过残忍秦制早晚要改之才好。不过孔子此言只是推测为何会有人制俑并非反对以俑代人。”
梦王姬点头道:“梦梦也是这么想。譬如从孔子之言我们可以类比推想譬如说‘始制剑者。其必士乎?’或是‘始试药者其必伤乎?’只须这么想来便知道孔子语意之中并非坚持人殉。”
鲁使笑道:“王姬也这么说可见孔子之言无误是他人领会有错而已。鲁国有不仅有孔子这大贤还是周公旦之封国是列国中唯一得天子特许使用天子之礼乐之国周礼是周公旦所制怎比得郑国之无礼?”
游参不悦道:“郑国如何无礼了?”
鲁使道:“昔日天下尊王唯贵国郑庄公时公然割天子成周之禾、温之麦又以军相向臣军伐王箭伤周桓王不说还假王命伐宋无礼甚矣。从郑开始世人尊王之心大损。”
游参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只觉颇难辩解强道:“这是数百年前的事当时实情如何有谁知道?”
卫使石圃插言道:“要说最先失礼其实是秦国然后是鲁国。”
赢利不悦道:“此事与我秦国何干?”
石圃道:“秦之先人非子善牧周孝王使之在渭水附近养马。周宣王四年时令非子之后秦仲为大夫使伐西戎秦仲战死后又封其子为西垂大夫是为秦庄公列为附庸。周幽王时犬戎攻镐京庄公之子秦襄公勤王有功被周平王封为伯爵从此成为诸侯。因犬戎占歧丰之地大半平王将歧丰之地赐给秦国。秦襄公逐戎得歧丰之地辟地千里虽然将歧东之地献王仍成大国。秦文公时僭祀白帝。鲁惠公闻讯僭用郊禘。这祀帝和郊禘都是天子之祭礼秦鲁僭用在先才有郑庄公之无礼在后。”
智瑶在一旁道:“秦、鲁、郑都有失礼之处坏了天子之尊严不过最坏周制的当属楚国。楚为芈姓又称熊氏。周成王封熊绎为楚子其后楚子僭爵称王到了周夷王时楚子熊渠甚至还封其三子为王后来熊渠怕周厉王伐楚自去王号。到了周桓王时楚子熊通见郑国箭伤周桓王天子唯有默受便又再僭爵自立为楚武王天子也不敢问。君臣名份从此混乱诸侯敢与王争卿大夫便敢与诸侯相争。”
伍封见众人在成周之地、王姬府上大肆谈论周室与列国之失无人以为异才知道正如梦王姬所说在她府上常作舌辩的确是就事论事、雅而无伤心忖在天下间只怕再难找到这么一个能放心直言之处了想来各国使者爱到梦王姬府上来这或者也是一个原因。
梁婴父大声道:“智伯言之有理。”他瞥了一眼伍封笑道:“龙伯祖上是楚人夫人之中又有楚国公主未知对此事怎么看法?”
伍封道:“在下没什么看法只是觉得自从宋灭曹、楚灭陈之后日后各国事情多多诸侯大夫难为得紧。何况各国民俗人情迥然不同以致礼乐军政不同孰是孰非固然要清楚不过列国要强盛先要尊王。礼乐自是重要军政也不可偏废只重军政而失礼仪也非强国之道。譬如鲁重礼而兵弱楚、秦、越重兵而礼废齐重技艺而流于空谈晋人奢华而横蛮傲慢王畿之人喜歌舞诗乐而不尚军事郑卫不求自强而依附大国各有其利弊。”
众人听他指点各国之俗言语中的暗暗佩服。梦王姬道:“此言甚是。龙伯转战列国想来对列国士卒较为了解吧?”
伍封道:“在下是齐人对齐人了解多些。齐人性情刚烈仓廪盈富但自景公时开始君臣骄奢、轻忽民生以致君位常换政事多变令不出于公宫是以军心不齐、士气稍低。在下曾去过楚国知道楚人性情柔弱境大而富足但王位嗣传无常制常有弑王自立之时世代贵卿大臣又厚敛于民以致政乱民力疲惫士卒虽多却不能持久。晋人性情温顺一些但傲慢而奢华政事虽然平和由于处中原之地战伐过多民疲于斗士卒厌战厌战则无斗志傲慢则不敬将帅奢华则贪心不足因而士卒多而无大用。”
众人听他侃侃而谈皆合于实情敬佩之余又暗暗心惊梦王姬听得甚感兴趣问道:“其余之国又是如何?”
伍封道:“小国不论秦国和燕国在下虽未去过也略知一二。听说秦人性情强悍地势险要士卒好胜因而甚有斗志不过秦人上重武技下不知兵守有余而攻不足。燕人诚朴谨慎好勇尚义交朋友甚好一旦有战事便稍缺智诈也是只能防守攻则机动灵变不足。”以他的年纪自然不可能对未到过的国家了如指掌不过他曾与孙武深谈听孙武说过是以照样说出来以致举座皆惊。
梦王姬叹道:“莫非在龙伯眼中列国均无能战之士卒?”
伍封摇头道:“最能战的莫过于越国。越人虽然力弱于北人但坚毅勇悍又诡诈多智。士卒纯忠大夫尚义军令整肃最能上下一心。在下与越人两番战事知道越国士卒技艺装备并重令之后数万人行如一人当真是天下少见的精兵。越国偏居东海为楚、吴所阻一旦被它灭了吴国、或是侵破楚国兵锋北指便如大河缺口一而不可收拾。”
鲁、卫、莒等国使者暗生惧意这几国紧邻吴国一旦吴亡后果堪虞。
姬仁叹道:“眼下列国相兼兵戈不断的确是件令人头痛的事。”
梦王姬叹了口气道:“天子不许列国互伐但在夷王之时卫顷侯并邶、鄘之地坏王制已经四百多年。其后这些年间列国攻伐不绝。秦灭荡社、邽、冀、小虢、梁、滑、芮等十余国;齐灭纪、郕、谭、遂、莱等三十余国;楚灭权、邓、息、申、弦、夔、江、六、蓼、庸、英、鸠、赖、陈、唐、顿、蛮等四十余国;晋灭耿、霍、魏、虢、虞、黄、鼓、肥、潞、甲氏、留吁、铎辰、6浑等二十余国;鲁灭项;郑灭郐、东虢、许;邾灭须句;卫灭邢;莒灭鄫;吴灭州来、徐;宋灭曹;狄灭温。这中间虽然有不少狄、戎、夷、舒、蛮族之国但大多数是天子封国。另见中山数灭数起;陈三灭于楚乃绝;蔡亡再复;卫被狄人亡后复国;六先亡于晋复立后又亡于楚;英亡于晋复后改为蓼再亡于楚。其中兵祸之烈可见。晋楚争竞宋郑身处其间所受战祸各达数十次以上日后这大国日盛必使小国日衰更不知有何国再上覆亡之途。”
此女学识渊博记忆奇佳众人听她如数家珍般将诸国兴亡之事说出来无不佩服莒、邾、郑、蔡等小国的使者更是脸上变色添了若干心事。
梦王姬见气氛稍有些低沉改变话题道:“龙伯今日救了秦世子又为天子立了一功。只是梦梦有些不解龙伯为何在大寒天的也跑到邙山上去终不成是与秦世子同样的目的吧?”
她这么一问众人的注意力立时转到了伍封身上。
伍封笑道:“在下也是为了雪貂只不过略有不同。世子利是冲着貂皮而去在下却是冲着貂肉而去。不瞒各位说在下并未食过雪貂之肉听说其肉甚美不免有些垂涎谁知道貂儿未吃到几乎惹了一身臊。嘿若不是在下学过几招剑术恐怕早就被刺客射倒在雪地上来个‘呦呦鹿鸣’了!”
众人想不到“呦呦鹿鸣”在他口中还有这种用法虽与《鹿鸣》诗意相距甚远却十分生动登时哄然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