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啸歌伤怀,念彼硕人(2/2)
叶柔忙道:“公主仔细挣裂了伤口到时候手尾便长了。”
妙公主一向信服叶柔斜眼看了伍封一眼学着他惯常的口气道:“柔姊姊言之有理嘻嘻!”
伍封叹了口气不住地摇头这丫头刚刚受伤仍不忘了顽皮不过也看得出她伤势并不甚重不消七八日多半便能好了。
他看着田燕儿歉然道:“燕儿染了风寒本当由我们来照顾反让你来陪这丫头当真有些过意不去。”
田燕儿笑道:“大将军说哪里话来?燕儿躺在床上之时公主时时来陪我下棋我看她蹦蹦跳跳地一向坐不住竟能与我下棋对她来说可是天下第一苦差哩!这些天我便睡在她房中陪公主说话好了。”
伍封点了点头对春雨道:“小雨儿你让人将燕儿的东西拿过来多派几个人来侍候公主和燕儿都坐床休养数日不可让她们四下乱跑。”
妙公主道:“夫君放心好了我若跑时燕儿必会拦住迟迟没事吧?”
伍封担心道:“问表哥正瞧着哩!”
他吩咐了一阵又与楚月儿和叶柔去看迟迟。
庆夫人、玄菟灵和公冶长仍在迟迟门外的后室坐着小鹿、鲍兴等人也守在房外的后堂上人群中见平启、招来都赶了来。
伍封也无暇问平启是否追到了市南宜僚与楚月儿和叶柔进了后室见庆夫人和玄菟灵都在垂泪吃了一惊道:“迟迟……迟迟没事吧?”
玄菟灵垂泪道:“先前市南宜僚进了房当着迟迟之面杀了四个侍女那市南宜僚正要向迟迟下手却被与他同来的樊越抢上来挡开了一剑反被市南宜僚杀了。适才小问出来说迟迟动了胎气只怕腹中小儿要早产了。眼下母子平安已是不能了只能看看要保全谁。”
伍封原以为迟迟受了惊有公输问这神医在略定定神便会无恙谁知道后果竟然如此严重当下骇出了浑身冷汗颤声道:“自然是先救迟迟再说。”
玄菟灵眼中露出赞许之色觉得这女婿的确与众不同。如今天下男人心中子嗣是最为要紧的事尤其象伍封这样的富华贵人身边的美女云集女人垂手可得一女之命怎及得上子女?眼下伍封并无子女居然能以迟迟的性命为先可见是十分的重情重义与众不同。
玄菟灵不住拭泪小声道:“适才夫人也这么说了小问正在里面忙着。”
楚月儿与叶柔对望了一眼脸上都惊得雪白不料事情竟然到了这个地步都垂下泪来。
伍封坐立不安堂上室内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地乱走满头满脸地汗走到堂上时忽一眼见平启正俯垂泪不料这铁汉子也有倾泪之时伍封心中一酸忙走回了室中。
过了良久便听房中忽地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庆夫人与玄菟灵霍地站起身来伍封心中一阵剧跳额上的汗流了下来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片刻后公输问红着双眼走了出来哽咽道:“公子恭喜你添了一位小公子虽是早产幸好他天生体魄极好自是轻了些无甚妨碍。”
伍封沉声道:“迟迟呢?”
公输问叹了口气两行泪流了下来道:“迟迟想见夫人和师父。”
庆夫人和玄菟灵急忙入房中去伍封便知事情不妙一缕寒意从心口沁了上来。
公输问道:“迟迟说公子有多位夫人但并无子嗣是以定要保住孩儿否则再也无颜见公子之面了。”
叶柔颤声问道:“迟迟是否性命无恙?”
公输问眼中垂泪摇了摇头。
楚月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伍封想起今日还在迟迟房中为她揉脚为乐谁知才几个时辰过去便要人鬼殊途一时间心如死灰怔怔地流泪。
叶柔泣泪喃喃道:“迟迟为人最为和善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庆夫人与玄菟灵都小声哭着走出来庆夫人抱着新生的小儿道:“封儿你去看看迟迟吧。”
伍封撞进了房中见迟迟头散乱满脸苍白躺在床上坐在床边握住了迟迟的双手。
迟迟神色十分平静见到伍封本来茫然空洞的眼中闪过一缕光采脸上一片红润掠过道:“夫君你不要怪问表哥是我让他先救我们的孩儿。他虽是神医毕竟不是神仙。”
伍封泪流满面不住地点头哽咽道:“我不怪他只怪我自己。迟迟市南宜僚与我有仇却连累了你早知如此我何必到莱夷来?我何必来?”
迟迟轻轻叹了口气道:“迟迟一生飘泊一生受人欺凌唯有在夫君身边后才算不枉此生。夫君是做大事的人迟迟比不上公主、月儿和柔姊姊她们都能帮你我却帮不上手只要能让夫君有片刻的高兴我便快慰得很了。”
伍封在泪眼溟蒙之中只觉迟迟时远时近时清晰时模糊心知她的生命也正在飘飘渺渺地往另一个世界中去他紧紧抓住迟迟的手摇头道:“迟迟你不要走。”
迟迟缓缓道:“迟迟不会走的永不会走的。可惜……”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众人守在房外只觉夜息森森凉风入骨。
虽然伍封只是丧妾但停殡之时莱夷各族长城宰自然都赶了来临淄城在渠公、鲍府、田府、晏府、公子高、子剑、闾邱明等都来致祭甚至连齐平公也派了使者来此中礼仪繁多不一而足。
这日伍封用余皇大舟将迟迟的棺椁与众人一起到了北长山岛上将迟迟葬入半山的一大片空地之中此处上可听岛上的丝竹下可闻涛声拍岸风景秀丽迨人。
公敛驷那一大家人被罚来看守墓地他们一家的确是想迁入莱夷谁知在主城之外被市南宜僚所胁公敛驷见家人为质被迫来送信调开伍封等人。市南宜僚本想捉了迟迟或妙公主来要胁伍封报毁目之仇不料妙公主身手高明一时不能得手便知虽然伍封等人不在这大将军府上仍然高手不少只好去杀迟迟母子谁知樊越心想这是龙伯夫人万万伤不得上前阻止反被市南宜僚杀了。是以将樊越也葬在迟迟墓地不远处。
公敛驷趁乱逃出府外被平启追上生擒本来依伍封的意思要将公敛驷杀了却被庆夫人劝住说他不知底细又是为了家人妻小伍封才让他们看守墓地以赎其罪孳。这岛上有不少良田给他们一家数十口划上一些大可以自给。
伍封抱着刚刚起了个小名的儿子早儿坐在迟迟墓前良久看着公敛驷等等战战兢兢地在墓前忙碌恨意渐消。
庆夫人上前接过早儿道:“封儿你也不用太过伤心了否则迟迟见你这样子也不会开心。”
伍封木然地点了点头。
玄菟灵道:“封儿我如今心情抑郁不愿意再理俗事已与被离先生约好去周游天下明日便要起程。”
伍封又点了点头。
公冶长叹道:“法师走后你们玄菟族怎么办?”
玄菟灵缓缓道:“我昨已与族中长辈议定将玄菟族长之位传给了早儿。”
庆夫人讶然道:“早儿生下来才一月怎好继族长之位?”
玄菟灵叹了口气道:“他是我的外孙自当由他来继位。不过我以请了满饰基代早儿暂摄玄菟族长之职只要封儿愿意明日便让他到格道城去代早儿为城宰。有封儿这大将军在后面谁也不好说不行。”
伍封点头道:“这样也好玄菟族与满饰族本有合二为一之心满饰基为人耿直厚道忠心不二代早儿摄职甚好。”
众人知道伍封心情不好各自告别小鹿用余皇大舟将众人送回了主城后再将船驶回来。
伍封与妙公主、楚月儿、叶柔、田燕儿、小鹿和四燕女在岛上一连住了十数日每日都在迟迟墓前坐上半天。
这天一大早伍封便从龙府出来坐在迟迟墓前听着风声催林、海浪击石之声心中浮想万千。迟迟是他的四位夫人中相识最晚的从相识到去世总共还不到一年在他的生命中匆匆而过。
伍封喃喃道:“迟迟你既然名叫迟迟为何这么早便离我而去?”想起迟迟一生孤苦无依飘泊风尘与父相认、嫁他为妻也才大半年或者正是如她所说一生之中最为快乐的时候便是这大半年时间。
忽想起那日她作鼓上之舞妙绝天下又想起那日她纵马放歌声振云彻心中悔意大生:“若是不理莱夷的这些俗事终日于她们相伴岂不是好?”他俗事缠身尤其是婚后到莱夷便整日为着剿贼之事忙碌然后又跑到了鲁国与迟迟相聚甚少如今是人鬼殊途想再说一说话也不可得想到此处心中大痛。
这时妙公主、楚月儿、叶柔、田燕儿和楚姬都悄悄过来远远见伍封失魂落魄地坐在墓前无不担心。
田燕儿忽地心中酸痛怔怔地流下泪来道:“迟迟有大将军这样的夫君虽然早早而去也未必不好。”
妙公主小声道:“夫君这么搞法有些不妙了终日没点生气如何是好?”
楚月儿流泪道:“夫君茶饭不思每日只是饮酒可瘦了不少哩。”
楚姬叹道:“人若伤了心一时间的确是难以排解的。”
叶柔沉吟道:“公子一向不大坐得住若能为他找点事做或可忘了伤心事。”
妙公主叹道:“平爷眼下四处追寻市南宜僚的下落若能知道那人的下落便追过去将他杀了为迟迟报仇夫君想来会因此而释怀。”
叶柔点头道:“公主说得有理公子在列国悬赏千金捉拿市南宜僚可见是一心要为迟迟报仇。”
楚月儿道:“可惜这人不知躲在了哪里连平爷也找不到。”
众女议论了一阵也毫无办法只好上前陪伍封坐了一会儿将伍封劝了回去。
伍封将列九找来喝酒解闷他心情抑郁只二十爵下去便已大醉楚月儿将他扶上了床睡下。
晚间之时伍封酒醒见楚月儿和衣偎在一旁想是见他酒醉不大放心于是守在旁边。
伍封悄悄起身不料楚月儿竟然立时惊醒过来道:“夫君你这一醉可睡了大半日了。”
伍封苦笑道:“我这好酒的脾气当真是难得改了那日饮醉被法师……”心中一痛话便没有说下去。
楚月儿知道他想起了那日酒醉后玄菟灵将迟迟劫走父女相认其后弄出了很多事来。她微微叹了口气知道这位夫君始终忘不了迟迟三言两语总是扯到了与迟迟有关的事情上去。
冬雪在外间听到他们说话走进来为伍封梳洗春雨等人知道他睡了大半天此刻多半肚饿命人将饭肴拿来。
伍封略吃了一点见窗外月色甚明道:“我出去走走月儿你们都去睡罢。”
楚月儿摇头道:“月儿陪你罢小雨儿她们未练过吐纳术忙了一天也该睡了。”
伍封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由秋风和夏阳为他们挂上了剑二人走了出去。
楚月儿也不知伍封要去哪里二人出了龙府随意在岛上走了一阵伍封信步所之竟然不知不觉又到了迟迟的墓附近来。
楚月儿心中暗暗叹气伍封忽见田力引着人远远守在离墓走了过去。
田力施礼道:“大将军。”
伍封奇道:“田兄这么晚了怎还不睡?”
田力叹道:“四小姐睡不着要来与迟迟夫人说话小人只好带人远远守护。”
楚月儿忙道:“燕儿风寒才好眼下已是深秋夜间正凉哩。”
伍封道:“我去劝她回去吧。”与楚月儿缓缓走过去只听迟迟墓前人声传来转过石径便见田燕儿坐在迟迟墓前正喃喃地说话身旁那一支膏脂火把在风中焰光跳动。
伍封与楚月儿走过去便听田燕儿道:“迟迟燕儿真是羡慕得紧有时真想躺在墓中的是我而不是你。”
伍封与楚月儿微微一惊对望了一眼不敢上前打搅停下了脚步。
田燕儿叹道:“你若泉下有知下世便托身为男儿罢再不要做女人了否则从哪里再觅大将军这样的夫君去?”
伍封心中微酸知道此女虽是相国之女但再过大半年便要到千里之外嫁给自己并不喜欢的人为妻她心中虽不愿意但又能如何呢?田恒与赵鞅一个是齐国的相国一个是晋国的上卿又是齐平公做的媒人怎也不会悔婚的了。
田燕儿道:“公主常常向我说赵无恤的好处我也知道他是天下间少见的人才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那是毫无办法的事。迟迟你宁愿做一个歌姬也不愿意随三哥和两位鲍少爷到他们家中去必定知道我的心思。唉我宁愿不要这种锦衣玉食只要与心爱的人守在田间未必不好。”
楚月儿听得心中不忍想上前安慰却被伍封拦住摇了摇头田燕儿一直心情郁结平时又不好向他人诉说常常闷在心中不如让她将心中的话尽数说出来反倒好些。
便听田燕儿幽幽道:“迟迟你常常问我心中的‘飞龙’究竟是谁?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我看见他高兴我便也高兴他若伤心我便也会没来由的伤心。时时想讨他的关心偏又不敢虽然他近在咫尺但对我来说却是时远时近触之不到呵之不得就好象永远只能是躲在别人身后远远地瞧着他。你说他算不算是我的‘飞龙’呢?”
伍封与楚月儿都觉心中一荡不料此女心郁至此她语气虽然平淡但其中深情款款之处远比大声呼喊要令人心动神摇、荡气回肠。
楚月儿向来心软听到情深处怔怔地留下泪来。
田燕儿轻叹了一声道:“迟迟为何我们女人便不能想男人一样心中能同时放下数人呢?为何我们心中有了‘飞龙’那一口‘秋望’却再也无处可放呢?不过我日后日间陪着‘秋望’夜晚在梦中肯定是与‘飞龙’在一起。虽然他未必知道但我却只有这个办法了。”
她啜泣了数声幽幽道:“若我从来未见过大将军多好眼下燕儿心中有了大将军这‘飞龙’你说我怎样才能忘掉他?只要能少一点想他也行?日间虽好打夜深人静之时他总是从心中冒出来我怎样才能忘了他?我又怎舍得忘了他?”
伍封心头剧震想不到弄了半天田燕儿心中的那口“飞龙”居然是自己!他心中忽地冒出一缕难言的酸痛来柔声道:“燕儿!”
田燕儿浑身一震猛地扭过头来原来她早已泪流满面。
伍封叹了口气道:“燕儿我算得了什么?你……你何必……”田燕儿再也按捺不住飞扑到他的怀中放声大哭。
伍封轻轻拍了拍她心中激荡真恨不得立时说一声:“燕儿你不要嫁给赵无恤了。”但这话怎说得出来?这种对不起朋友的事有怎做得出来?何况他心中一向对田燕儿只有怜爱之情并无其它的想法。
楚月儿向来心思单纯便如一个小女孩儿看待世界一般处处新鲜好奇何况她的生活向来是顺其自然从不强求也不埋怨是以心胸浩然如这大海一般。此刻她忽觉人生之中竟然有诸多的残酷之事。
田燕儿哭了良久令得伍封的衣襟尽湿她渐止哭泣退开了数步幽幽道:“大将军燕儿失态了。”
伍封叹了口气也不知该如何开解两人对望了良久直到妙公主和叶柔过来时才回过神来。
田燕儿缓缓道:“大将军这世上除了迟迟之外爱惜你的人不少。迟迟虽然葬在北长山岛上何尝不是葬在你心中?你若因为迟迟而冷落了公主、月儿和柔儿心灰意冷恐怕迟迟也不会开心。”
伍封微微一震点头道:“燕儿说得是明日我们便回主城罢。”
次日伍封在迟迟墓前坐了良久咬牙离开与列九和楚姬道别才带了众女与小鹿坐着余皇大舟回到了主城。
数日来伍封与众女逗弄早儿只是早儿出世便丧母庆夫人便将早儿记在楚月儿名下算是楚月儿所生以利这小孩儿生长楚月儿自是甚喜。伍封见这小儿壮实有力甚有虎气逗弄甚乐但每一静下来便触景生情想起迟迟来心情仍是抑郁不乐。
庆夫人与众女心知要让他忘了迟迟也不大可能正要想个法子让他心思另有所属。这日忽地收到了平启用飞鸽传来的消息说市南宜僚已逃到了楚国投身于白公胜的府中。伍封立时想追到楚国去杀了市南宜僚正在商量之时公子高从临淄城中赶了来。这人在迟迟丧礼时来过刚回临淄城去此刻又赶了来自然是身有要事了。
公子高道:“大将军新丧爱妾本不宜动但国中有事小兄这次是奉国君之命请大将军回临淄城去。”
伍封道:“国中出了甚么事?”
公子高道:“楚国正想与越国结盟欲共灭吴国吴国若灭齐鲁均会招祸。听说越国正在厉兵秣马准备攻吴。国君和相国商议了多日未有对策便来请大将军入宫商议。”
伍封先请公子高休息自己与众人商议。
庆夫人道:“我们伍家与楚国有些仇怨封儿若到楚国恐怕有些难为。不过横竖是要到楚国去能设法破坏楚越之盟也好实在不能也不必相强。”
伍封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既然越国要攻吴此事不可大意说不好还得去吴国。”当下调集人手命小鹿、招来、鲍兴带上亲兵营一百五十寺人、新编的女儿营五十人和一百倭人勇士准备同往楚国原来女儿营中大多有孕的人都留在莱夷那些遁者便都留在府中了。
妙公主道:“夫君这次该带我去了吧?”
伍封自迟迟死后也不愿意与二位夫人分开点头道:“也好你和月儿、柔儿一起随我去吧。我这一趟不知有多久燕儿明年便要嫁人自要准备也不能随我去南方了便先将燕儿送回临淄。”
田燕儿虽不愿意但伍封所说也有理只好答应。
次日众人与公子高一起向临淄城赶去不到十天便到了临淄城中。
伍封命人先将田燕儿送回了相府田燕儿眼泪汪汪地道:“不知大将军能何时回到齐国呢?”
伍封道:“这个可说不准了如果越人真要攻吴我还得到吴国去说不定会错失了燕儿的远嫁到时候我到晋国去看你吧。”
田燕儿与田力走后伍封命叶柔和小鹿将人带回封府自己与二位夫人入宫。
齐平公知道他回城早将田氏父子、晏缺、鲍息、公子高叫入了宫等着他一同商议。
妙公主二女自去后宫伍封到了殿上。
齐平公叹道:“封儿当真是风尘扑扑辛苦之极。”
田恒道:“大将军前几天吴王夫差真的派了使者来求盟并预先使其子王子季寿为质国君以客礼待之赐行人之职。”
伍封道:“既然吴国送了质子来齐国也应派出质子国君暂无子嗣正好派了在下去为质暗助吴国。”
晏缺轻咳了数声赞道:“封儿果然聪明之极国君赐吴质子季寿为客卿封儿去了吴国夫差自然也要赐你官爵。”
齐平公道:“明年春后寡人便将季寿送回吴国封儿便随时可以回来了。”
伍封点头道:“也好臣这次所带的人全是府中的家人并无齐兵在内表面上也过得去了。不过赴吴之前臣要饶道去楚国一来追杀市南宜僚二来看看有无机会坏了楚越之盟。”
田恒皱眉道:“不过此事有些难办齐楚两个向来无甚深交眼下楚王是已故越公主之子楚越之盟等闲难破。”
伍封道:“难办是难办了些自从先父与孙武率兵破郢、鞭楚王之尸后楚王对我们伍氏定是十分仇视。不过白公胜是先父一手养大的称先父为叔父与在下有兄弟之谊;在下有个姬妾柔儿又与叶公子高有父女之情。在下赴吴之前饶道楚国看看能否借助此二人之力设法从中行事。”
鲍息道:“白公胜在吴国长大又得吴兵之助回国与吴国亲厚。不过叶公子高德高望重对楚国朝事影响深远又与子西相厚其父沈尹戍当年与吴军大战死于军中恐怕他会视吴如仇。”
伍封道:“兄弟也是这么想这事说不大准只能先到楚国看看再说。”
议事完后伍封到后宫拜见君夫人田貂儿见她临盆在即便想起迟迟来心中酸楚。
田貂儿察颜观色知道其心思叹道:“生离死别是人之常事死者已矣大将军须放开心怀才好。”
伍封苦笑道:“臣也是这么想只是心情是说不准的难以控制。”
伍封在临淄停了数日见鲍琴和鲍笛的巫氏秘术大有成就进境之令人诧异想是因此术在女色上的妙用这二人才会格外用功以致不知不觉间劲力增加了数倍。伍封将平启那套刺御兼备的董门剑术教给他们逼着他们练剑说是下次回来要考较本事练得不好要罚练得好了有赏。
这日动身南下从历下行济水饶道于鲁、宋到了郑国改行6路等到了楚国时已是冬天了。
妙公主见楚人的服饰与齐人峨服高冠大不相同多是短衣革带南冠豹舄笑道:“夫君说起来也算是楚人若穿上楚服只怕甚为有趣。”
伍封叹道:“我祖上虽是楚人我却生长在吴娘亲又是吴人眼下又是齐国的女婿这国度之辨不免有些混淆。”
这一路上伍封心情并不大好不象平日里满嘴胡说八道逗众女开心此番说起话来仍然是有些懒洋洋地没甚精神。他传言天下悬赏千金捉拿市南宜僚至今无甚消息不免有些焦燥。
众女知道他仍想着迟迟心情不好也不知该如何开解楚月儿小声向叶柔道:“夫君越是忙碌凶险越有精神此刻要是那颜不疑跑来与夫君打架便好了。”
叶柔点了点头道:“可不是哩。”
妙公主叹了口气道:“月儿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有点想那‘田鸡’了。”
众女叽叽呱呱地小声说话伍封却没怎么听进耳中只是独自地有些愣。
正行走间鲍兴忽地停下了车小鹿从前面跑了来道:“师父有人。”他说得简单不过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那是在说前面有人求见之意。
伍封抬眼向前望去远远便见一车在前等着车上一人年纪虽过了七十却粗壮猛恶之极背上负着一把短柄的大斧斧刀宽大远远看去就象背后生着一条铁翅一般伍封心中暗赞:“好一条大汉!”问道:“是谁?”
小鹿道:“夫概。”
伍封吃了一惊忽地想起来这夫概是吴王阖闾之弟是员少见的猛将后来趁阖闾在楚偷偷回国自称吴王兵败而逃后来投奔楚国被楚昭王封于这堂溪。
伍封见夫概离自己还有数十步远忙下了车让小鹿带队守着自已只带了鲍兴迎上前去到近前还未说话夫概便道:“故人之子路经此地老夫怎也要见一见的唐突之处请勿见怪。”一边说一边跳下了马车他身边的御者也跃下了车向周围看了看见道旁有一块大石遂牵马缰绳过去一手提起大石顺手将马缰压在石下走了回来向伍封等人施礼。
众人“咦”了一声眼见那大石重达五六百斤这御者随手便提起来臂上的神力相当惊人。伍封见这御者三十岁许中等身材虎头圆睛生得粗壮结实手臂下垂时几至于膝形容十分别致。
夫概道:“这是老夫的小徒楚国人名叫庄战力气还胜过比老夫年轻之时。”他是庆夫人的堂叔比伍封长了两辈伍封不敢失礼施以后辈之礼道:“舅爷爷可好?”
夫概大喜旋又叹道:“我是个背国之人已被逐出了吴王亲族难得封儿还记得。老夫厚颜而来只是来传个消息而已。老夫有个好友前日从越国回来听说越人要在春后攻吴拟一举灭吴。特来相告还望封儿能告诉吴王夫差早作准备。”
伍封奇道:“舅爷爷怎会知道晚辈要前往吴国?”
夫概道:“昨日贵国的子剑先生到老夫府中来购剑说过封儿要到吴国去老夫特地在此相候。”
伍封又想起来这堂溪出产精铁夫概到堂溪之后息武营铸开设剑炉每年出产良剑百口称为堂剑列国卿大夫常以之为佩剑是以人都说“天下之利尽在堂溪”。
伍封笑道:“舅爷爷之剑名扬天下想不到子剑先生也来求剑。”
夫概道:“其实是子剑之女恒素要购剑十口欲给田燕儿作嫁妆。”
伍封奇道:“恒素要购剑怎会让子剑先生派人来呢?”
夫概道:“老夫每年产剑百口购者甚众是以唯故交好友才能购得到老夫与子剑有些交情却不认识田氏父子。”
伍封笑道:“原来如此。既然舅爷爷在此晚辈便带妻妾到府上拜见。”
夫概摆手道:“老夫来楚之后隐居不出羞于见人若非故国有难老夫今天也不会出来。老夫说完就走封儿不必在意。”说话顿了顿又道:“夫差为人多疑今日之事封儿万不可向他提起。”
伍封点了点头夫概又道:“老夫与封儿初次见面无以为礼带了良剑五口相赠请封儿收下。”
伍封忙道:“舅爷爷的宝剑都是天下间十分珍贵之物晚辈怎好厚颜收下?何况本应该由晚辈执礼到舅爷爷府上拜访才是。”
夫概叹了口气道:“既然你识得叫老夫一声‘舅爷爷’这几口铁剑便都是封儿自家之物怎说得上厚颜?”命从人拿过剑来鲍兴上前接过。
伍封随手拿起一口拔出半尺立时寒意沁出映面欲碧赞道:“好剑!”
夫概又解下背上大斧道:“此斧是老夫在吴国时亲手所铸费精铁三十六斤多年来随老夫立下不少战功。如今老夫年纪高大虽有良兵却无能用之处既然封儿是个爱武之人老夫便一并相赠。”
伍封道:“这是舅爷爷的随身兵器晚辈越地不好意思要了。”
夫概苦笑道:“此斧的铁质比老夫这些堂剑还要好些最妙的是这斧柄中空由两截长铁管相套平时拿在手中是四尺短斧抽出来便是长柄大斧颇能破阵杀敌。此斧杀人多矣若随老夫埋没于堂溪不免委屈了它封儿若能用之于杀伐救吴之噩难老夫感激不尽。”
伍封接过了大斧心道:“舅爷爷虽然举兵相叛与外公阖闾争位但仍有爱护家国之心。他这么厚礼相赠其实是怕我入吴之后急于报私仇而置吴国大局而不顾。”当下点头道:“舅爷爷公私分明晚辈佩服得很。舅爷爷放心晚辈当以国事为重不会因私仇而误家国。”
夫概点了点头缓缓道:“这就好这就好。老夫年纪也大了今日一见之后未必再能见到这便分手了罢哈哈!”
他们说话之时庄战在一旁听着此刻又提起那块大石抽出缰绳扶着夫概上了马车驭车扬长而去。
伍封见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行事毫不拖泥带水甚是佩服呆呆地看了良久。小鹿也是力大之人忍不住也上前试着提了提那块大石虽然都能提起来却不如庄战那么举重若轻暗暗咂舌寻思这人的力气与鲍兴相比大概差不了太多。
伍封与鲍兴、小鹿上车继续前行叶柔问道:“公子夫概说了些什么?”
伍封道:“他怕我与夫差为难误了国事。”
夫概这么一打岔伍封的心思立刻转到了吴国心道:“原来越人正准备伐吴夫差是否知道呢?”
鲍兴道:“那庄战力气甚大胜过我和小鹿。”
楚月儿沉吟道:“我觉得庄战有些面善总觉得在何处见过可又想不起来。”
这日申时到了叶城附近叶公沈诸梁迎出城外十里。楚国在边境设有若干大县各设县公类似齐国的都大夫不过这县地并非邑地属军制之域县公权大位尊封地不在该县但采邑必厚胜过齐国都大夫多矣。叶公采邑在沈故以沈为姓。
伍封暗道:“这人消息倒是灵通我途经此处还未通报他便知道。”与妙公主、楚月儿、叶柔三女下了车与叶公子高见礼。
叶公年约六十余岁白须过腹神采奕奕飘然有神仙之概大步走上前来朗声笑道:“大将军名震列国不料今日方能见着。”
伍封趋上行礼道:“晚辈来得莽撞反要叶公迎出城来晚辈甚是不恭。”叶柔曾是叶公的媳妇与叶公有父女之谊伍封也不大好称呼只好以晚辈自居了。
叶公笑道:“大将军虽是晚辈但妙公主玉趾亲临老夫怎也要出来见礼的。”
伍封苦笑道:“这么说晚辈是叨老婆的光了。”
妙公主格格娇笑。
叶公大笑上前按外臣之礼见了妙公主然后叶柔与妙公主、楚月儿又依子辈之礼见过叶公虽然俗礼甚繁但谁都不敢有失礼之处。
叶公见叶柔容色艳润叹道:“柔儿日后嫁了大将军总算是终身有靠了。”
伍封道:“晚辈行事奢华向来从人极多这些从人怎好都带入城中?不如留在城外驻营以免吓坏了人。”
叶公吃了一惊道:“这怎么好呢?老夫在城中有一座废营不如扎于营中吧。”
伍封笑道:“这怎好打搅?到时候百姓见数百人入城不知出了何事恐受惊扰晚辈只停在叶城一日还是在城外驻营最好。”
叶公仔细盯了他半晌点头道:“既然大将军执意如此老夫也不好强求。”
伍封命小鹿和招来引着大多数人在城外扎营自己只带了妙公主、楚月儿、叶柔、鲍兴等人又从亲兵营和女儿营中各挑了十名好手乘车随叶公入城。
一行车乘缓缓向城中驶去。到了城中叶公府上众人梳洗完毕才到堂上晚宴。
叶公饮了几爵酒叹道:“当年先父与吴军大战曾在战阵之上与令尊伍子胥交过手。先父为楚国名将但平生最服者唯令尊与孙武二人。”
伍封暗暗心惊不知叶公此言何意心道:“说起来父亲也可算他的杀父仇人此人若记父仇便有些不妙。”
叶公从席上叫起一人道:“大将军此人姓吴名句卑是我沈家的勇士。”
伍封看那吴句卑时见他也有六十余岁生得瘦长精明施礼道:“吴先生。”
吴句卑还礼坐下叹道:“当年吴人攻楚时先主人官居左司马小人随在左司马身边与吴军激战数十年前之事记忆犹新。”
叶柔见叶公在席上提及旧事也不解其意向叶公看去。
叶公微笑道:“昔日吴军攻楚五战而入郢都每一战都是兵家所重。大将军是名将之后又是故人之子正该一听。”
伍封对其事所知并不甚详也颇有兴趣点了点头。
吴句卑道:“二十七年前吴王阖闾得唐、蔡二军之助起吴兵六万从水路渡淮攻楚兵至蔡国孙武以舟行水逆而迟之故将舟尽留于淮水之曲登岸趋汉阳与楚军隔汉水而望。”
叶柔皱眉道:“吴人惯习舟楫利于水战舍舟从6其实颇为凶险。”
吴句卑点头道:“正是如此当时楚国领兵的是令尹囊瓦此人最为贪财又不懂用兵。左司马当时定下了良策让囊瓦沿汉列营不要出战只将船只尽拘于南岸又使轻舟往来江上使吴人不能掠舟以渡。同时左司马率军抄到淮曲将吴人的舟船烧毁再将汉东隘道用木石磊断这便断了吴人归路。然后两军合击必可大破吴军。”
叶公虽然知道这事仍点头佩服道:“先父此谋果然了得囊瓦若用此谋吴国君臣恐怕都要亡于汉水之北了。”
伍封心道:“孙叔叔用兵鬼神莫测未思胜处先思败我猜孙叔叔一来看囊瓦贪横无谋嫉贤妒能必不会依计而行二来淮水之曲乃是蔡地必有伏应之兵。沈尹戍之计虽好未必能成。”
吴句卑道:“本来此计甚好但囊瓦却在左司马走后贸然进攻以致大败被吴军渡过了汉水和江水。当时小人随左司马前往淮水途中得知囊瓦大败的消息折回原路将吴兵杀退救了楚将其时囊瓦已败逃到郑国去了。”
伍封叹道:“这个囊瓦当真是误国甚矣。”
吴句卑道:“头天晚上左司马对小人说明日决战胜则为楚国之福败则要小人亲手将其头斩下送回国中。次日大战楚军果然大败左司马重伤而亡小人只好将左司马的尸体埋葬级带回国中。”
叶公点头道:“楚人之中能与孙武和伍子胥一决者唯有先父一人而已。先父去后国势不振终被吴人攻入了郢都。后来吴人退兵楚国迁都至鄀称新郢可见吴害之甚。”
伍封心道:“这也说得是沈尹戍的确是楚国当时数一数二的名将。”
叶公笑道:“老夫今日重提旧事并非有意与大将军为仇只是说吴国与老夫有不共戴天之仇凡吴国之友必老夫之敌。”
伍封心中凛然心道:“原来你是怕我相助吴国故意先这么说。”当下微有些不悦摇了摇头并不说话。叶公一向德高望重又是叶柔的长辈他也不好公开持异。
叶柔在席上看看形势有些不对惶然看了叶公一眼又看了看伍封。
伍封见叶柔有些不安向她笑了笑道:“两军交战死伤必然何况这是伍沈两家先人之事叶公不是将在下视为杀父仇人吧?”本来按他的脾气自不会说出这样示弱的话来但他见叶柔夹在中间不好自处便这么出言缓解。
叶公哈哈笑道:“老夫倒不置于昏馈至此怎会将这笔帐算在大将军身上?”
吴句卑缓缓站起身来道:“大将军纵横宋卫威加九夷当真是名震列国。小人自小随左司马习剑颇有些心得想在席上与大将军讨教一二不知大将军是否嫌小人是个卑贱家臣呢?”
伍封愕然心道:“叶公是楚国第一高手其家传的剑法定然十分了得这吴句卑既是沈尹戍亲自教出来想必高明之极。”见叶公微微点头知道这是他预先所指使。
妙公主等人在一旁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若不是碍着叶柔的面子早就出言讥讽了这时妙公主笑道:“这位吴先生想来是个高手夫君不如让我与他试一试罢。”
伍封心道:“此战是胜是负都无所谓反正我是途经楚国犯不上与叶公翻脸。这吴句卑胆子再大也不敢伤了公主。”便点头道:“你便去试试吴先生的高招好了。”
叶公和吴句卑见伍封居然派妙公主出战颇有些愕然又想:“莫非这人知道剑术不敌明知我们不敢伤了齐国公主才特意派了她出来迎战?”
吴句卑摇头道:“小人是个卑践之人怎敢于公主交手?万一伤了公主玉体小人虽族诛也不能赎罪。”
妙公主走上前笑道:“妙儿的剑术是夫君所教吴先生瞧不起妙儿的本事定是瞧不起我夫君了。既是如此又何必挑战呢?”
妙公主一向嘻嘻哈哈地喜欢与伍封抬杠不料她此刻心中有气说出话来却是言辞锋利吴句卑挑战在先不能推脱只好走了出来从腰间拔出了剑躬身道:“公主请指教。”
妙公主右手执着“精卫”铁剑左手拿着“鱼肠”铁刀笑道:“吴先生妙儿手中一刀一剑比你多了件兵器你可要小心了。”身形飘处一剑向吴句卑刺了过去。她这一剑本是刺向吴句卑的左腰剑到中途忽地上扬直刺其左肩。
吴句卑见她剑势甚快哼了一声向右侧身铜剑呼地向妙公主劈落。不料他剑才落下妙公主已飘身上前左手的短刀向他右胁扎了过来这一刀甚是猛恶与她右手轻盈飘逸的剑法大相径庭。
叶公和吴句卑暗吃了一惊。他们二人都是剑术好手双手兵器本就少见只道妙公主因劲力不足长剑主攻之时以短刀为辅不料她竟然能在剑法之中另夹杂着一种猛恶的刀法出来刀是刀剑是刀互不相类便如有两个人各执刀剑齐攻一样甚是古怪难测。
吴句卑“嘿”了一声退开一步剑势不停变得向妙公主的刀上砸了下去同时又让开了其长剑。
伍封见他这一步后退攻势未衰连消带打甚为高明赞道:“好!”
妙公主微微一笑长剑从下往下如长刀般猛地劈落下来短刀却轻扬使出了董门绝妙的御派剑术击在吴句卑剑上力弱处将吴句卑的长剑轻轻拨开。
吴句卑长剑被拨开正惊骇间妙公主的长剑以劈了下来虽然她的剑轻巧细长所用的剑法却是伍封大开大阖的“刑天剑法”凶狠无比。
吴句卑脸色一变又退开了一步。
当下两人交手了三十余招时吴句卑愈加不敌。
伍封见妙公主的剑法和刀法招式变化甚是巧妙而且剑可化刀刀亦可以化剑这套刀剑合击之术比当日演给他看时又大有进步心知此女因前次被他责怪后当真是勤下了不少苦功以致进境极快赞道:“公主好!”
他话音未落只听“嗤”的一声吴句卑的绦带被“精卫”割断衣襟垂落下来甚是狼狈。
妙公主退开了身格格笑道:“吴先生剑术高明适才是一时大意了。”
吴句卑叹了口气苦笑道:“公主胜过小人多矣。”与妙公主都收剑回席。
叶公脸上惊疑不定。虽然吴句卑的剑术比他逊了不少但在楚国也算得上是千中挑一的高手谁知竟会败在妙公主手上。妙公主都这么厉害伍封的本事那是可想而知一时间既想找伍封比出高下来但又怕不敌惹人耻笑心中犹豫不决向叶柔看了过去叶柔摇了摇头。
叶公知道伍封的剑术多半在自己之上呵呵笑道:“这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了连公主也被大将军调教得这么厉害大将军府上定然是高手如云。”
妙公主笑道:“府中比我厉害的人多得很不过是否高手我却辨不出来。”
众人饮宴毕后叶公命人将伍封等人带去休息自己将叶柔叫了去畅谈别情。
叶公府上专门腾出了一个小院子供伍封等人安居伍封命鲍兴带着二十从人守住小院门户自己与众女入房。
伍封坐在房中时楚月儿小声道:“夫君这个叶公不怀好意对我们起了杀机。”
妙公主惊道:“不会吧?他敢对我们下手?”
伍封小声道:“月儿天生敏锐能体察异情所感多半不假。”
春夏秋冬四女听伍封这么说心生警惕各按着刀守在门房边。
妙公主道:“我们对叶公并无恶意说起来因柔姊姊之故也算得上沾亲带故他为何想害我们?”
楚月儿道:“这人若真是不记恨吴人今日便不会提起旧事他嘴上说得好听我看他真将夫君看成了仇人之子。”
伍封道:“这人忠于国事楚吴两国是世仇我表面上是质于吴国但叶公通于政事多半猜得出我是想借此助吴。眼下越国如朝阳、吴国如暮日我若是楚臣也会联越抗吴。叶公若能杀了我其实对楚国大为有利。”
妙公主哼了一声道:“他难道就不怕了我们齐国?”
伍封叹道:“齐国自桓公、景公之后军势大不如前怎比得上地覆近四千里的楚国?不过楚人胆子再大若真是直接进攻我们还是要考虑两国交兵的后果。眼下齐晋通好若是齐晋联手再加上吴国、宋国和鲁国楚人不免害怕。是以叶公要害我们便只能暗下毒手。”
楚月儿道:“怪不得夫君非要将小鹿儿、招爷三百人留在城外扎营原来早就有所提防。”
妙公主奇道:“若是叶公真要害我们只要关了城门城外的数百人马也攻不进来有何好处?”
伍封道:“这三百人就算进了城也无甚好处叶公若关城一战恐怕数百人无人能逃到时候他说我们是死于贼盗之手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但我将数百人留在城外就不同了大军交战总有些人能逃出去到时说了出来叶公暗袭过路的齐使之名传了开去恐怕他的爱国就变成了误国了到时候谁还敢相信楚人?”
正说着话叶柔走进了房伍封见她面色十分难看小声问道:“柔儿是否叶公有害我们之意?”
叶柔叹了口气道:“他自然不会公开说出来不过他问了我许多关于随从高手的事他是柔儿长辈我虽然知道另有打算却也不能瞒他眼下我们的虚实已尽被他所知道。他还问我们去吴的目的柔儿便什么也没有说只说是奉齐君之命质于吴国这也不是假话。”
伍封点头道:“这人老谋深算就算瞒他恐怕也瞒不过他再问起不如直言相告好了。”
叶柔面色沉重道:“先前柔儿见那吴句卑匆匆出府脸色古怪恐怕有些异处。柔儿以前在府中住过知道这吴句卑执掌沈府禁卫等闲不出府门。”
伍封沉吟了半晌脸色微变道:“叶公若要格杀我们必在今晚小鹿儿他们不知详情万一叶公送些有毒的酒肴去犒军再派大军围杀那真是兵不血刃了。”
众人都感骇然伍封将鲍兴叫了进来道:“小兴儿你到城外营中去一趟让小鹿儿他们小心提防尤其要小心酒肴有毒。入黑之后移营南门。”
鲍兴见众人神色凝重急忙去了。过了一阵他又走了回来道:“公子这事有些不妥当如今府中上下戒备森严那吴句卑守在门口小人刚到门口便被他挡了回来。”
妙公主哼了一声道:“这人好大胆竟敢公然阻你出府!”
鲍兴道:“他说明日是楚王大赦之日恐怕有人知道明日大赦今日为恶以逃罪故要在大赦之前日封城禁户。”
楚月儿摇头道:“骗人的楚国之习俗在大赦前日的确要封府不过只封三钱之府不会禁人走动。”
鲍兴道:“小人也听说过是以问那吴句卑谁知他应变甚快说叶城在楚国之北鄙近于晋宋郑鲁恐怕有人越境而来抢掠就算抓到明日大赦也会放了。往年常有盗贼越境而来是以晚饭之后叶城各府门禁。”
伍封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们最为被动的便是不好公然难给叶公以口实。”
冬雪插口道:“公子先前入城之时小鹿儿给了婢子一只小鸟笼里面有两三只小信鸽可以告急。”
秋风奇道:“咦我们怎未见着?”
冬雪道:“我将它藏在袖中你怎看得到。”
妙公主担心道:“原来小雪儿袖中藏着鸟儿但未听到声音是否憋气死了?”
叶柔道:“禽兽之中若论性情温良安静老实便只有鸽和兔了。小雪儿将鸟藏入袖中信鸽见不到光便会老老实实呆中袖中不动也不会出声鸣叫。”
伍封点头道:“原来如此我倒担心小雪儿整日香喷喷的万一那信鸽不老实撒了鸟屎在袖中岂非变成了臭雪儿?”
妙公主笑叱道:“这人居然在此时还能说笑!”与众女望了一眼心知伍封因为心有它事便忘了迟迟之丧竟又开始说笑起来。
大凡这人一说笑必是心情好转。
冬雪格格笑着果然从袖中拿出一只小鸟笼子里面有三只信鸽安安分分地站着不住地转头看着众人。
众人不禁欢呼伍封大喜赞道:“小鹿儿心细得紧。嘿小雪儿也不错当真能讨人欢喜。”
笔墨房中本来就有叶柔找来了一块黄帛伍封见帛甚大撕成两颗在一颗上匆匆写下了几十个字拿过一只信鸽来将帛书卷好塞入鸽腿上的铜套中去交给了鲍兴。
鲍兴捧着信鸽在院中将信鸽放了。那信鸽在头顶打了个旋向北飞去。
伍封看着剩下的另一块黄帛又想起夫概的话寻思了良久再写了一书塞入铜管道:“信鸽之时我不大懂这帛书要送往莱夷有没有法子?”
叶柔笑道:“柔儿在鸽上均作过标记。”她从笼中觅了只信鸽来道:“这只鸽儿放出去便可飞到莱夷。”
伍封一边将帛书塞入鸽腿上的铜管一边道:“这信鸽之法我们都不大懂日后还要柔儿教一教雪儿她们还有小兴儿、小红也该学学。”他在院中放了信鸽后回来笑道:“剩下那只信鸽怎好藏在小雪儿袖中还是让小兴儿藏好罢。”
鲍兴接过了鸟笼塞入袖中嘿嘿笑道:“公子说得是小红常说小人是臭男人些许鸟屎她多半也不会在意。”
这时小红带了一人进来她先白了鲍兴一眼然后道:“公子叶公府上有个人定要见小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