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出轨（2/2）

我茫然的睁开眼睛，试图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可是除了王大爷迷惑的表情我什么也没看到，不过这迷惑没有持续多久，剧烈的震动就让我们的表情都变为了惊恐，我们瞬间明白出事了。

熟读《平砂玉尺经》的王大爷也没了主意，双手抱头蜷缩在铺位上，前面的车厢里种种慌乱的声响一阵阵的传来，在这些杂乱的声音里，我听到了女人的慌乱，我听到人们受伤后的惨呼，我听到人和行李在四处翻滚，可我听到的最清晰的一个词却是，“出轨”。

不是吧，虽说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不过老子在武汉天天坐５１路公共汽车都没出过事，难得出趟门就遇到这种人间惨剧？

中国的教育制度还真是害死人，上学的时候还教过三防，防生物武器，防化学武器，防核武器。学了半天传说中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却一直不见踪影。可是对于身边的伤害，我们却从不提及，学校不会教你怎么防人群踩踏，不会教你怎么防马路上的无良司机，更不会教你怎么防校长，最重要的是居然没教遇到火车出轨的时候怎么办？

彷徨无措中我突然看到车窗的玻璃旁挂着一把安全锤，天不亡我啊，砸烂一个旧世界，才能开创一个新世界。

虽然我们的车厢靠后相对受损较小，但是车体剧烈的抖动还是让我几乎无法站立，我用尽全力移到窗前，拿起安全锤，准备为自己打开一扇逃生之门。

车厢的晃动毫无规律可循，就像一只在骑牛比赛上肆意撒欢的小牛，我完全用不上力，拼命的把锤子砸在玻璃上，却只在上面留下一条歪斜的划痕。

我扶住桌子，大喊一声，用毕生功力给这该死的玻璃以致命的一击，当锤子的尖楞清脆的砸到玻璃的角落上时，我看到玻璃就像被投下了一颗小石头的平静湖面，开始荡起涟漪。

我心想再来个两三下，美好的未来就会向我敞开怀抱。可正当我准备再来一下的时候，透过窗户，借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我看到了可怖的一幕。

我看到了火车头，确切的说我看到了正在下坠的火车头，从一个缺口里，这辆列车正在义无反顾的完成一个优雅的跳水动作，而它身下宽广的水面和它旁边高耸的桥墩都清楚的表明，我们正在一座桥上，看这桥的雄伟程度以及桥下奔涌的河面，不用看《平砂玉尺经》，以我有限的地理知识我就能判断，这是灵宝大桥，桥下就是我们的母亲河，黄河。

母亲啊，我要来看你了。

造化弄人啊，老子生在武汉，东湖里面洗过脚，长江里面泡过澡。也算是经过了大江大浪，现在却要不远万里来破坏黄河的生态环境，要知道黄河淤塞严重，每年国家都要为了治理黄河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这一车人要是再掉下去，岂不是加重淤塞，为国家治理黄河的伟大工程制造麻烦。为了国家，为了黄河两岸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老子死也要死在岸上。

想到这里，我手上加快了速度，一锤一锤砸在玻璃上，王大爷不知什么时候被颠到了地上，狼狈的爬起来以后，也死死的扶住桌子，满怀期待的看着我进行施工。

我心想都到了这危机时刻，你要有毕生功力就赶紧传给我，要不给我唱个劳动号子鼓鼓劲也行，一个大老爷们这么暧昧的看着我，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老子这次要是能逃出生天，一定要重新做人，听爸爸的话经营好书店，再也不上班的时候看漫画，向街口上小学的那个小胖墩道歉，保证再也不抢他的冰棒，跟前女友打个电话，告诉她当时在学校传谣言说她是石女的人就是我，乞求她的原谅。

但是老子一定要去兰州海扁丁胖子一顿，要不是他，老子能受这份罪？当然再去一定不坐火车。

突然一阵失重感从脚底传来，看来丁胖子是不用挨那顿胖揍了，别了，我挚爱的家人，别了，我亲爱的兄弟，别了，长江。

我来了，黄河母亲。

我机械的敲下最后一锤子，玻璃应声而碎，那空洞洞的窗口，仿佛一张嘲笑的脸。

我也曾经幻想过自己生命的终结，在我的想象中，我躺在华丽的高床之上，娇妻在我耳边低语，诉说着对我的眷恋，孩子们肃穆的站在床前，听我最后一次指点他们的生命。所有人的眼中都饱含热泪，而我却潇洒的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去，然后缓缓的闭上眼睛，让我jīng彩的一生在眼前倒映，在从天而降的白光中，唱着轻柔圣歌的美丽天使在为我引领，踩着升腾的祥云，我进入了神的国度，无忧无虑。

但是现在，陪在我身边的只有一位大爷，这实在有点你大爷的。好歹黄泉路上有个伴，我看了一眼王大爷，却看见这位高人抱着一个黑sè皮包，脸sè平静而又祥和。

一声巨响，我入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