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无语不自欺（1/2）

() （有点儿啰嗦）

小时候很不喜欢下雨，尤其是深秋的连yīn雨，总是在那个季节，我经常因发烧害得劳碌了一整天的父亲，半夜用自行车带着我在雨中匆忙地赶往市医院的急诊室。

那时父亲总开会，回来的本来就晚，但又不得不因为我的高烧而接着辛苦。

我被父亲用雨披紧裹着：“捣蛋鬼，可不敢打瞌睡啊，马上就到了！”，记得父亲总是这么一路不断叮嘱着我，还好，医院离我们所住的机关家属院并不远。

我那时并不觉得自己病了，只是觉得浑身发烫：“爸，为啥不让我睡着？我快困死了！”，父亲那时不回答，仍不断重复着他的话，现在才明白，他不怕我困死，是怕我被高烧烧死。

再后来，稍稍长大，白天一起玩儿的孩子都回家睡觉去了，而我仍想接着玩儿，各家的妈妈都在喊自己的孩子，唯有母亲不喊，她从来不在院子里大声喊我，但每当我独自夜间溜出去玩儿够后，总能在大院的门口看到她孤独等候我的身影，渐渐地，我感到内疚，她的沉默摧垮了我逃出去玩儿的勇气。

漆黑的夜晚我只能在昏暗的白炽灯下看着书，母亲过来催促我熄灯睡觉，我答应了，等她走出我的房间，我便在被窝里打起手电继续看，因为那是借同学哥哥的，答应看完第二天还。

还是在小学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了偶尔享受孤独，玩得时候疯玩儿，但静下来的时候只想独自待着，并且喜欢那种泗泾皆空的感觉，那种感觉，只有在寂静的夜空下，无所谓星月与否，只要能暂时淘尽人间繁闹便觉得心里很舒服，那种心情纵容我容不下各家敞开的窗户传来的大人的呼噜声……

我并不是个爱学习的孩子，但学习成绩很不错，不是什么所谓聪明，只是记xìng好罢了。其实我十分淘气，总希望有同班的孩子和我一起玩儿，可他们对我无端的攻击，渐渐使我脱离了这个本该属于我的群体去找比我大很多的高年级学生玩儿。

其实，同班的同学大都比我大，但他们的一句话令我感到伤怀：“你家成分不好，他们说你是黑五类狗崽子，不能跟你玩儿。”，不玩儿就不玩儿，一群小屁孩儿！

那时我不懂得自卑，骨子里有着父亲刚强的遗传，直到父亲七九年被平反并恢复党籍后我才明白，并不是父亲给我带来了灾难和无端的伤害，而是时代的扭曲折磨了父亲的jīng神也摧残了我幼小的心灵，但他没有被摧垮实在是奇迹，我的心灵没有被扭曲，但却被特殊的时代锻冶出刚硬的叛逆xìng格。

我的《红sè童年》是在十几年思考中渐渐产生的一种回忆式的rì记，那是写在我心中的自传，起初我以为一切都早已过去，但儿时的yīn影始终笼罩在心底里，我需要彻底地释放出这种压抑才能回归到真正的自我xìng格中，这种xìng格需要成为个xìng。

没有个xìng的人是悲哀的，没有个xìng的男人很难称其为男人。

终于有一天，那些被我机械般制造出的枯燥的文件使我感到厌倦和乏味，简直就是在给自己画格子，然后把自己框住，我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时常挂出：外出办事或谢绝打扰的牌子。于是，门庭若市的场面被暂时封闭了，我得到了安静。

静静地在办公室里抽烟、思考，往事便占据了思绪的上风，我决定：不能不为自己平淡的过去留下几笔了，没想过jīng彩，因为本来就很晦涩，但我不能为了时常突发的回忆而压抑自己。

当我孩子终于因为可以完成作业而戴上了红领巾时，我的心被触动了，当然孩子只是因为不交作业而和我一样较晚地加入少先队的，这是我们的共同点，尽管我们的成绩都非常好，但有一点截然不同之处：我的孩子没有经历也不会再经历我所经历的那不该有的歧视，孩子是真的聪明，而我只是记xìng好罢了。

我的童年是在红sè统一的时代被染织的，我入少先队是连年的优异学习成绩强行争取的，其实当时我并不在乎那些，也不懂得红领巾的重要xìng，是同学们看着黑板上学习成绩的排名举手提名的……在这些回忆中，我需要更多时间来静静地思考，每天匆忙地把手头的文件拟好叫打字员拿走，便正式地关上了自己办公室的门，开始了第一笔，那一笔下去是犹豫了许多年后的重重的一笔。

如今，我的那些钢笔们早已不知去向，计算机成为我的依赖，我便彻底把它抛弃了，即使是提笔，也是因为一时的起兴研墨挥毫胡涂于生宣之上，或书，或画而已。

那时，正值我而立之年，在那个年龄段因着许多的初醒开始考虑生死是不多见的，因为我觉得我终于明白小时候我为什么常常在月光下思考白天那些无端的攻击和伤害，于是，我每将此自传修改一次，便在回忆的痛苦中疲惫地趴在在办公桌上睡着，直到机关的下班铃声叫醒我，那是毫无虚构的、我的、血的真实记忆……

也正在那时，我也淡忘了曾在年轻时去为了争那个什么当代青年现代诗歌大赛中、总是盼望收发人员早点给我送来不断入围、再进一步的信函，真的是有些像现在的歌手大赛中的一轮轮淘汰，只是我的歌唱在稿纸上，而大赛的舞台在杂志社，终于等到了决赛，只差一步，因着不满于大赛强迫入围决赛者必须订购自销几百本的规则，我拒绝了参加决赛，我期盼的是公平的较量，不是这种夹杂利益的不纯洁的买名次。

现在想来，没有什么不纯洁的，而是我当时太单纯，更主要的原因是：那时机关干部的工资是微薄的，我不可能把用来养孩子的钱去作无为地牺牲，我不需要虚名，需要的只是肯定，奖是得了，但不是最高的，原因只有一个：该出钱的时候没有出钱。

现在再想，哪里有什么最高？几百万海内外参赛者，最后胜出了几十名，我应该得到肯定了，至于最后的所谓最高奖，不过是出钱多少而已，现在再细想，即使得了奖，也会因订购数量的多少而浪得虚名，而那些大赛如今早就被遗忘在记忆的角落……

后来工资渐渐地上去了，我硬硬帮帮地参加了职称考试，仅仅是为了在工资基数上再提高一步，这是人劳处无法抵挡的硬件，是我用实力挣的！但现在再回过头来想，文凭、职称、各种荣誉证等等，不过都是些简单的红sè塑料皮或绒面皮里夹着一张简单的写着类似证明书般的证件而已而已，涨工资、分房等等，用完便被丢在一旁，时间长了，有的被虫蛀了，便随旧报纸一起处理了。

当计算机普及之后，我匆忙地去学了几天打字，从此便告别了钢笔或毛笔，不久也告别了机关，那简直就是逃脱了jīng神的牢笼。

儿时的文学梦、写作理想，如今都可以以规范的仿宋体跃然眼前的显示器上瞬间出现，便利多了，更加理想化了，但离理想也越来越远了，而越是远的理想，人就越是想去追回它，因为至少有乐趣，成功与否对于我这种年纪已经无所谓了。

我每每敲击键盘时，总有一种愉悦感，就像当年练习写作、书法、绘画、音乐时，总是饱含激情，我内心需要的现在都能借助越来越先进的科技手段达到近乎完美，但我以为，世上没有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