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西里的来客(2/2)
“作为晚辈,我不和你计较,可请您最好不要称我嫂子为你嫂子,因为这是个原则问题。看你的打扮像是从可可西里来的,也许高原缺氧使人暂时处于概念休眠或半模糊状态,也就不和你过于计较了,但你至少要有个长辈的样子。也许我说话有点儿直率,因为我的xìng格有点儿爽朗。”,大胡子突然站起来,用粗糙有力的双手压住我的肩膀:
“小子,你可真会演戏!你没去拍电影真是可惜了!”,我感到诧异:
“我们有那么熟悉吗?只有我哥们儿才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不拿自己当客人呢?”。嫂子在一旁已经笑弯了腰:
“我说大李,快别逗他了,否则一会儿真恼了,那我可真不好给你哥交代了!”,我回过头看着嫂子:
“嫂子,这很好笑吗?这么个胖大老头你让他把我哥叫哥,你是不是受刺激了?”,大胡子再次把帽子摘下来:
“小子,仔细看看我是谁?我可不想再沾你光了!”,这可真是意外的话题:
“我们不曾相识,何来记忆?不过我嫂子现在才告诉我你姓李。”。大胡子把他的大屏手机打开,翻出一张照片:
“还认识这张照片吗?”,不用仔细看,那是我和同学初中毕业前照的合影,还是黑白的:
“当然认识,中间的是我,左边的是我二哥,右边的是……不会是你吧?!”,我的心快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
“C二哥!”,他一把把我抱起来在客厅里转圈儿:
“我的小老弟,你终于想起我来了!”,嫂子显然有些激动,抹着眼泪问道:
“怎么还有个C二哥?”,大李把我放下来,认真地告诉嫂子:
“我比二哥小三天,大张比二哥小两天,就是这捣蛋鬼嫌麻烦,把我们分了ABC,不过也好,那时每年ABC一起过生rì,也让人有了无法忘怀的记忆。我这一走就是三十多年,每次回来都是匆匆忙忙的,总听大伙说他,这次是二哥特意安排的,有这活宝在,我能多吃几碗饭,”,我预感他很快就要走:
“怎么你很快就要走吗?不是说你转业后去海南发财了吗?怎么打扮成西北人的样子就回来了?”,三个人都坐了下来,他眼神里透出一丝神圣的使命感:
“刚转业我是去了海南,但我始终也忘不了自己当兵的地方,尤其是我转业前去了趟可可西里,对那些偷猎者感到非常气愤,但我当时什么也没有,甚至连自己的生命也无法保障,后来有了些积蓄,便又返回去做了志愿者,”,我心中对他油然而生敬意:
“近些年我也常到西北出差,但对于野生动物和生态的保护只是纸上谈兵,甚至于连谈兵的资格都没有,每当我开始敲击键盘时,总觉得此类话题太过沉重也太过老旧,那些善良的动物们的自然生物链就是被人类的贪婪无情地断开,连野牦牛这样温顺的动物也对人类有了很强的戒备心。”。他毕竟是最有发言权的人:
“人类的介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辜的杀戮,其实野生动植物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样药效神奇,只不过是物以稀为贵,”,我补充道:
“最关键的是利益熏心,炒作哄抬,本可以人工养殖或种植的,非要把矛头对向自然,那些可怜的生物种群在不断地消失濒临灭绝,但人类只记得它们暂时的利益价值,生命的公平被打破,只因为人类自以为是强者!”。不知道什么时候二哥已经回来,他在静静地听我们的谈话:
“我没法不被你们说服,当老弟第一次去我办公室时突然发怒,当时他很生气,现在想来我真的是不该把那只枭的标本放在架上炫耀,从那以后我们公司就开始在环保上下功夫,事实证明重视环保才能带来长久的利益。”,话题有点儿沉重了,嫂子道:
“也是,弄个动物的标本放在那儿真的很渗人,花花草草的还能调节室内空气,开饭了,今天的饮食内容可绝对没有你们说的野生动物,我可不敢吃那些来历不明的所谓野味儿!”,这才叫大智若愚呢!嫂子说她不养宠物并不是因为她不喜欢,她总是提前担心那些宠物死去时的悲哀,不是她没有勇气养,而是她坚持自己的选择。
C二哥拿出许多照片来令我们瞠目结舌,尤其是他在可可西里无人区所拍摄的野生动物,那些自然的jīng灵们,在没有受到人类惊扰时,与大自然是那样的和谐统一,每一幅画卷都是生命的定格,我看着这些照片,不禁感叹:
“其实这种恶劣的环境中并不一定适合它们生存,是人类的不断进攻使它们不得不退让到这种本不该是生命栖息的绝境,那些遗留的骸骨说明它们的生命力并不强,只是种群的稀有和人类对它们生命的否定才迫使它们到了那里,什么药用价值高?这些动物生病了也要吃人类的某个器官,人类肯奉献吗?”,C二哥眼里充满了泪花:
“孩子,听你这么讲,哥哥这些年的努力没有太大的失望,人xìng的善良总能被焕发起来的,怎么样?和哥哥到可可西里去?”,嫂子出来挡住了:
“这可不行,孩子年前才大病一场,毕竟是个单薄的孩子,不比你们常年在高原习惯了,再说,他再小也是快五十的人了,你也该有接班的了,你的个人问题不能再拖下去了,”,只有做嫂子的才能这么直截了当地提出此话题,C二哥没有什么反应:
“我的心一时半会儿是收不回来的,再说咱这里我已经没有真正的家了,什么都没有了,”,我打断他:
“你有我们,我们就是你的家人,除非你不认可!其实我挺羡慕你的,在西安你有个人类的大家庭,在可可西里你有无边无际的自然之家,那种高海拔的挑战,对生命是一种真实的检验,我真想立刻和你去可可西里,去感受那些藏羚羊和野牦牛们生活的超自然。”。二哥举起酒杯:
“这话太对了!来,为可可西里的贵客、还有我们四处漂泊的小疯子干杯!”。
C二哥晚上要转火车向南去了,和他相处这一下午,使我在心底里又撩拨起漂泊的向往,我觉得,同是漂泊人,可他的每一天都比我充实,我只是走马观花,而他却是在踏踏实实地干着自己理想中的事。正如二哥对C二哥说的:
“这孩子经不起你煽动,心本来就野,我们都支持你的环保行动,但就是不能把这无法无天的小东西让你给拐走了。”。而C二哥却肯定着我的漂泊:
“你们也太小看这小东西了,他第一次穿越海拔近四千米的顶峰已经是很了不起了,记得我们刚到高原时,没几个敢喝白酒的,而他却在峰顶喝着60°的烈酒,并且第一次去就敢洗澡,说明他比我们都强。想想看,我们那时候是十仈jiǔ的棒小伙,而他正是你们所说的快五十的人了,我挺佩服小老弟的!”,这下我得意了:
“在顶峰时,经常跑那条路的司机师傅都感到头疼不得不停下来喘气,我不但喝着酒,还唱歌了!”,嫂子白了我一眼:
“人家开车多辛苦,那是双重负荷,你开开试试?说不定早爬下了,真是说你胖你就喘!”,
怎么到了我就完全成了侥幸了?当我下到海拔不到四千米的市区里时,因为酒店的暖气不足我洗澡便感冒了,那时我真的有点儿喘,药店的老板娘曾告诫我:第一不能喝白酒,第二不能立刻洗澡。可这两样我同时都做了,于是才因为感冒而喘。
C二哥没有拐走我的意思,只是我们话很投机,尤其几十年没见,但却一见如故,并且彼此对生命的观点是那么的一致,我只是为自己的意志和身体感到遗憾,而哥嫂们的拦阻又是障碍,这种爱护往往束缚了我。
C二哥走了,我们毕竟有着各自不同的生活方式,尽管我们彼此有许多相似点,但又有着许多无法并容的生活习惯,如今他应该一半是关中人,一半是高原人了。
我也没他们说得那么可怕,只是他们总不肯承认我的成熟。个xìng不羁,我心漂泊,关C二哥什么事呢?
(盛顺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