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里铺别样情(2/2)
我们的合作简直是绝唱,他不断地拉也不断地流泪,我不断地唱也被他感染地流泪,最后,我发现传达室外已经有许多颗脑袋在往里张望,他索xìng把窗户打开,那些听歌的都推门走了进来:
“这孩子才来几天呀,怎么唱的这么地道?不过后面的词好像是他自己编的?”,这些人我大都认识,他们几乎个个被我的恶作剧整过,但没人和我计较,都比我大很多,平时他们都拿我当孩子看,但现在却十分认真地当我们的听众:
“小家伙,你不能总唱这一首歌吧?给别的酸曲也改改词吧?”,我们暂时停下来了,我接过其中一位递过来的苹果,咬了一口:
“我现在和这位哥哥配合最好的就是这首歌,别的暂时不唱!”,大伙都笑了:
“怕是只会唱这一首吧?!”,有了解我的老兵,他知道我这人不能用激将法,越激越不理睬:
“不知道别瞎猜!这孩子会的歌多着呢!不信你让他唱那首什么来着……”,他拍着自己的后脑勺做出苦苦思索的样子,大伙都笑了:
“多的把你老人家的脑袋都挤满了吧?我们信!你以为只有你听过?”,传达室里一时间变得格外热闹,拉琴的大哥也跟着笑了起来,大伙似乎把焦点都对准了我,我比较不能接受这种不公平的态度,教导员来了:
“猴娃娃,你又在这里闹腾了?快,开饭了!”,我对着窗户点点头:
“你先去吃吧,我待会儿和这个哥哥一起去吃饭!”,这下大伙都不乐意了:
“我说小东西,你也太不公平了吧?咱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把哥哥叔叔们欺负够了,从来都不给我们一个正式的称呼,怎么大刘就给你伴奏了一下,你就这么轻易地出口了?好像你们是亲哥俩一样!”,我开始狡辩:
“你们错了,哪里是给我伴奏?是我给他伴唱,再说,人家是客人嘛!”,他们又笑了:
“客人?我们可没觉得他是客人,那是你来的太早了吧?”,这分明就是挖苦我小:
“你们就会欺负老实人!”,他们对我不依不饶:
“老实人?你是说大刘还是你老人家?我们敢欺负大刘一百次,对你老人家我们可是一次也不敢想哦!”,大刘这才露出憨厚的笑容:
“娃娃还小嘛,再说,你们把人家的歌听饱了,怎么又这么对待孩子?”,有人起哄:
“我说老刘,你让他叫哥吃亏了,应该让他叫你叔叔,这小子欺负我们那是一套一套的,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他的厉害的!”,大刘善良地笑着摇摇头:
“我不信,这么个弱不禁风的猴娃娃,一脸的秀气,又那么懂大人的心思,你们怎么这么欺负一个小孩子呢?”,大伙都摇头叹息道:
“嗨!我看你是被他的歌声给迷惑了,我说老大哥,你可千万别把这个俊娃娃当做省油灯?!否则有你的苦头吃!”,
我有这么邪乎吗?不就是闲来无聊,早晨给他们的鞋里浇浇水、把鞋号相同的调换成一顺溜、腰粗的给他的武装带紧紧口……这有什么吗?谁让他们不跟我玩儿来着?
由于有过合作经历,我认为大刘应该是我找到的一个新朋友,至少他真心替我说话,并且从他憨实的眼神里读不出年龄的界限,他没有真的拿我当小孩儿看,尤其是我们合作时。
“大刘哥哥,他们跟你那么熟悉,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你?”,他把馒头递给我:
“我有几年都没来市里了,我上次来时,你还没入伍呢。”,看来他是个比较老资格的兵了:
“那你是志愿兵了?”,他点点头算是肯定了我的判断,我边吃边接着问:
“我顺口编的词是不是无意间说出了你的故事?如果这让你伤心了,我请你原谅?”,他还是那么憨憨地笑着:
“娃娃,快吃吧,哥哥没有那么脆弱。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听你唱歌?”,我感到诧异:
“你以后不再来市里了吗?我离复员还早着呢,我会去你们中队看你的!”,他摇摇头:
“你可真是个孩子!”,吃完晚饭,他便和我告辞:
“小兄弟,谢谢你的歌声!哥哥要去市中队看几个老战友,明天一早就从他们那里出发回去了,我会记住你唱的歌词的。”,市中队我是不能去的,地势那么高,再者,教导员不一定会准假,但我还是去找教导员纠缠了:
“我想到市中队去帮个忙行吗?”,教导员是非常了解我的:
“你不去给人家添乱就算好的,是想和大刘一起去吧?不行!”,
“为什么?”,
“你知道大伙为什么故意冷淡他吗?”,这让我感到吃惊:
“他们很熟悉,不过是给我面子罢了,也许是欺负人家老实吧!”,教导员把我的军帽整了整:
“你可真是个孩子!不过你今天办了件正事,三年了,我第一次看到他又笑了。”,我被教导员的话搞糊涂了,知道他不会再说什么,便找到和大刘年龄相仿的老牛打听,老牛奇怪地看着我:
“猴娃娃,你心眼儿可真多!谁告诉你我和老刘是同乡?”,这可一下撞到枪口上了:
“老牛哥,告诉我,大刘哥为什么听了《三十里铺》会哭呢?他的四妹子是不是跟别人跑了?”,老牛平静地看着我:
“你可真是个孩子呀!”,我感到莫名地别扭,怎么都这么说我呢?但老牛还是告诉了我一点儿内情:
“我和大刘是同乡,同年入伍,人家是高中生,我只念过初一就不念了。他参加过高考,就差那么几分,本想来年再考,但家里太穷,就应征入伍了,想着将来有机会能考军校什么的。”,我递给老牛一支烟:
“那他一定能考上,可为什么没考呢?”,老牛一脸的无奈:
“好容易熬到可以考了,但偏偏那时候他妈妈病了,不久便去世了,错过了考的机会。”,我的心一阵凄凉:
“但他不至于一直为妈妈伤心吧?来年还能再考嘛,”,老牛垂下了头:
“哎,真是窑漏偏遇连yīn雨,祸不单行哦!本来想好的是第二年再考,毕业提了干就回去成亲,可谁承想又出事了!”,我似乎猜到了故事的内容:
“他的四妹子跟别人跑了?”,老牛摇摇头:
“大刘这么好的后生,在我们那里是出了名的汉子,能看上他的女子是不会变心的!”,我无法再猜测了,静静地等候答案:
“哎,年头里没了娘,年尾里便去了心上人,真是把苦水都灌进一个人肚子里了!”,
“他的四妹子是怎么死的?”,老牛不会忌讳我的直言的:
“得了重病,没钱住院,硬是给耽误了。”,
“他的四妹子一定很好看吧?”,老牛奇怪地看着我:
“就是你下午歌里唱的那样,他发誓今生不娶,你想他的四妹子是什么样子?他这几年一直都没个笑脸,难为你能让他笑了。”。
我这才懂得大伙为什么有意冷淡他,他们不愿意让大刘接受同情,希望他能真正走出感情的yīn霾,是我和他的巧遇改变了他几年来的痛苦状态,这必须感谢这首《三十里铺》。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地理解到大刘不愿意再和我一起多待会的心情,他想把这种转机保持下去,我相信他从那天起,他不会在内心默默流泪了,因为他淤积了多年的泪水终于流淌出来了。
《三十里铺》,我偶尔会听一遍,也必定会想起大刘和他的四妹子的故事……
(盛顺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