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宴(2/2)
宋让将手一摸,只感觉入手冰凉,直透心底,再用手一弹,整件甲衣一起震动,声音呜呜,宛若鬼啸,久久不绝。
“好甲!”
宋让赞了一句,随后却道:“可惜我却不能要。”
吕奇惑道:“既是好甲,如何不要?”
“你这样一个噬主之人,禽兽一般,也配让我收你笼络?”
宋让心中暗想,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响起临来时那付镖头的交代,生生忍住,只推说道:“让不曾有点滴功劳于太尉,故此不敢受这宝甲。”
吕奇笑道:“吾实爱麒麟儿英雄,受之无妨。”
宋让道:“不敢受!”
吕奇见宋让连番不受,却也不恼,乃下令赐酒。宋让当庭连饮三樽,面sè不改,一时满座连声喝彩,都赞英雄。宋让却面无表情,皆不理会,自顾回到了座位中。
众人有些尴尬,好在那吕奇见状举杯劝酒,这才又重新活络起来。这一场夜宴直喝到半夜,诸人方才熏熏而去,不多时,堂上只余吕奇与诸位家将谋士。
“诸位看,今rì这腊八宴如何?”
见众人走尽,方才还醉眼朦胧,躺坐席上的吕奇忽然坐起来,眼神清明,却哪里又半点醉态?
“今rì宴会,朝中众人除了以御史大夫苏荟为首的那几个自命清高的老孤臣之外,皆都到了。”坐在文官首位的长史怀卜喻笑答道:“明公此宴,倒是看出朝中大半风景来。”
乍一看这怀卜喻身长而瘦,玄衣羽扇,木屐阔袖,却也有几分得道的模样,只是若看脸时,却见他嘴眼皆斜,唇不遮齿,还留着三缕鼠须,竟是奇丑。
吕奇闻言哈哈大笑,道:“卜喻知我,本相便是要看看,这朝中倒还有几个死硬之人?”
“那苏荟老儿,不识抬举,是否要杀鸡儆猴?也让那些孤臣孽子晓得厉害!”
说话的却是一个黑面虬须大汉,身着锦袍,却敞开胸膛,露出一身横肉,说话之间不忘喝酒,却正是太尉府的卫兵副统领杜雱。
这杜雱本是西南三州的绿林大盗,天生巨力,使一根大铁锥,重逾百斤,西南水陆道上并无敌手,又因浑身黝黑,身材壮硕,且兼脾xìng凶暴,绿林之中有个诨号唤作“猩猩儿”。这杜雱落网之后本待充军三千里,吕奇见他雄壮,便将他收服,收到府中做了卫士。因着武艺高强,手段凶狠,累加升迁,坐到了这副统领的位置。此人武艺之高,冠于太尉府诸人,若不是xìng好饮酒,人又残暴好杀,吕奇怕他误事,只怕是早已经坐到了统领的位置。虽然如此,太尉府中,吕奇赏识他,不下于统领孙留。
吕奇也不怪他失礼,笑道:“几个老孤臣皆是本地望族,人又顽固得紧,我初初得位,不好动他们,免得得罪天下士人,只等经年累月,慢慢收拾便是了。只要我将兵权握在手中,谅他们几个也翻不起甚大浪来。”
怀卜喻颂道:“明公英明。”
吕奇又道:“你看那宋浦父子如何?”
怀卜喻思量一番,禀道:“那宋浦xìng情胆小怕事,又是有文名的人,当年也曾做过国史编修,令他做太史令,主持修编国史,天下人都无话可说,倒也合适。谅有那牛云的下场在前,他知道该如何记录。至于那麒麟儿,我听说是怀胎十二月而生,生十二年而chéng rén,身有神力,今番看来,确是如此。只可惜此子xìng情桀骜凶戾,怕是难得驯服。”
“哦?”
吕奇讶道:“还有这般稀奇的事情,季莫,你亲去的并州,那麒麟儿果然是十二月而生,十二年而chéng rén?”
听到吕奇召唤,家将中走出一个赭面将领,却正是当rì那季将军。季莫上前,禀道:“那王铺镇上之人确实都如这般传说。这宋让不只是身有神力,且兼凶横跋扈,丞相若要用他时,却怕他要反噬。”
说罢,那季莫便将宋让如何殴打军士,如何守住马车不让诸人靠近,如何驱赶仆婢都一一说来。他原本受了那宋让的气,现在逮到机会,很是说了些歹话。
吕奇闻言,哈哈大笑,道:“好个麒麟儿,果然非通常人。招揽壮士,好似驯名马,若是普普通通,浑无xìng情,又怎值得本相花费偌大力气去驯服?降得住桀骜之辈,方才显得本相的本事!”
怀卜喻等人皆赞道:“明公胸怀,我等不及。”
“卜喻,你明rì便着人将太史令的任命文书给宋浦送去。便说因前任牛云玩忽职守,文册多有遗轶,着他重新整理自牛云以来的十年内的内宫记档,编纂成册,不rì送与本相审阅。”
太尉见诸僚都无有异议,便道,众皆应诺,各自散去。